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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不需要多少尘土,就能埋藏醒悟。
即使是瑰丽的珍珠。
也许,只需要一根翠竹,就能踏上归途。
即使不是还家的路。
此时,一瘦弱和尚渐渐走上中央最大莲座,他低着头,手持一根翠竹,步履蹒跚,穿着露膀
的粪扫衣,全身伤痕无数,如被刀锗。
有的似乎还是新伤,鲜血涓涓,肩上站着一只五色精壮大鸟,怪叫连连。
众人虽脸色微变,但都已端坐正襟,给予最大尊重。只有儒家及个别达官皇族扭头掩鼻,眼
中依旧见不得一丁点的丑陋。
此僧入佛入魔,如在钢丝上游走,着实不简单。
抬头的瞬间,双眼是两个黑窟窿,像无波古井,里面装满了风平浪静的烈酒。
“扶余一葵一向宗显如,漂洋过海,只为无遮而来...”
声音嘶哑,如喉灌黄沙,结合这副样貌,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法师,你的招子呐?”
输掉师妹贴身衣物的少年突兀的问出这么一个尴尬问题,他似乎问出这个问题就后悔了,生
怕惹恼显如,,两巴掌印还依旧清晰可见的圆脸瞬间又缩回己方长辈的华盖之下。
“没了双眼,方能用心去体会这个世界,我也不愿看清这个世间的罪恶,我无力改变,也不
能离开,只能无眼面对。”
显如不怒不恼,坦然回答。
显然这不是众人想要的回答,瞬间就脑补出各种无厘头的血粼粼答案。被仇人剜去?自己开
天眼失败了?总之答案莫名其妙,狗血至极。
但显如很快给出了他们想要的答案,只见他左右手各结一印,?状态空冥,无数血肉丝在眼
窝里盘绕虬结,几呼吸后,竟又长出两个眼球,晶亮锐利如鹰隼,却又瞬间被那只大鸟啄走,
胡噜几下吞下去,兴奋的嘎嘎怪叫,众人无不骇然?,心念显如佛法如此高深,竟能自生血
肉,却又豢养如此凶兽,着实令人不明其由。
“法师为何要遛这么凶的鸟?”
又是那少年,不过见显如第一次痛快回答,人不可貌相,应该很好说话,索性很放松的一一
问出心中疑惑。
“此鸟自幼跟随我,我喂它,它就不会吃别的,犯戒...”
正说着,大鸟又咬下显如背部一大块肉,血流如注,显如表情无痛无苦,任其叼咬。
不料,显如却忽的莞尔一笑,淡然一句,“依佛,?我犯了贪戒,只因好奇了你的相貌。刚看
见了,却是长的很好。”
显如笑的妖娆,言语杂有一丝调侃。
依佛眼中的怪异一闪而逝,语气严肃道:
“显如法师,请先辩。”
显如也不矫情,开口就辩。
显如:“佛从何来?”
依佛:“娑婆而来...”
显如:“佛向何去?”
依佛:“娑婆而去...”
显如:“即来娑婆,亦往娑婆?”
依佛:“众生娑婆,娑婆众生;众生无我,我无众生;众生无佛,佛无众生;
众生即我,我即众生;众生即佛,佛即众生...”
显如:“魔呢...”
依佛:“会渡的...”
显如:“地狱呢...”
依佛:“会去的...”
显如:“不入地狱,不入魔,谈何佛...”
依佛:“入地狱,入魔,何谈佛...”
显如:“那好,我在那里等你...此辩我输...”
显如表情瞬间异常悲苦,如古井的眼窝中血泪如泉般涌出。众人莫名其妙,听得正煞痒呢,
怎么就认输了?
只有一些高僧神情肃穆,阿弥陀佛的念起佛号,似在超度。
“阿鸟阿鸟,以后不能喂你了,这次让你吃我吃个饱。我一生慈悲,也不让你破戒,今日我
们主仆破个大戒,你吃了我,我杀了你,你我主仆二人同入地狱。不过说真的,这世上最怀
念的,就是在阿苏山脚我捡到你的那个奇异的清晨,那里的五色花海是否还是那么灿漫...”
