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想混口饭太难了

文小曦sxw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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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饭前,梅大人来了。

    梅卯冰进门的时候,蕴才人跟何良娣已经在东偏殿的外间坐着了,何良娣的芷萝张罗着早饭,这是一个一丝不苟的教引姑姑,不同于富春姑姑的随意,芷萝的规矩多极了。

    对于吃饭的时候听故事这件事,芷萝是抗拒的。无奈一屋子的人都想听听洛婕妤的事,所有人眼巴巴地等着,直弄得芷萝脸一红,只得妥协。

    富春姑姑正要给她们讲讲这位洛婕妤,听霞丹通报了一声“梅大人来诊脉了”,便立即止住了话题,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去。

    梅大人打着哈欠,手上拎着药箱,站在门前躬身向屋内的两个主子问安。他脸色不太好,苍白地脸上挂着大大地黑眼圈,不知是不是昨晚进宫加班的缘故。

    “才人小主,昨日臣解的毒怎么样,可还有什么不舒服地地方呀?”

    蕴才人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心里仍旧想着院内瓦罐里那块碎碑。

    莫名其妙地,自己的名字被写在碑上,还深深埋在土里,这件事怎么想都有些胀气。她迫不及待想问问富春姑姑,是不是有过一个坏人跟她重名重姓。

    “才人小主休息得怎么样呀?这位是……哦,是位良娣小主,脸色真好,一看就很健康!”梅卯冰虽然没睡醒,话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多。

    梅大人取出了一个白色的软垫,搁在桌子上,蕴才人便主动把手腕伸过去。看见他面容憔悴,不住地揉着眼睛,便好奇问道:“昨天晚上就是你来的,怎么今天早上还要值班,太医院怎么这么忙啊?”

    “害,这不是陛下御驾亲征去了,太医院的一众院判皆随行,剩下我等闲人留守京都,如今一个人要干好几个人的活。”梅大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用力甩了一下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起了个大早,从来没起过这么早,让两位主子看、看笑话了……”梅大人说着话,又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

    “臣今日甚是忙碌,刚刚臣从郑妃娘娘那边出来,给开了副提神醒脑开解心神的药。”

    “郑妃娘娘怎么样了?”何良娣听见郑妃,便也好奇问了一句。她昨日才绘声绘色地同蕴才人讲了郑妃传言,传言里的郑妃情根深种,又是一个病怏怏的病美人,因为擅自进入养心殿,这些天被皇后娘娘禁足了。

    历来皇后处置宠妃都是破坏帝后感情的大坑,她们这些新入宫的妃子前排吃瓜,不知道郑妃娘娘会不会等陛下班师回京以后,拿着这件事做出点什么文章来。

    坐在第一排围观神仙宫斗,这事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别提了,郑妃娘娘她本就熬夜做衣服,受凉感染了风寒,又思念陛下过甚,每天都要哭个三回五回的,我看这身体条件实在是不大好,比不得这位良娣小主面似桃花。哎,这实在是没必要啊,每日都哭,你说说这差不多点行了呗。”

    梅大人说得高兴了,逐渐开始口无遮拦。芷萝本欲出言训斥,让这个太医莫要嚼舌根子。但是相处了这么些时间,屋内众人皆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起冲着她挤眉弄眼,不让她打断梅大人的话。

    芷萝作为宁远殿里最守规矩的教引姑姑,内心很是愁苦。也不知道自家小主什么时候能学会君子慎独。

    “才人小主换只手来搭脉,夜间睡得安稳吗?可别也学着夜不能寐,搞得自己深思倦怠呀!”梅大人本想再提郑妃,却感受到了芷萝核善的目光,默默缩了缩脖子,说话间不再乱说乱提。

