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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里,闲置废弃的宫殿很多。
主要是本朝后宫的妃嫔不太多,而当今圣上与先皇是兄弟,又经历了林顾乱国的劫难,因此后宫并无太妃需要赡养。
寿康宫就是一座废弃的宫殿,早年间废太后林氏住过几年,后来林氏挪去宫外的清和园养老,这里便闲置了,只是那个时候的寿康宫仍旧按时洒扫。
林顾乱国之后,陛下诛灭林氏全族,将林废太后逐出皇陵,挫骨扬灰,寿康宫抄没清空。
此后多年之间,这里就闲置了。
每日里,寿康宫门前有两个侍卫守着,因为太过冷清偏僻,也没有人过来,侍卫也就日日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相互吹牛胡诌。
这一天清早,一个穿着体面的姑姑从远处走来,一步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叫人挑不出错来。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站起身来准备营业,却见这位姑姑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站住了。
“就是这了?”蕴才人是虚化的,随时可以穿墙而入。迫于富春姑姑的死亡凝视,蕴才人还是选择老老实实地跟她说几句话再进去。
“就是这儿,才人。”富春姑姑看见两个侍卫好奇地看过来,便微微背过身子,说话时尽量不动嘴唇。
两个侍卫眼神很好,就看着这位姑姑瞪着宫墙,压抑着声音。
别的听不清,就是这位姑姑说了几句之后,声音提高了些,让他们听见了一二:“出岔子了我收拾你,看好我家才人不许贪玩”,然后回头看了一眼两个侍卫,转身离开了。
“怕是……疯了?”侍卫董清川小声说。
“可能是受什么刺激了,没事不关我们的事,别看了这人也是怪可怜的。”侍卫陈苍林觉得,这些宫人一辈子关在宫里,疯了也是正常了,怜悯地摇了摇头。
蕴才人穿墙而过,刚好就听见了陈苍林的话,没忍住笑了。
今日一大早起来,她仔细研究了一下那日枕头下摸出来的令牌,发现令牌的边缘有一个凸起的机关,只要自己按下机关,便会进入虚化状态,身形隐去,穿墙无障碍。
后来蕴才人发现,不是非要自己按下机关,别人替她按一下,也是她进入虚化。
富春姑姑正好看见了这一幕,想制止她已经迟了。陛下要她“照顾”蕴才人,现在看来这份工作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难度实在是太高了。
不过身经百战的富春姑姑一把扯住了看热闹的小鬼,又趁着蕴才人身体虚化抢过令牌,威胁蕴才人如果擅自行动,就把小鬼送给钦天监,让钦天监过来收了它……
蕴才人答应了,让她快一点把小鬼送走,铁面无私地无视了小鬼的控诉。
不过后来蕴才人不认识路,令牌的有效时间也是有限的,因此只好央求富春姑姑将她送到寿康宫去。两个人勉强达成共识,富春姑姑把蕴才人送到寿康宫,蕴才人将令牌交给富春姑姑保管,有任何行动都要知会一声富春姑姑。
“你说富春姑姑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陛下?”小鬼跟在蕴才人身边,穿墙进入了寿康宫。
“会的吧,这不是陛下交给她的差事嘛,她不告诉陛下不是她的失职嘛。”蕴才人四下环顾,觉得这宫苑修建得再精美再华丽,也经不住人为的糟蹋。
寿康宫的雕栏玉砌被砸毁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半有大火焚烧过的痕迹。正殿坍塌了,露出殿内的砖石,上面竟然已经生出半人高的杂草。
“没事干别去寿康宫,那地方邪门”,朱珵烨临走之前的叮嘱又浮现出来。
蕴才人不禁吐槽了一句:“你说就这庭院,就这荒芜的程度,搁谁谁不觉得邪门啊……怕这地方邪门就好歹收拾收拾啊,一个废太后的故居,整的活生生一个鬼宅。”
“你就是听了陛下这句话才专门过来看看啊?”小鬼自处闲逛,忽然站定了,然后猛地躲到一颗槐树背后。
蕴才人伸头一看,见到坍塌的正殿里,薛天凝正从里边往出走,手上捧着一个香炉。
阵阵清甜的香气弥漫开来,薛天凝一只手托着香炉,一只手还轻轻扇着风,让香气散开。
经过蕴才人身边的时候,薛天凝像是感觉到了一样,停住了脚步。蕴才人做贼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见薛天凝蹲下来,看着院中砖缝里伸出的一朵小白花。
晨风里,薛天凝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小白花的花瓣,像是在和老朋友打招呼,片刻后便起身离开了。
钟粹宫惠贵妃的长史为什么要来寿康宫?
