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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毕竟是他珍视的妹妹啊!
他想了很久,也没找到更含蓄的方式来拒绝,只能不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临溪,如果我知道认识我会让你这么痛苦,我那时候一定不出现!”
“不怪你,不怪你,是我的错,是我自己想要得太多!”秦临溪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捂着脸,破碎的字句断断续续地从齿缝中溢出,“我也不想这样,我只是没有办法,你在我心里住了太久……”她不是没有尝试过找一个人代替他,只是都没有成功。有他珠玉在前,后来遇见的每一个人就都遭到了推翻。
她抬起头来,满脸泪水地问周卡,“周卡哥哥,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才能像你一样接受,像你一样忘掉?”
周卡看着她一脸泪水的模样,感觉心都要碎了,他抽了一张又一张纸巾给她擦眼泪,等她终于止住哭泣才开口。
“我刚到云起寺的时候,方丈和我说过一句话:如果暂时忘不掉,就把他放在角落里,然后往上边盖上其他的人和事,时间久了,不管他存不存在,反正是看不见了,看不见了,忘不忘得掉都不再重要!我当时不信,可我在这里待的这段日子里,抄经,扫地,和大家一起上早课,已经很少想起从前的那些事了。所以,临溪,相信自己一次,不要把自己困在这里,困在我身上,出去走走看看,好不好?”
秦临溪很久才抬起头来,她擦干净眼泪,半天没再说话。
临走,她对他说:“周卡哥哥,我走了!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也不会再缠着你了!”
周卡一路送她到山下,看着她越走越远,心里莫名升起些微失落。要到很久很久之后,他才能品出这失落因何而起,可那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因为和他有关的一切都已结束,她已经开始了她的下一站。他认识她太多年了,心中早已认定了她只能是妹妹,他先入为主下错了定义,最终错过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第二天,秦临溪不由自主地又一次走到了云起寺,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能看到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了。不是周卡,是那个脑袋圆溜溜的小家伙。
他大老远看见她,一路呼啸着跑过来,一头撞进她的怀里,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嘟着嘴问她:“小姐姐,周师叔说你不会来了,我不信,结果还真等到你了。小姐姐你拿肉肉了吗?”
怀里突然多了个活动的小肉球,秦临溪有点囧,她讪讪地在包里摸了一圈,只摸出来两条,她不好意思地递给他:“对不起啊,今天拿的太少了!”
小孩丝毫没在意,接过牛肉干,兴冲冲地说:“谢谢小姐姐,走,我带你去找周师叔。”
“不、不用,我不找他,我想随意走走。”
“那我给姐姐带路。”小孩不由分说拉住秦临溪的手,进了寺门。
那天,小和尚带着秦临溪把云起寺转了一圈。秦临溪问他发号,他告诉临溪,他不是和尚,他小名叫昊昊,从小被父母放养在方丈身边。他现在每年寒暑假都会过来,开学再回父母身边。
他和小时候的自己好像啊,秦临溪想。于是对这个小孩,又多了一些怜惜。
那之后,秦临溪又在那里待了三天,每天例行去云起寺报到,昊昊都守在门口等着她。
她在寺庙里见过方丈,见过昊昊的师父,还有许许多多的师父,却再没见过周卡,她想他大概是故意在避着自己吧。
新都桥迎来今冬的第一场雪时,秦临溪还在睡梦中。
等她早上醒来,雪已经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像无垠的深海、星空,宽广得让人看不到出口,同时看不到的还有那条唯一的通往云起寺的小路。
秦临溪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话——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她自小不喜欢看书,一看见字多的纸张就犯困。大学最后一年网上报选修课,她有事拜托同学帮忙,结果系统多次瘫痪,同学阴差阳错给她报了门古代文学。
为了应付学分,她不得不隔三差五地去签个到应个卯。
她记得有一天,正上着课,窗外突然飘起鹅毛大雪,不一会儿就看不见地面的颜色了,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老师那天讲的是《红楼梦》,一本她到现在都没有翻过的名著。老师讲着讲着,突然指着窗外的雪说:“同学们,大家看,这就是曹雪芹先生写的‘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秦临溪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么一句话,只是她突然就接受了,像周卡说的那样,像接受这场突然而至的大雪一样,接受所有的不如意,接受周卡不爱自己的事实,接受这个事实带给她的不甘和痛苦。
她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原本以为什么都有,其实什么都没有。
她突然意识到,爱上周卡的这几年,她过得有多懵懂浑噩,她原本以为自己抓住的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现在才发现,摊开的双手只有空空如也的空。
她在15岁那年种下了一粒花种,朝也盼暮也等,就等着它发芽、开花。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种了种子的那片土却毫无动静。如果你是种花人,你会怎么办呢?
秦临溪从前只知道等待,这一刻突然意识到该换一种方式了——忘掉过去种下的那颗种子,重新出发。
秦临溪很快收拾好行李,下楼和老板告别,并拜托他,等雪停了,帮她跟云起寺的小和尚昊昊说一声,自己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他。
人生苦短,爱人不易,被爱更难。与其伤筋动骨最后两手空空,不如一心一意吃货到底。因为食物最忠诚,吃下去的每一口都会留在你身上,不离不弃。
陈默接通秦临溪的电话后,表情从欣喜慢慢变成冷清,半晌才开口问道:“你想好了吗?”