    好吧,蕴才人默默想,昨日听说郑妃娘娘的传言,还觉得这是一个很能看得开的人。今日这么一听,似乎又是一个自欺欺人的……

    不过传言毕竟是传言,当故事听就好。

    她想让梅大人快点诊完脉,好让富春姑姑给她讲讲洛婕妤。即使是故事,也总想知道,为什么素不相识的洛婕妤要埋一个碎石碑,上面还指控着她的名字。

    窗外的布谷鸟叫声欢快悦耳,蕴才人猛地想起来了,昨日那两个冤魂也提过她的名字,当时实把她吓了一跳。

    那两个冤魂也对一个叫做“赵蕴卿”的人颇有怨言,言语间似乎是被这个“赵蕴卿”狠狠地欺骗了。

    只是接下来发生了太多事,惠贵妃来得突然,又忽然间见到了赵皇后的厌胜术。她自己也很多年没有见到这么优秀的厌胜了,如此种种愣是让她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早上碎碑上的字,重新勾起昨晚这些回忆,搞得她心中疑云重重。蕴才人心里怀疑,莫不是想杀她的人也是把她当成了这个同名同姓的,结果误伤到了她。想起离家之前,母亲也说,对着鬼魂不要自报家门,蕴才人有些自我怀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她却也都不记得了。

    “……原本是另一位仇大人去给看病,这些天仇大人告病,我便顶上了……不行臣等会就要睡个回笼觉,太困了这,熬夜伤身啊!”梅大人仍旧是话痨,同何良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话之间哈欠接二连三,实在是没有昨日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梅大人辛苦,来先喝口热茶,提提神再给蕴卿看病。”何良娣被他这副哈欠连天的样子逗乐了,给他到了杯茶,还叮嘱一句小心烫。

    梅卯冰道了声谢,双手接过茶杯,轻轻放在一旁,仍旧先为蕴才人诊脉。过了半晌,忽然“咦”了一声。

    之间刚刚还三心二意地梅大人,忽然专心致志,眉头中间拧成了一个“川”字,脸色也渐渐变得很差了。

    “我恢复得咋样啊,能好好吃饭了不……”蕴才人感到很饿了,刚问了一半,却见梅大人神色越发糟糕,眉头始终紧锁着,便不敢说话了。

    屋子里的人皆不懂医术,渐渐安静下来,看着梅大人自己不住摇着头,还俯身把行医问药得箱子打开,取出了一个布包。

    “这是……”你这愁云惨淡地表情是怎么回事啊!还有这寸把长地银针是要干啥!我不会是马上毒发身亡了吧你能不能换个表情啊!蕴才人心里一阵发毛,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一屋子人都被搞得有些紧张,富春姑姑眼见着情况不对,便立刻叫霞丹去角房里,看看昨晚刚刚被鬼上身的佩芝和白芷怎么样了。

    角房里,还躺着两个倒霉的宫女。白芷的胳膊昨日被何良娣给踢折了,请张太医来接了骨,清早她醒转过来以后逐渐恢复意识,吃过饭之后开始喊疼。

    霞丹听见富春姑姑的话,便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去,临出门仍旧好奇地张望着,想知道梅大人会说些什么。

    “霞丹,去做事。”富春姑姑板起面孔,拿出管事姑姑的威严来,打发闲杂人等出去。

    不一会,屋里就剩下蕴才人跟何良娣,还有两个人各自的管事姑姑。服侍何良娣的芷萝姑姑看了看这情形,也就自己出去了。

    梅大人慢慢打开布包,里面整齐地存放着银针,最长的能有筷子那么长。银针泛着微微的光芒,蕴才人看着大伙各自散去,心想我也想出去,梅大人的银针也太吓人了……

    “才人小主莫怕,不疼的,将右手伸出就好。待臣将余毒放出来,便可以大好了。”梅大人看了一眼蕴才人惊慌的表情,便极其敷衍地安慰一句。

    不怕才怪!你那银针快和筷子一样长了,给你试试你怕不怕啊!蕴才人也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瞧着那些银针,实在不忍直视了,她把头别过去,用左手捂住了眼睛。

    等了半晌,她听见何良娣一声轻轻的笑声,富春姑姑也跟着笑了,她自问没有什么异样,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寸把长的针横七竖八扎在手掌上,她却没有一点感觉,梅大人收了刚刚精神萎靡的样子,一脸专注地将银针轻轻转动。