蕴才人好奇地跟上去,却见薛天凝一转眼就不见了。守门的两个侍卫闲聊着天,说话声都没有中断,像是根本就没有看见出来了一个人。
所以这两个大哥每日就这么佛系守门,这都放进来多少人了……要他俩何用啊。
“吓死我了,还好我躲得快。”薛天凝刚一离开,小鬼马上从大槐树背后出来,长吁短叹。
“你觉得她就是殁了的洛婕妤?”蕴才人看了小鬼一眼问道。
“你怎么知道?”小鬼显得有点紧张。
“昨日在天牢里,薛天凝刚一过来,你就跑得没影了。今天你又躲,我就瞎猜的呗。”蕴才人蹲下来,看着刚刚薛天凝驻足行赏的小白花。
是一朵平平无奇的小野花。
“就是她。洛婕妤刚刚殁了的时候我还挺伤心的,结果一转眼就看见她待在惠贵妃身边,还做了长史,只是自从她改换了门庭,就不认我了,始终装作看不到我的样子。”
“这样……”蕴才人仍旧在寿康宫四处转悠,想了想觉得不对劲,便又问道,“那你躲着她干嘛,不应该凑上去打招呼嘛?”
“这个……你问那么多干嘛,赶快看看,要是没有什么反常咱们就快点回去,别又突然显形了我看你怎么收场。”小鬼一脸心虚地转移了话题。
不想说就算了,我还不想知道呢。蕴才人撇了一下嘴,不再纠结这件事。
寿康宫内一片宁静,水井里住着一个小丫头,说是早年被林太后沉了井。
偏房的房梁上挂着一个妇人,说是恭顺亲王府的三姑娘,林氏养在身边做人质。想必是林氏与恭顺亲王在什么事情上没谈拢,一怒之下撕票了。
走到后院,地上趴着一个小太监,正在睡觉,一问才知道是被杖毙在此。
还有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宫妃,蕴才人跟她聊了一阵,原来着还是个昭仪,骂了林太后几句被赐了鹤顶红。
“你胆子咋这么大,林太后这么个吃骨头不吐骨头皮的人,你咋还敢骂她啊?”蕴才人掏出黄纸符生了把火,给这位英雄烧了些纸钱。
“害,这不是背地里偷着骂的吗,谁能想到我那贴身丫鬟芳芳是林太后的人!”鬼昭仪收了钱,故事也讲的很利索。
“那你变成鬼了也没去报复一下你那丫鬟?”蕴才人想起,富春姑姑也是皇帝的人,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口无遮拦。
“哦,林太后就怕她把这事说出去,这不就把她沉井里边了,就前头井里住着的那个丫头。其实也没啥,林老妖怪这不也被掘坟鞭尸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就是芳芳还是觉得没脸见人,一天到晚就知道躲在井里头,喊都喊不出来。”
鬼昭仪看得很开,说着话见蕴才人一脸同情,还抬手拍了拍蕴才人的肩膀,结果手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赶忙尴尬地干笑几声。
“所以你是咋回事啊,寿康宫多少年都没来新的鬼了,小姑娘你这事咋整的?”鬼昭仪数着钱问道。
“哦我好着呢,等会就正常过来了。”蕴才人想问问薛天凝的事,就看见鬼昭仪怜悯地看着她,不住地摇着头。
“妹子你看开点,这里头刚刚凉了的人都这样,宫里边就是这点不好,只要是个死于非命的,没有专门的人过来超度一下,我们就是没法去投胎。但是呆久了也就习惯了,大伙每天唠嗑晒太阳……”
鬼昭仪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她看见蕴才人原本透明的身体慢慢不透明了,人也不飘着了,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还冲着她呲牙一笑。
