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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一口气说完所有的前因后果，我累得大喘气，马面拍拍我的肩膀，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我与马面相对而坐，说了这半晌的话，也算得上促膝长谈。
我相信，如果马面有在认真的听我述说，他一定能够从我闪闪的眼神中，读出浓浓诚意。
我们彼此相视一笑，我觉得此事已八九不离十，但马面的回答却让我大跌眼镜，“所以说……你居然大胆到和一个凡人做了约定？而且你还准备拿着这个去赴约？”
奇怪的关注点，外加接连两个反问句，让我措手不及，无法回答，他一开口就是这等犀利言辞，可见我的一番口舌是白费了，丝毫没能打动他。
“嗯……大概……可能差不多是这样……不过！我既已经做出承诺，承诺了的事不可以反悔，所以……”感化不成，唯有明抢了，我开始含混其词，手不老实往马面口袋里摸，企图把碎成渣渣的泥人拿回，被马面狠狠抽了一下手心。
“事已至此，还想着拿回去，我看你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没收，等你魂归地府再还给你。”马面遵纪守法惯了，既认定了我做的事有悖规矩，便全然不顾及共事情分，转身就走。
“别啊！”我跪倒在地，抱住他的靴子不撒手，一把鼻涕一把泪，“马兄！你怎么忍心看我对一个孩子失信！”
马面长我许多，算是看着我长大的老前辈，深知我涎皮赖脸的臭德行，见我这样也不心软，使劲蹬腿儿，但我使出浑身解数，决心像块狗皮膏药，牢牢粘在了他靴上，任凭他怎么甩，就是甩不脱我，不一会儿也累的大喘气。
“你快起来，多大的人了，像什么样子！”马面有洁癖，看我脏兮兮地用手抓他的靴子，忍无可忍，厉声呵斥道。
“你不还给我我就不起来，我就永远粘在你靴子上了，从此以后一直跟着你！你吃饭也跟，睡觉也跟，拉屎都跟！”我故意喊的很大声，吓得马面赶紧来捂我的嘴巴，马面除了物质洁癖，精神洁癖也很厉害，听不得这样的粗鄙之词。
彼时听到“拉屎都跟”四个字，马面不再疯狂甩靴，脸变得青一阵红一阵，看得出心情复杂，因为他知道这种不要脸的事我的确做得出来，故长叹一口气，倍感压力。在他心里，拉屎这种私密的事情被人盯着，实在太刺激，令人抓狂。
“小孟……万事好商量……”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马面表情凝重，把我扶起来，充满仪式感地握了握我的手。
堂堂马面大人，铁面无私，但因怕如厕时遭人偷窥而决定徇私舞弊，我不由好笑。
“其实并非不还你，”马面开始了他的说教“你也知道，地府的规矩，虽然时间久了，大家都不怎么遵守，小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但你这事非同一般啊。”
马面拉着我语重心长，举手投足带着宛如老父亲一般的亲切，瞳孔慢慢变得深邃，仿佛有什么东西掉了进去，“许下约定啊……是很危险的。”
我本来以为他要罗列继续说服，我放弃带泥人去凡间，可他却话锋突然一转。
“人间世，几年便是沧海桑田，这茫茫人海，去寻一人，是不会有结果的，最后留下诸多遗憾，就成了一辈子的结。”约我是我最近睡眠不够出现幻觉了，我竟觉得马面在说这些话时嘴角挂着笑意。
他垂眸望着地面，应该在想心事，眼神透过黑漆漆的瞳仁，散发出些许光芒，又很快散去，恍然一瞬间，便过去了千万年。
“我们的一辈子，不比人的一生，人的一生只有堪堪数十载，会留下遗憾，也会有诸多解不开的结，但最终都可以释怀。”
说毕，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继续道“我们却不一样，一旦遇到了某个人，从此住进你的心里，那从今往后，便完了。”
“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个人会如随行地跟着你，你虽见不着，但她无时无刻不在你身边，吃饭在，睡觉在，甚至是……拉屎也在。”
“你看书的时候，她便是字里行间的墨，你喝酒时，她便是天上的明月，你在河边刷靴子的时候，她就是那清清河水……”
“咳咳咳……咳，咳咳”马面一系列的句子听得我十分感动，正暗暗感叹，没想到马面也是个多情的人，结果他一句刷靴子，呛得我不住咳嗽。
马面说到了动情处，压根不理我，耐心地等我咳完，看起来是想将这个话题进行到底。
“看来有故事啊！马兄！”八卦之心在腾飞，我的手又不老实起来，伸手搭在马面的脖子上，开始和他勾肩搭背地套近乎，稀奇的是，这一次，马面并没有推开我。
“毕竟，我也曾像你一样，是一个风流的人儿啊……”
马面喃喃自语，痴痴地望着一处，回忆入了神，我看见尘封的往事在他眼里散开，直乘着风，飘去人间，挽着一地落花，满载酒香，入了某一窄巷深处了。
六月的风里带有山茶花的清甜气息，树林的缝隙中不是传来蝉鸣，傍晚时分，饭店生气炊烟，店小二忙活的不亦乐乎，食客们二三为聚，陆续进来吃饭，或是要一壶甜茶纳凉。
“客官您里面儿请嘞！”跑堂的伙计大声吆喝着，引得落座的客人频频回头看，一派人间烟火的繁华景象。
“老板娘！今日怎的这样吝啬，还不把藏这的茶花酿多拿几坛子出来啊！这点怎么够喝呢！”一个客人拍着桌子要酒。
柜台前一个纤细闻声轻轻抬头，鬓边簪着一支白山茶，朱唇轻启，只听得话语从清脆的笑声中传出，“这就来，我家的酒虽好，可不要贪杯啊客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