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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景文博物馆,南颂率先下了车。
外面的太阳很足,南颂也没有等喻晋文的意思,径自走了进去。
喻晋文找地方把车停好,刚解开安全带,头就一阵眩晕。
最近,他时常会有种眩晕的感觉,有时候还会伴随着头疼、恶心。
但这种头疼、恶心的感觉已经持续好久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记不清是从南颂跟他离婚开始,还是从他在婚礼上看到卓萱和不同男人的合影开始,亦或是,在他得知当年真相那一刻开始……以至于他现在看到卓萱这张脸,听到她的名字,就会没来由地产生一种恶心的感觉。
原来爱,真的会消失跟转移的。
他如此,南颂也会如此吗?
—
景文博物馆后面有一个精致漂亮的小院,是文老馆长的住所。
喻晋文让人收拾整理出几个院子,给玉雕师傅们做工作室,一应工具、机器,琳琅满目地摆在里面,像模像样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南三财穿着专门订做的防护服,带领着一众玉雕师父专心致志地做着,文景逸不沾手,悠哉悠哉地坐在藤椅上,吃着点心喝着茶。
见南颂来了,闲闲地打了个招呼,“来了。”
南颂问了声好,抬眼略略扫过工作台上摆放的碎玉残片,原本没想多看,可职业病说犯就犯,目光一瞥,视线就被定格住了,再也挪动不了。
南三财正手握一只毛笔,在玉上细细描画着,下笔如有神,略略抬眸,就见宝贝孙女趴在碎玉残片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眼神像是豺狼看到了小白兔,又像是白骨精见到了唐僧肉,心儿痒痒,手儿也痒痒。
他低低喊了一声,“小颂。”
“哎。”南颂应了一声,眼皮却没立时抬起,盯着一块紫玉看了好久,才勉强移开视线,抬眸就瞧见南三财笑眯眯、充满戏谑的眼神。
她难得羞赧,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去,轻唤了声,“爷爷。”
喻晋文站在门口,将方才那一幕场景也尽收眼底。
唇角不自觉挑起,泛起浅浅笑意。
南三财连客气都不跟南颂客气,直接从工作台取了一支笔给南颂,道:“过来帮我打个下手,画远山、松枝、丹云,什么都行,随你。”
“哦。”南颂下意识地接过笔,十分自然地在南三财旁边画了几笔松枝,很快便细细密密一片,画完才想起来,“爷爷,您找文爷爷帮忙呗。”
笔没等递给文景逸,南三财就哼了声,“别给他,他手太臭。”
南颂:“……”
文景逸瞪圆了一双眼睛,身子都支棱起半条,刚要出言反驳两句,就看到宝贝徒弟晋文递过来的眼神,又悠悠地倒了回去,“对,我手臭哦。”
南三财:“?”
这老小子怎么回事,现在都完全不挣扎,直接躺平任嘲了吗?
南颂无奈,再加上好久没跟爷爷在一起画东西、雕东西了,一时间还真是有些手痒,就沾了手,跟南三财一起完成这副紫山屏风的作品。
喻晋文不知不觉凑过来,挽起衣袖,“需要什么,我帮你打下手。”
南颂瞄一眼他身上的黑色衬衣,方才明白过来这大热的天他穿得这么灰不溜秋是为了什么,原来是在这等着呢,还真是心机深重、心怀叵测。
“不用。”
南颂面无表情地给他拒了,“你离我远点就行。”
“……”
喻晋文摸摸鼻子,就这么被嫌弃了。
文景逸端着茶水,咕嘟咕嘟地喝着,咧嘴笑啊笑。
南三财发飙了,“文景逸你给我安静点,不然就给老子滚出去!”
“……”
被同款嫌弃的师徒二人对视一眼,默默地闭嘴,安静如鸡。
南颂一看就是被南三财手把手教出来的,两个人的节奏、习惯、状态,以及一些细微的小动作,几乎都是一模一样,行动非常同步。
喻晋文在一旁看着,眸色温泽,眼睛里流光璀璨。
多少个夜晚,他握着那枚玫瑰印章,摸着南颂给他留下的那些礼物,看着上面画的、雕的、刻的痕迹,都会想象南颂当初一笔一笔把它们画出来、雕出来、刻出来的时候都是怎样的一种姿态,却怎么也想象不出来。
如今,终于亲眼目睹了。
一沾上玉,她的神情就十分专注,好像眼里没有别的,就只有眼前那块玉了,她握着笔,在上面落下一笔一划,画工出神入化,寥寥几笔各种各样的景物就栩栩如生地被描绘勾勒出来,仿佛带着生命,活了一般。
放下笔,拿起刻刀,样子又不太一样了。
下刀的时候,她的神情反而松散下来,模样是懒散惬意的,仿佛手里的玉只是小孩子的一个玩具,可她笔下的功力却丝毫不马虎,手腕几乎没怎么动过,只剩下灵巧的手指在施力,一下又一下,速度竟越来越快。
喻晋文看得出了神,他不是没见过雕玉的情景,却从没见过这般轻松惬意的,脑子里这时只有一个念头:这炉火纯青的功夫,得是多少个日日夜夜才能磨练出来的?
或者嘴巴能骗人,可指肚上厚厚的茧子,无论如何也骗不了人。
“呼~搞定!”
南颂吹了一下额前的空气刘海,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不愧是我。”
“……”
喻晋文万万没想到,能从南颂嘴里蹦出这么一句话,一时怔住。
而后没忍住,莞尔笑起。
南颂感觉好像有人在笑她,转头便瞧见了喻晋文弯起的嘴角,笑容绽放在一张英俊的脸上,略略定了一秒,而后没好气地嘟囔了句,“笑屁。”
雕好了,刻完了,便拿去抛光打磨。
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一声,“不愧是玉心大师,出手便不同凡响。”
南颂没回头,只端详着自己的作品,然后淡淡道:“毕竟是百分之五十的收益,多赚一点是一点,反正进的是我的腰包,这点力气还是可以出的。”
在赚钱这件事上,南颂是认真的。
喻晋文笑了笑,没等他说话,南三财隔着老远听到了,身子一歪,差点没崩住用刻刀割着手,心虚地嚷道:“胡说啥呢,进的明明是我的腰包。”
南颂回头睨了老爷子一眼,心道:老狐狸,您那点心思还能瞒得住我?
文景逸看热闹不嫌事大,隔着老远就冲喻晋文喊——
“阿晋,你来说说,到时候那钱要进谁的腰包?”
喻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