“跟你说了我过一会就是个正经的人了。”蕴才人回头喊了一声小鬼,让它找富春姑姑再按一下那个机关。小鬼正在和小太监聊天,远远地应了一声,转头就跑出去了,不一会小鬼还没回来,蕴才人又重新虚化了。
“你你你你你……大家快来看啊这个小丫头好稀奇啊!”鬼昭仪一声招呼,寿康宫里隐藏的鬼魂全冒出来了,蕴才人数了数,好家伙寿康宫里少说二十多个人。
这林太后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寿康宫里的人命官司也太太太多了些。她皱着眉头让鬼昭仪安静些,逐一问了一圈诸位鬼魂的死因。
问罢蕴才人头都大了,死于乱军的也就四个,剩下的人当中,宫妃七八个,宫女太监十数人……林太后莫不是练了什么邪门功法需要用人命来滋养。
“话说……我表姐咳咳咳,我是说武灵帝那一朝的顾妃顾蓉笙,她当时跟林太后处的怎么样啊?”蕴才人掰着指头算了一下,这个杀人狂魔好像还是表姐的婆婆来着。
民间的女子一个不留神就跟自己家婆母处成仇人,真应该让旁人看看表姐这位野蛮的婆母。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样的事说出去了,八成受气的小媳妇都可以谢过不杀之恩了。
结果不提顾妃也就算了,蕴才人一提起顾妃,原本昏昏欲睡的鬼魂们立即敞开了话匣子,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蕴才人被吵得头都大了,努力想让它们安静一点,喊了几遍都未果。鬼昭仪看在眼里,便帮她喊了一嗓子。她在这里的威望不错,鬼魂听见了渐渐安静下来,鬼昭仪简单地总结了一下它们说的话,大概只有四个字:
为虎作伥。
“……”
蕴才人默默擦汗,为自己摊上这么个亲戚感到汗颜。如果家庭成员可以让自己挑一遍,那真是太好了。
“还是说正事吧,你们当中有谁认识薛天凝?她来寿康宫所为何事?”不同于提到顾妃,鬼魂门困惑起来,摇了摇头。
“那个女孩子看不见我们,隔几日就带着她的香炉过来,在前边正殿里坐一坐,我们也看不明白她在做什么,反正她坐坐就走,我们也互不干扰。”鬼昭仪说。
“那她大约几日来一趟,我要是想在这蹲点儿,应该什么时候来?”巫术多隐晦,蕴才人猜到了鬼魂看不懂薛天凝在做什么,因此并不气馁。
“哦,也就大约三四百日来一趟,你跟我们在这唠唠嗑,她便来了,这些年她已经来了七八回了。”鬼昭仪说着话,就拉着蕴才人在阴凉处坐下,躲开了渐渐热起来的阳光。
也就?三四百日?
她这是一年来一回啊大姐你清醒一点!蕴才人以为她说差了,求助似的看着别的鬼魂。
“杜大姐你别逗人家,你没见人家小姑娘还是个人,一天到晚忙的很,不像咱们度年如日的。”趴在地上的小太监是个明白人,白了一眼鬼昭仪。
“那你在宫里总得住个几年嘛,明年秋天你过来,要是错过去了就还有后年,急啥呢嘛……我做昭仪的时候,一年到头也见不到皇上,你看我急了嘛,我当然是急了啊。”鬼昭仪懒洋洋地靠在槐树上,开导着满脸黑线的蕴才人。
“我急了以后脾气自然是不好的,稀里糊涂就骂了几句林太后,然后就……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别的鬼魂纷纷附议,希望蕴才人坦然面对大明宫里慢节奏的生活。
蕴才人对这一群佛系鬼魂很是无语,听了半晌的话之后,她的身体又渐渐变回实心的。小鬼正要跑起找富春姑姑按一下按键,蕴才人却制止了它,转头问鬼昭仪等:“话说你们在这待了这么久……想不想去投胎啊?”