    行医地时候,梅卯冰的眼睛里有小星星,挂着黑眼圈的脸上,疲惫倦怠的神情逐渐消失,变成一张专注又快乐的脸。

    “真一点不疼啊,太神奇了这是怎么弄的?”蕴才人的手一动也不敢动,也的确感觉不到一丝不适。

    手掌下,接着一个白瓷碗,想必是用来承接梅大人等下要放的血。

    这行医的方式在颍川闻所未闻,蕴才人忘了害怕,饶有兴趣地看着。

    “放针的时候会有一点疼,才人小主略忍忍啊。”梅卯冰低声道了一句,还没等蕴才人做出反应,便将针抽了出来。

    一股黑血登时冒了出来,淌进白瓷碗里,接了许多出来,让人看了以后不甚腿软。

    蕴才人的眼睛猛地闭上了,紧张了许久,这才慢慢睁开,就看见手上的针被去掉了些。

    不疼啊?蕴才人一头雾水,心想我左手拳头都握好了,你到底靠不靠谱啊。

    梅卯冰继续眉头紧锁,抬头看了蕴才人一眼,满眼的疑问。

    “才人小主可曾……”他犹犹豫豫地,像是不知从何问起。

    “咋了?”蕴才人心想你这表情到底啥意思啊,这是发现毒扩散全身,马上毒发身亡了吗……

    她茫然地抬头看了看,见富春姑姑也一头雾水,同样是想问却不敢贸然询问。

    “没什么,梅某今后几日都会来施针,往后也大约是这个时候过来,请小主莫要贪睡。”梅卯冰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不轻松,将蕴才人手掌上的银针取出,

    “好的……咋了啊到底是,你这样搞得我也贼紧张。”

    梅大人欲言又止,低头想了想:“梅某给才人小主开一副药,小主每日里按时喝上,应该就无碍了。”

    “那我现在……”

    说话只说一半,是想把你急死吗?蕴才人想把梅卯冰倒着拎起来,头冲下甩一甩,看能不能将欲言又止的后半句话给倒出来。

    梅大人坚定地没有再说话,从随身携带地小药箱里取出一叠纸,又问富春姑姑要了只笔来,皱着眉头一脸愁苦,一笔一划地写着。

    药方上,印着一枚红印。

    蕴才人探头看了一眼,见红印上是四个字:“有虞君印”。昨晚做了一个怪梦,梦见一座佛堂里,神佛地衣服上也印着一枚方印,只是离得太远没看清上边写着什么。

    她不敢打扰梅卯冰,生怕一个分神写错一味药,直接把她给毒死了。

    等梅卯冰放下笔,蕴才人这才指着方印:“梅大人,你这药方上为什么提前盖着印啊,有虞君是谁啊?”

    “是臣的老师,臣这通身本领都是恩师传授。她早年救过当今圣上,也救过先皇,医术是臣的百倍千倍。”

    那你是不是压根没学会什么东西啊……蕴才人没敢问出来,只是跟着梅大人的花式吹捧用力点头,但愿是有虞君的医术实在惊人,才能跟梅大人拉开这么巨大的差距。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见梅大人一抖袖子,神情忽地凶恶起来,袖口里正抖出来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向着蕴才人刺过来。

    一旁的何良娣反应迅猛,抄起桌上的茶杯,将滚烫的茶向梅大人泼了过来,又将茶杯当头砸下。

    梅大人白净的脸被烫红了,匕首却未停歇,蕴才人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慌乱之中下意识用胳膊挡了一下。

    匕首正好砍在胳膊上,她迟钝地低头看了一眼,见黑紫的血不断往出涌。

    周围的地面忽然翻动起来,桌子和凳子都在来回摇摆,像是放置在一叶小渔船上,没有一个老老实实待在地面上。蕴才人想着,自己得赶紧站起来跑,不然梅大人还得再刺一下。

    刚一起身,她便看见了屋顶的九鹤绘彩,祥云瑞兽,还装点着琉璃琥珀,昨日来得时候都没有发觉,这屋顶好看极了,周围的桌椅不知去向,她用手想抓住什么东西,让自己的视线离开屋顶,却感觉到地上的绒毯挨在后背上。

    意识越发混沌,蕴才人听见何良娣叫骂的声音,似乎还有碰撞打斗的声响,却见不到他们在哪。

    柔软的,温和的,绒毯托着她的身体,让她像是漂浮在水面上一样。听说宫里的红线毯都是宣城产的,每年十月进贡,做工繁复,成品华美,连蜀锦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洛清泱让我告诉你,天谴将至。”梅大人的声音空洞地喊出这句话,在蕴才人失去意识之前,这句话在她一片混沌的脑海里来来回回盘桓着。

