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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李环还没说完李园就打断了她的话,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怎么就不开窍呢?这事你说可以,我说不行!
你侍奉春申君这么久难道还看不出他是什么样的人?
春申君看似贤明,实则小肚鸡汤睚眦必报,哪怕是对最信任的人也防备重重,他最讨厌事情超出他的掌控,手下脱出他的控制,一旦对他阴奉阳违被他察觉,他就会毫不留情的将之扼杀。
若是我说,他一定会认为我贼心不死想撇开他单干。你若为后,我便是外戚,楚王越是重视我,他反而会越忌惮。越忌惮就越想除掉我,除掉了我,你即使进宫成为王后,在朝中没有依凭还不是任他拿捏?
如果是你说情况就又不一样了。你是他的侍妾,怀着他的孩子,你们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开口为孩子着想,他春申君便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李环蜷首沉思了一会儿,慢慢理清了其中的关系郑重的点了点头。
兄妹二人又在细节上推敲了一番,李园便告辞离去。
异日春申君上朝归来,饮酒时李环作陪。
春申君见李环愁眉苦脸,不禁有些奇怪。问道:“你已有身孕,将初为人母却为何忧心忡忡?”
李环俯首道:“正因将为人母,难免为子嗣计多想了一些,这才忧心忡忡。”
母亲为子女考虑天经地义,春申君来了兴致笑道:“哦~说来听听。”
李环道:“我跟着哥哥游走列国,听闻不少故事。似主君这般位高权重者列国皆有,但却很少有人能够善终。秦国白起自刎而死,魏国信陵君饮鸩而死,我大楚早年有吴起万箭穿身而死···他们皆有功于社稷而不得善终,皆因手握实权遭到君王猜忌。如今主君也和他们一样功高权重,这叫我如何不担心?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着的是因为主君不是楚王,是以君臣有别!
开始的时候楚王敬重于主君宠信于主君,即使是兄弟也有所不如。如今,主君已经任楚国宰相二十多年,可是大王无子!异日楚王大行之后改立兄弟,那么新君即位就会用他们自己所亲信的人,主君又怎么可能长久地得到宠信?
不仅如此,主君身处尊位执掌政事多年,欲效仿吴卿变法图强,对楚国宗室难免有许多失礼之处,楚王兄弟果真立为国君,难不保前日信陵君之祸今日就成为主君之祸,又怎么能保住得相印保得住江东封地呢?”
李环说着说着,春申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连李环都能想到,春申君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若非如此,楚王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有子嗣。实在是为身家性命,不能让楚王有子。否则楚王借外戚之力削弱自己的权柄,自己又有何办法!
其实从六国伐秦以后,楚王已经对自己有所不满,到自己请赐封地于吴,君臣隔阂就很深了!之所以彼此相安无事,也是因为彼此都忌惮对方不敢轻动罢了!
可这不是办法,楚王迟早会死,那时又该如何?
学田氏篡齐吗?那也要看项氏一族答应不答应!
春申君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道:“此局无解,除非···鱼死网破!”
环起身往前一步半跪在地,依在春申君的身上轻声道:“妾赖君享有富贵,不许说什么鱼死网破的话。此题并非无解。”
“有解?”春申君诧异的看向李环,李环接着道:“现在妾怀有身孕,可是别人谁也不知道。妾得君宠幸时间不长,如果把妾进献给楚王,并且楚王能够宠幸于妾,赖上天之福能够生个儿子,就是夫君的儿子做了楚王。
那个时候,楚国不就是为君所有吗?这与受到君王猜忌而身遭殃祸相比哪样好呢?”
春申君一下愣住了,那样更好还用得着比较吗?细细思索了一下,春申君觉得此事现在完全可行。
接下来,春申君就开始暗中布置。事关重大,春申君可谓是不吝所出。因为和楚王有隙,春申君没有自己推荐李环入宫,而是许以重诺买通了楚王的亲信将李环送入宫中。李环本就怀有身孕,在加上楚王亲信的暗中使力,不久,李环就获得宠幸,并生下一子熊悍。因此贵为王后得以常伴君王。
李园的计划成功实施,
现在楚王也将行就木,只等春申君扶熊悍上位。
李环的心渐渐变得火热。只要儿子上位,再想办法干掉春申君,自己就能像华阳夫人和赵姬那样富享于内名享于外!听到春申君要商谈要事,李环知道自己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临,强行压抑住心头的激动向左右看了看到:“楚王体寒,你们先下去再找点火盆来,此处有我照料就足够了!”
李环的话漏洞百出,宫女内侍却无人反驳,都乖巧的退出寝宫。
令尹和王后商谈要事,有自知之明的下人自当要退出去,知道的太多有时候并不是好事。
很多时候人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多了!这个道理宫女侍卫们混迹宫中多年还是懂得!
宫女内侍退了出去,李环只等春申君说太子继位之事。
春申君却欺身向前一把搂住李环。
李环身上的馨香刺激的春申君难以自持,呓语般的呻吟道:“美人儿,可想死我了!”
春申君憋着一股火气难以忍耐,李环却惊怒交加!