鬼昭仪愣了半晌,点了点头。
小太监从地上爬起来,嗫嚅着问鬼昭仪:“你不要我们啦?”
问完之后,小太监忽然反应过来它也能走了,不等鬼昭仪敲它的脑瓜子,转头去喊井里不露面的小丫头:“芳芳,你快点爬出来,来了一个小姑娘,一会是人一会不是人的,说要送我们去投胎!”
蕴才人看着院子里欢呼雀跃的鬼,只有鬼昭仪一个人一脸平静,便好奇地问鬼昭仪:“你好歹惊讶一下啊,又不是人人都能送你们去投胎,你这反应也太淡定了吧。”
鬼昭仪看着她,只是笑着,并不回答。
行吧,只当你这是看淡了生死,反正你要是太激动了反倒搞得人不好意思。蕴才人从头发间抽出青玉发簪,将手指刺破,又从袖笼中取出一张破布。
小鬼抱着膝盖坐在旁边,蕴才人转头问:“你不走?”
“我走了谁帮你。”
“洛婕妤会的我也会,不就是让鬼魂实体化嘛,书上写着方法呢,只不过在家的时候学艺不精,得花时间练练。”
“那这不还是不会嘛,等你学会了再跟我扯别的。”
小鬼坐在秋千上,看着大型超度现场,手上盘着自己的眼珠子玩儿。
太阳逐渐升高,院子里的阴影部分逐渐小了,好在鬼魂也越走越少,使得这里也并不拥挤。
蕴才人将小太监送走,让各位鬼魂略等等,说她得歇一歇。
在家的时候从未好好练习过超度,现在深感自己缺乏锻炼。
鬼昭仪坐在她身边,就看着她笑,眼神……很慈祥。
“咋了嘛大姐,你这什么眼神啊。”蕴才人被看得心里发毛。她喘了口气,又在往生之门上撒了点血,招呼鬼魂继续继续别磨叽要走赶快走,她已经快累虚脱了。
“不咋,觉得你……没什么。”
鬼昭仪等所有鬼先走,她再收尾。每一个鬼临走之前都想要个抱抱,跟她道个别。鬼昭仪满脸的嫌弃,催促它们要走赶紧走。
缩头缩脑地躲了许久,芳芳终于莫开了面子,从她的井里爬出来,浑身嘀嗒着腥臭的井水,怯怯地看着鬼昭仪。
“快滚吧小叛徒,下辈子学点好,长点记性别再卖主求荣了,你说说乱认野爹对你有什么好处。”鬼昭仪看着它可怜兮兮的狼狈样,嫌弃地后退半步,拒绝告别抱抱。
芳芳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句什么,但是一转脸就消失在了往生之门背后。
“妹子,我也走了。走之前还是想告诉你一件事……”鬼昭仪一手扶着门,犹豫着说,“其实顾蓉笙是好人。”
“啊?”蕴才人没反应过来。
“不要相信朱珵烨,他可能会害死你。”
鬼昭仪仍旧一脸母爱爆发地看着蕴才人,说完这句话之后,不等蕴才人回答,便转头离开了。诺大的寿康宫重新平静了下来,虽然大明宫的阴气仍旧不减分毫。
不管怎么说,清理掉一点是一点。
蕴才人自打进宫那一天就感觉到,大明宫里积攒的冤魂野鬼有点太多了。她将往生之门收起来,弯腰去收铺在地上的那张布。一低头,就看见秋千架底下……
又是昨夜里那张惨白浮肿的人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蕴才人看。由于双眼都是浮肿凸起的,高高鼓了出来,乍一看像是在怒目圆整一般。
“又是你!你你你你给我出来!你吓到我两回啦!”蕴才人很生气,伸手把它从秋千架底下拽了出来。
小鬼在她身边担心地看着这一切,跃跃欲试准备找富春姑姑按下机关。
“你几个意思啊,一直跟着我干啥啊你。我刚刚超度它们你怎么不知道跟上来啊!我刚把门关了你跑出来!”蕴才人这一早上超度鬼魂,搞得自己挺累的。现在看见了一个漏网之鱼,心态有点小崩。