秦临溪在那端回:“想好了小默姐,我要出去走走看看。”
秦临溪从新都桥离开后,并没有回开封,而是真的像陈默一直期望的那样,走出去,去看更多的风景,遇见更多的人。
“好,那我支持你!不过你一个人在外,手机一定要保持通畅,到地方后记得打电话报平安……”嘱咐和祝福的话都很多,陈默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宋希声和陈默一样,也是在电话里被秦临溪通知不回“从前慢”了,当时他正在信阳的装修现场,声音嘈杂,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注意事项,挂断电话很久,还不确定自己说的那些她有没有听清。
这之后,秦临溪像消失了一样,陈默只能通过她的朋友圈知道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遇到哪些人。
她去了很多地方,泰山、厦门、云南、香港、泰国、土耳其;她看最早的日出,骑烈马,潜水,坐彩虹伞飞到天空中看云朵;她遇到了很多可爱的有趣的人,有同龄的小朋友,也有八十岁的老太太,她与他们成为忘年的朋友,在彼此的人生与故事中找到共通的点。她用照片、用文字,把自己经历的这些一一记录下来,往日的俏皮与轻灵再一次回到她身上,她的文字里前所未有地充满着生机与激情。
看到她终于开始关注自己的生活,陈默由衷地为她感到开心。二十岁的陈默为了生活,为了谋一份可靠的未来而疲于奔命,光是活着就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和热情,她没有看过一次日出,没有开始过一次旅行,甚至连喜欢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因为自己有过遗憾,所以希望秦临溪可以在正当好的年纪了无遗憾地把这个世界的美好尝遍。
而在秦临溪面朝大海周游世界的同时,宋希声正在信阳喂马劈柴建造房子。
这边房子一开工,宋希声就开始了开封、信阳两头跑的苦逼生活。原本他也可以像老光棍江瀚一样,吃住睡在现场,可他耐不住相思,一天不见陈默如隔三秋,所以只能辛苦自己来回跑了。
对此,江瀚很是看不上眼,吊着眼睛挪揄他:“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宋希声第一次听到他如此评价自己时,两眼一翻差点被他气成风流鬼,这家伙的中文啊,真让人头疼。江瀚上次说自己十几岁来到中国只说了一半,剩下没说的是他高中毕业因为父母工作原因,又回了法国!所以,这家伙不仅是个假ABC,还是个假之乎者也,幸好,他遗传了父母的超能的想象力与审美观,不然,凭他说话,可能会被人打死。
为了不让别人听到误会自己,宋希声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教了他另外两个成语——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说到英雄,宋希声在爱上陈默之后,就再也没想过做个英雄了,连自己曾经最崇拜的漫威英雄都不再令他动容,因为英雄意味着要承担比普通人多很多的责任,自己不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任何一个人。现在的他只想做个普通人,有一份糊口之余还能施展抱负的事业,一个爱人,一只猫,以后再有一个长得像陈默的小宝宝,对他来说,是最理想的状态。
这些他不可能同江瀚细说,因为他除了理解能力不好之外,最重要的是他身份的局限性,他一个万年单身狗怎么会明白一个正沐浴爱河的年轻人的心理?
普通人自从租下这栋被茶山包围的房子之后,是越来越忙碌了,他不光要在现场与施工队协调,盯场,时不时还要被江瀚指挥,去全国各地找他需要的新型材料。他一点点削减与陈默相守的时间,从一周七天,到五天、三天,现在只剩下一天了。这仅有的一天还不是完整的24小时,陈默工作还得分走一半时间。
这直接导致两人待在床上的时间多了。
陈默多次抗议他的兽行,说他不把自己当人,当成猎物了,可着劲地折腾;还说,微博上那个两个月见一次男朋友后,走路一瘸一拐的女生就是自己的真实写照。她越说越气愤,挥着小拳拳就要砸他的胸口。
宋希声这时候总是妆模作样地挨两下子,再贼兮兮地突然出手,拉住她的手往下,无下限地耍流氓,最后求仁得仁,再招来陈默的一顿胖揍。他每一次都会哎呦哎呦地叫疼,等到陈默当真,过来安慰的时候,再一个饿虎扑食,把她扑到身下。这样幼稚的戏码,两人居然乐此不疲,并且时常以活色生香收尾。
即使清醒的时候,他们也不探讨人生,幻想未来,他们最常做的是开着电视聊闲天、吃零食,聊嗨了,还会你拍我一下,我抓你一把。
曾经冷清倔强的女同学陈默在宋希声的“贴身指导”下,也从百炼钢化成了绕指柔,变成一个软塌塌的、简简单单的小女孩,你夸她就开心,陪着她就开心,亲亲抱抱就开心。
廖一梅在《柔软》里写:“在我们的一生中,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的确,人这一生中,遇到了解自己的人,能悉数感知自己的痛点和嗨点,还愿意陪自己一起痛、一起嗨,陪自己做在别人看来最无聊的事儿还乐在其中的人,真的是太难了。还好,陈默和宋希声都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