楚王还在一旁,他怎么敢!
李环使劲将春申君往外推,边推边道:“楚王还在旁边,咱们先说悍儿继位的事儿!”
春申君此时箭在弦上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只顾使劲将李环拉住。二人你推我拉,急切间滚到了楚王塌上。
李环被压着靠到了楚王身上,眼角余光中,只见楚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怒目圆睁看着二人。
春申君腆着脸就要去亲李环,却见李环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道:“楚楚,楚,楚王···”
至于吓成这样吗?李环越是这样,春申君越是迫不及待。
正在此刻,一声沙哑而压抑的男音在在春申君耳边响起:“你,你们···”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春申君猛然扭头,眼中是一只发抖的手指向自己!
那是楚王的手指!
春申君的瞳孔剧烈的一缩,楚王醒了!他肯定知道了一切!
春申君如同被雷霆击中,瞬间呆若木鸡。满心的火热就像被寒潮扑灭一般眨眼间消退的一干二净!
不过呼吸之间,春申君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春申君猛的一个激灵,一个念头涌上心头——杀了楚王,否则大家都要死!
现在春申君已然明白过来,定是刚才翻滚不小心触碰到楚王,将楚王唤醒了。楚王病重,加之刚刚醒来见到二人的动作,被气的心神混乱才没有叫出声来。一旦楚王恢复力气,第一时间怕不是唤人前来,一旦来人事情曝光···那后果春申君不敢想象。
春申君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手上猛然用力,一把揪出楚王头下的枕头使劲压在楚王的口鼻之上。
楚王大病之中,没有力气挣扎。瞪大双眼,似乎还不敢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李环的双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一双美目睁的溜圆,生怕自己尖叫出声!
眼前的申春君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样子,血红的双眼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扭曲的面庞显得阴森而恐怖。
他的双手紧紧的压着枕头,附身凑到楚王耳边压着声音说道:“大王,放心的去吧!楚国和王后我一定会好好的代你照看!活了这么长时间又坐拥江山美人,你也不亏了!要知道若不是我,你焉能回到楚国···”
楚王本就病重,哪里经得住这么折腾。春申君的话还没说完,楚王就一命呜呼,软软的不再挣扎,只有双眼还睁的老大,兀自不肯合上。
感受到楚王已经没了动静,春申君坐了起来。扶起楚王的脑袋将枕头重新塞到下面,又整了整楚王的衣襟,双手拂了拂楚王的脸将他的眼皮合上。阴鸷的双眼再次看向了李环。
难道他要连我也一起杀?一股深深的恐惧感不由自主的从李环心底升起。李环吓的心脏猛然收缩,张嘴就要尖叫。
眼见大事不好,春申君急忙捂住李环的嘴。压抑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李环耳边喝道:“这种时候你还敢叫,你想死吗?哭!使劲儿哭!”
春申君的意思李环明白了,哭这报丧,楚王之死就是医者的责任。但李环的口被春申君捂着不能说话,呜呜的点着头,惊惧的双眼中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春申君先松了力,见李环没有挣扎这才放下手来。
李环这才能顺利的呼吸,长长的吸了口气,李环扑到楚王的身上,悲切的喊道:“大王啊,你怎么忽然走了,你让我和悍儿怎么办啊···”
春申君走到旁边,跪在地上俯首触地,一声凄厉的喊声刺破长空:“楚王殡天啦!”
“咚,咚,咚···”
楚宫内丧钟长鸣,又是一股龙气散尽。天空之上的大星似乎又快了几分。
听到钟声,茯苓与钟离眛大惊失色!
楚王的状态再没人比茯苓更加清楚,眼看楚王就要好转起来,为什么又会忽然暴毙!不用说其中必有隐情,但无论如何,楚王是在茯苓治疗期间死亡,作为医者实在难辞其咎,更何况,现在还有比自己更合适的背锅人选吗?
钟离眛与茯苓对视一眼,彼此虽然没有说话,却心有灵犀一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必须立刻逃走,否则性命休矣!
要命的时刻来了!现在楚王刚刚大行,春申君和李园还顾不上一个小小的医者,一旦对方腾出手来,很快就会杀人灭口。
有道是神仙打架犯人遭殃,春申君,李园,李环,这几个人都是跺跺脚楚国都会摇一摇的大人物,他们互相算计,似医者这种小人物卷进去连渣也不会剩下。
茯苓心中焦急万分,怎么办?钟离眛双眉紧皱,怎么办?
“有了!”钟离眛脑子急转想了一条妙计,问道:“你是医者,有没有见血封喉的毒药?”
茯苓道:“毒杀大王怎么能没有毒药?我虽然没用,却怕李园看出来,药材中当然会准备几样见血封喉的毒药以备不时之需!”
“那就成了!”
“大王已经死了,有毒药又如何?难道我们还能再杀他一次?”
钟离眛道:“当然不行,但我们可以杀死看管我们的内侍,然后换了他们的衣服逃出王宫!”
茯苓抚掌大赞:“妙!”