不知道这位大姐在家洗过碗没有。
一厨房的碗筷,收拾停当得要半个时辰。
等她忙里忙外转来转去,也没个帮手,终于收拾完准备出去玩儿,就看见灶台边上还有一个油腻腻的盆,里面盛着红烧肉油汪汪的汤汁……不知这位大姐有没有过这种体验。
要问为什么蕴才人这么一个定国公府的嫡女还得亲自洗碗……那就得从她跟着二哥哥逃学说起了,二哥哥伶牙俐齿,蕴才人笨嘴拙舌,最后被罚的总是重些。
“我……”
面色惨白的这位大姐语塞了很久,委屈地喊道:“我是个人啊!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我长得有那么丑嘛!!!”
不生气也就算了,大姐一生气便扯着粗狂的嗓音,一双眼珠子瞪得更圆了,凸起得也更严重了。小鬼摸了摸自己的眼珠子,还行,还没掉出来。
“那你……啥事啊?”蕴才人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
“我是郑妃娘娘宫里的,我们家娘娘叫你过去,一起吃顿午饭。”白脸大姐仍旧气鼓鼓的,不满地看着蕴才人。
郑妃娘娘多少算个宠妃,宫里的奴才多少有点高人一等的架势,叫人吃饭都叫出了皇恩浩荡的气魄。
“好歹是个正经宫妃,一天到晚跟鬼魂厮混在一起,成何体统啊。”白脸大姐狗仗人势得厉害,狠狠白了蕴才人一眼。
“您老人家也能看见啊,您贵庚啊家里几口人几亩地?”蕴才人按住了准备暴起打人的小鬼,仍旧对着大姐陪笑道。
“宫里的人待得久了,有一半的人都能看见这些。能上身的鬼魂也不多,基本上都是你见着的这种,也没个追求。”大姐依旧气鼓鼓的,又剜了她一眼。
事不过三,你再这样可是不好,蕴才人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可是昨晚您老人家擅闯我宁远殿,这样可不太好哦,让惠贵妃娘娘知道了是不是要责罚呢。”蕴才人见软的不成,便笑着说道。
“昨晚就是喊你吃饭,咋啦!”这位大姐可以的,软硬不吃,好赖不分。
“姑姑贵姓,怎么称呼?”蕴才人安慰似的拍了拍小鬼的头,叫它别跟人计较。
品貌扭曲怪异不是她的错,教养缺失那也应该找她爹娘理论,蛮横无知更是这世道的不是。
“免贵姓裔,我叫裔菇酿。后裔的裔,菇茑的菇,酿酒的酿,小名珊珊。”裔姑姑吐沫星子四处乱喷,叉着腰把话说的理直气壮。
名字是个好名字,没有成为人如其名的人不是你的错,是这世道不公命运弄人。蕴才人安慰着自己放平心态,默默擦了擦脸,跟着裔姑姑从正门口大摇大摆往出走。
不知门前的两个侍卫是不是看惯了裔姑姑的蛮横无理,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一直到蕴才人走出去了好几步,才听见侍卫董清川问陈苍山:“刚刚进去的不是一个人吗,咋出来成两个了。”
陈苍山愣了一下,立马拿着长矛站起身来,对着蕴才人一声断喝:“站住!”
蕴才人回过头去看着陈苍林,略微沉吟片刻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陈苍林眨了一下眼睛,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