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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无尽的黑暗中,甚至无法确定眼睛有没有睁开,他想举起手揉一揉眼睛,可是双臂不知为什么丝毫不听使唤,他尝试动用意念,冷静的告诉自己,可以的,使使劲儿,找一找可以掌控双臂的脉络。
抬起来。
不行。
他叹了口气,低下头,放弃了。可这时他突然发现地上出现了一个黑影,庞大而怪异,黑暗中有比黑暗更暗的阴影吗?
他抬起头,他先是看见血肉模糊的双腿,接着看见滴着鲜血的双手,他不敢再看,可是就连头也不受控制了,他顺着那人的身体向上看,看见几乎被掏空的胸膛,里边尽是散落的肉片和残破的内脏,他看到一张脸……
辛冉尖叫一声,惊醒。
童工的到来并没有增加多少产能。董府人依然隔三差五的捆来几个新鲜的劳动力,可是新人和孩子都无法解决缺人手的窘境,为了加快生产,这几日看守的毒打便多了起来,整个矿上时不时的就传来鞭子的抽打声和孩子求饶的哭喊声,让人的心里郁结起一股愤怒,无法发泄。
辛冉被噩梦惊醒以后,出了一身的汗,他坐起来,看着身边酣睡的周四吉。
外边又有孩子吵闹着要回家,看守把他拎到院子中央一顿拳脚教育,辛冉想起了他自己刚来的那个夜晚,要不是碰上了好心的严总管,说不定自己也会被打个半死,想到这里,辛冉站起来,透过小铁窗向严总管的屋子那边望去。
他看见小书童机警的站立在房门口,头不停的向东西张望,似乎在焦急的等着什么人。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人趁黑夜避开来来回回的看守,溜进严总管屋内。
这个行为引起了辛冉的好奇,严总管在矿上向来是董府之下其他人之上的耀眼人物,要办的也是董家交待的登记算账等事物,没有偷偷摸摸私会他人的道理啊,他要见谁,看守就会给他提去,何必这么半夜三更的在屋内私会。
正当辛冉思忖之时,又有一个人推门进去了,小书童小心翼翼的关好房门,更加警觉的在外边守候着。
辛冉登时困意全无,他就那么一直守着,一共看见四个人进去,但好长时间都不见出来,小书童就那么一直守在门口,辛冉本想看看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出来,但是无奈白天干活太累了,他实在是熬不住了,也是里边的密会时候太长,辛冉没有等到人出来,就睡着了。
第二天,辛冉寻了个时机,把自己夜里所见所闻告诉给了周四吉,他现在对周四吉已经是完全的信任了,可周四吉听过后并没有显得多么讶异,反而很平淡的说了句:“他要谋的事,成不了。”
“这么说,周大哥,你知道他们是要干什么了?”辛冉惊讶的反问道。
“我知道有什么用?他要谋的事要靠人来做,你看看我们这周围,除了鬼就是奴,没有人,怎能办成大事?”周四吉话里有话的说道。
“那周大哥你给我说说,他们到底是要做什么?”辛冉不甘放弃的追问道。
“你个小孩子家家,打听那么多没好处的,还不好好干活,看守看你半天了。”
辛冉回头一看,果然有个看守正冲他们的方向走过来,辛冉赶紧举起来铁锤,继续劳作。
童工的到来,着实给看守们增加了很多烦恼,一会儿这边儿一个哭起来,另一个就那边儿也跟着闹起来,这天夜里又有几个孩子哭闹的,辛冉这一队人里因为都是老实人了,看守见旁边那一队的孩子这日闹的实在厉害,就草草把门一关,忘记上锁就去别的屋里帮忙打孩子去了。
辛冉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要趁看守发现这个失误前逃出去。他轻轻的推开一个门缝,然后回头又把门轻轻的锁上,这样看守就不会因为发现自己的失误后再进屋查点人数了,自己的行踪也多了一分安全。
他轻手轻脚的沿着屋檐下的黑影向严总管屋子那边移动,走到厨房背后的时候,他闻到里边飘散出来炖肉的味道,透过窗缝,可以看见几个看守正围着一口大锅,其中有一个正酣畅的吮吸沾满肉汁的手指,辛冉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荤腥了,他猛吸了几口气,吞咽了几口口水,但这点虚无缥缈的快感并不是他今夜的追求,他继续向目标移动。
终于看见严总管的房门了。
这时突然从厨房冲出来一个看守,辛冉吓的躲在角落里,怎么办?如果被抓住了要怎么说?就说自己是收工时候饿晕了,没回来?这样不行,这样会连累周四吉,如果周四吉发现自己搭伙的人不见了,应该立即报告看守。那就说是看守没锁门,自己跑出来的?那看守定要受到责罚,肯定往后也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
辛冉吓得浑身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动,那一刻,他内心真的希望倘若有一个什么神灵,可以帮帮他,尽管大多数时候他不信,但是,那一小段紧张到窒息的时刻里,他希望有。
还好,那个看守只是到屋后撒了泡尿,并没有发现躲在窗棂下阴影里的辛冉。
辛冉顿时觉得饱含肉香尿骚马粪味道的空气是多么的可贵。
现在就剩下怎么能进门了,依旧是小书童在门口把手着,那扇神秘的门,就在辛冉面前,辛冉不知道那门后边有什么,但是他感觉到门后有神秘的力量吸引着他,甚至可以说,是召唤着他。
周四吉说里边的事儿,只有人才能做成,可我也不是生来就是作奴隶的,为什么不能做,有什么事不能成?
想罢,辛冉朝门口的书童跑了过去。
还没跑到门口,他就假装气喘吁吁的说:“严总管,那边叫严总管赶紧去一下,有个孩子,快,快不行了。”
小书童看着辛冉,心想这看守从未见让矿奴私自跑出来的,这人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严总管不在。”说着就把身子横在门口,“那你跟我去也行,”辛冉说着就拉起了书童的胳膊,“看守说严总管不在就叫你去,快点,孩子不行了。”
小书童心里犯起了嘀咕,还没有来得及想,就被拉着往房门相反的方向跑,小书童被他带着跑了几步,待想明白时,辛冉早已调转方向,几个大步闯入了严总管的屋内。
屋内一个人都没有,这让辛冉很是失望,可就在书童追赶的的脚步即将踏入屋门的一刹那,辛冉发现在严总管往日坐席之下有一个井口一般大小的暗门,辛冉看书童已经追回来了,他二话不说,跳了进去。
看见眼前全都是牌位,层层叠叠,辛冉想到了爹爹,这牌位会不会比之前爹爹下的任何一户大墓都要多?
接着是几个人惊诧的目光,凶狠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