茯苓借着煎药熬了一壶汤,从怀中摸出一包药粉,趁着内侍不注意倒入汤中。
过了一会儿,茯苓笑脸盈盈的对内侍劝道:“天寒地冻,小民见几位大人在宫里劳累,真是过意不去。只是进宫太急连几枚金贝都没带,小民心中有愧,特意泡了一壶水为大人解渴。还望大人不要怪罪才好!”
“奴可不是大人,太医不要乱叫,被人听去就不好了!”内侍说着是这样,心里却极为受用。两人没有客气各自喝了一杯。
钟离眛茯苓瞅着内侍喝下毒药不动声色的凑在一边。
少倾,内侍肚中传来一阵绞痛,脸色忽然一变就要叫出声来。
钟离眛茯苓不等内侍喊出声,一边一个上前箍住内侍,用力捂住内侍的口鼻。毒药见血封喉,挣扎了片刻两名内侍就软到在地双双毙命。
钟离眛茯苓将内侍拉到内室,换上他们的衣服,将尸体藏到床上用被子盖住,出宫而去。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行至宫门,二人被宫门值守拦住。
钟离眛脸色一沉,将内侍工牌握在手中晃了一下上前喝道:“吾等奉令尹之命出宫办事,谁敢阻拦?耽误了令尹大君的事你们担待的起吗?还不给我滚开!”
春申君把持国政声隆正旺,人的名树的影,加上钟离眛气势蛮横,值守心中嘀咕却不敢阻拦放开门禁。
钟离眛与茯苓出了宫门,已是一身冷汗。回头瞧瞧没人跟着,二人拔脚便跑,一直跑到江边才停下脚步。
茯苓喘了会儿气,向着钟离眛一稽道:“谢壮士救命之恩!”
钟离眛急忙侧身让开,也做了一个揖道:“要不是先生先救了我一命,我恐怕早就变成路边的尸体。要救也是先生自救。”
茯苓任有些歉意道:“我们虽然逃了出来,但此事事关重大,春申君和李园一定不会放过我们。楚都不能呆了,我准备到恩客那里躲避些时日,若你没有去处,便和我一起吧!”
“谢老丈关爱,我有去处就不和您老一道了。咱们后会有期!”钟离眛摇头拒绝了茯苓的好意,和茯苓在一起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一锅端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点钟离眛还是懂的!
辞别了茯苓,钟离眛脱掉内侍的衣服丢在草丛中,在肥水大坝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钟离眛在楚都人生地不熟,哪里有什么可去的地方?如果再都城乱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李园抓住抽筋扒皮。想来想去,钟离眛发现自己还真没地方藏身。想了想自己也就会点儿匠人的技艺,不知道能往哪里藏身。难不成还得回到秦国骊山服役?
等等!钟离眛灵光一闪:秦都在修造,楚王都也在修造啊!
王都原名是寿春,现在已经改名为郢都。有淮水和肥水环绕,群山为屏沃野千里。三年前楚王才接受春申君的建议从陈县迁都于此,新都比不过经过几十代经营的老都城。到现在新都依然还在建设之中。
从肥水大坝远远望去,视力可及的地方就有施工的场所。民夫们在寒冷的天气中肩挑手拿将条石堆到岸边,待岸边平整之后筑坝。混进徭役之中,还有比这更合适的藏身之处吗?原本在骊山就是为制造王陵,挖土造渠我也是个熟手啊!
想到这里,钟离眛眼中一亮。
在春申君和李园眼中,自己还是茯苓的儿子,又怎么能查到自己头上?
有了去处,钟离眛一路往民夫营而去。
民夫营,差役问明钟离眛的来意后露出了笑容,那笑容满是嘲讽!
都被当做死人放掉了,还自己找回来,这不是脑子有坑吗?病好之后跑掉多好!天地如此之大,还怕没有去处?
钟离眛憨笑道:“这不是担心老乡吗?就是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差役自然来者不拒,问明在哪队服役后领着钟离眛去营地找里正。
到了营地,钟离眛才算是对这里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身为底层的贱民,完全没有人权。没有完成任务,犯了错误,顶撞上官···都会遭到惩罚。在营地前面的旗杆上,现在还挂着被惩罚完死掉的民夫。这点无论是骊山还是楚国都一样!
钟离眛禀然,忽然明白了差役为何会鄙夷自己。说白了服役不仅劳累还会的随时丢掉性命,自己巴巴的找过来那不是找虐吗?可事已至此,钟离眛不得不硬着头皮适应这份新工作。
钟离眛熟悉民夫营生活的时候,春申君看着地上摆着的两具尸体脸色铁青!
事情很快就调查清楚了。在春申君和百官为楚王大行忙碌时,医者茯苓和‘儿子’毒杀了内侍骗过宫门禁卫跑路了!
春申君恼怒万分,楚王之死的黑锅刚扣在医者茯苓头上,茯苓就背着锅飞走。春申君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被人戏弄的感觉,仿佛看到世人眼中都含着浓浓的嘲笑,将门禁杖毙也无法消除春申君心头的怒火。
“查,我就不信他们能长了翅膀飞走!关闭城门一定要找到他们!”
“诺!”
李园躬身应命,立刻安排人手关闭城门,在王都大肆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