显如一只手抚摸着那只五色大鸟,宠溺无比。神色安详而又决绝,另一只手结出一个法印,
五色大鸟瞬间流光溢彩,膨胀几圈,一口吞下显如,却痛苦异常,飞向天空,凄厉哀嚎,被
一念拍下之前,五色羽毛漫天飞舞,缤纷的唯美至极,却又那么不合时宜,连同此刻风雪消
散于远处。
一僧一鸟,一主一仆,俱无...
“终究...还是入了魔...”
方丈一声感慨,唤醒了微微发了痴的依佛。
“师父,我必渡他...”
依佛紧闭双目,似有许多痛苦。
也许你最了解的人就是你的对手,反之亦如此。
悟禅寻念何不是擎烛夜走,逆水行舟,道路险如万仞绝壁,出口小如针眼。
更何况,有的路压根就没有出口,只有一群无眼的人在里面跌跌撞撞匆匆忙忙,一个不慎,
永堕黑暗,无可怜而谈,无善良之说。
世间本如此,佛也如此。只有成功的人才有善良可谈,但绝不会留给对手。
弹指间,依佛就已明悟,目光连同额头的法lun金印,冉冉夺目。
暮钟响起,依旧不紧不慢,一百零八声送别夕沉蔼蔼,迎接月色朦朦。
空悟大殿内外万千盏长明灯渐渐亮起,好比银河开了一口,倾泄下漫天繁星,日月其中潜行,
风雪左右飘飖,景致奇幻而迷离。
依佛...歇不歇?
礼佛堂首席柔声问道。
“三天三夜,只要还有来辩者,我就不歇。这三天三夜,我替日月交替,我虽萤火,奈
何唯一...接辩!”
“百州大地,年轻一辈如过江之鲤,你何等口气,敢称唯一?”
一白衣僧人从阑珊处走出,相貌轩昂,声音气冲牛斗,万千盏长明灯火都在摇曳。
“我道是谁?原来是出尘僧,你师兄入尘僧可醒?”
依佛语气随意,似乎兴趣全无。
“师兄醒与不醒,我都有资格与你一辩!”
出尘僧似乎被依佛戳中痛点,躁急起来。
中州古尘寺出尘僧,乃中州两大佛子之一。传闻他师兄入尘僧云游西林绝壁突来顿悟,划
地为洞,长坐不醒,周围百姓搭屋舍为其挡风遮雨,尊为现世佛。恰逢中州魁首一剑红路过,
好胜心起,一剑削去屋脊。让入尘僧肉身风吹日晒,雨淋雪打。并勒令百姓不许再盖,划地
为席,只待他醒来,一决高低,而百姓也待他醒来,痛打魁首,报这一剑之仇。
“老规矩,你先辩...”
依佛语气依旧不温不火,不咸不淡。
出尘僧:“传闻燃灯古佛显灵贵寺,这也是你山寺由来,世人尽知,自不必多说,可现
在却修千万楼阁,集万千香火,燃灯乃苦禅悟佛,可违初衷?”
依佛:“佛本无相,这是众生眼中心中的佛相,引人向善,眼中与心中尽是美好与辉煌,这
是源于众生对我山寺的追求与向往。但肉眼皆虚幻,物由心生,佛可以无物,一古庙青灯残
躯足以,但众生见我佛亦庄严威武,心向往之,佛本无相亦有相,乃众生眼中心中万物万相。”
依佛加重语气,如同教导晚辈一般,驳斥的出尘僧面色青白一片,不断运气减压。
“依佛,我辩不过你,可我师兄快醒了,别忘了你俩儿时在唐古大河的折柳之约。他可至今
将那根干枯柳枝戴在左腕上。”
“我也没忘。”
依佛缓缓抬起右手,袈裟稍退至胳膊肘,一圈干枯柳枝也套在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