    梅卯冰的声音盖过了何良娣的尖叫,盖过了远处混乱的呐喊声,盖过了一切一切。世上的每一件事都烟消云散,只有这句话还存在着,像是一个追杀蕴才人很多年的幽灵,穿过了广袤的山河。

    洛清泱,她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是这些年没有人再和她提起。

    她这些年里浑浑噩噩的,好像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人。

    还有一些要紧的事,她本应该记得的,却在无忧无虑的颍川丢弃了。

    梅大人在地上奋力挣扎,他被何良娣死死制住,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何良娣双手反扣梅大人的胳膊,用脚踩在他地背上,冲着慌忙冲进来地侍卫大声嚷嚷“拿绳索来”。

    何良娣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蕴才人的手臂被匕首砍出的伤口,正汩汩流淌着乌黑的血。富春姑姑紧紧掐住蕴才人的手臂,两只手像钳子一样掐在伤口的上方,嘴上正喊着芷萝去请别的太医来,又喊霞丹去报告惠贵妃,沉稳又焦急。

    说来怪不好意思的……

    别人入宫都郁郁寡欢,顾影自怜,可怜自己门庭冷落,无人问津。

    蕴才人在梦里稀里糊涂地想,这是入宫不到一天,遇到的第二次行刺了。她现在很想让自己孤零零待在宁远殿,谁都别来找她,就让她快快乐乐地做一条咸鱼吧,她饭量不大脾气很好,模样普通不至于吓到别人,也不至于魅惑君上……

    “蕴卿,你来啦。”

    落日余晖里,一位青色衣衫的仙人站在湖心亭,覆手而立。青衣仙人长发垂地,发髻上插着蕴才人同款青玉簪子。

    蕴才人往前走去,发现自己就站在水面上,脚下的红鲤鱼来来回回地游着,在她的鞋底穿梭。

    “蕴卿,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青衣仙人冲她招了招手,转过头来,一双眼睛清澈极了,蕴才人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眼睛,下意识地往前走去。

    “天谴将至。”

    等蕴才人走到跟前,就见青衣仙人摸了摸她的头,对她说出了没头没脑的四个字。

    “啥?”她不是故意对神仙插科打诨的,她真的没听明白。

    “多年不见,蠢笨了许多,你那通身的灵气都去了哪?”青衣仙人身材高挑,俯视着蕴才人,沉默良久才说出这样一句话。这话着实有些伤人了,仙人不应该温柔慈悲才对吗,怎么刚见面就骂人呢?

    蕴才人环顾四周,见余晖洒落在湖面上,湖心亭周遭泛着粼粼波光。

    “我真的没听懂,什么天谴?”遥远的天边,她看见有一座大门,门上挂着一副牌匾,上面隐隐约约写着“陈塘关”三个大字。

    再一眨眼,那座大门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被余晖染成橙黄色的天,飘着纤细如丝的云烟。

    “我慢慢说给你吧,你可要听明白了。”青衣仙人拉着蕴才人的手,和她一起在水面上缓缓地走着。

    “你住的这座大明宫,迟早要有大事发生,这件大事,我管它叫天谴。”

    “天谴很快就要来了,会将你们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部摧毁,你是不是应该出来做点什么呢?”

    “神仙您是不是找错人了,有天谴您应该去找陛下,再不济也该找皇后娘娘惠贵妃她们,还有我朝兢兢业业的萧丞相,找我这样的没什么用处。“蕴才人诚恳地说,她对自己的认识还是到位的,知道自己多半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

    假如神仙所托非人,天谴真的到了,人们却发现自己要靠她这么个人来拯救,想想就替人们感到绝望。

    “但是其他人不这样认为哦。”青衣仙人站定了,一轮巨大的落日在她身后缓缓沉入水面,太阳最后的一点光照着蕴才人的脸,暖洋洋的。

    “进宫以来,我遇到了两次行刺,是不是都和你说的天谴有关系?”

    蕴才人努力跟上青衣仙人的思路,抬头直视着她。

    “也有,也没有。”

    “回去以后,听听洛婕妤的故事吧,你们两个人,颇有渊源。”

    “真真假假的往事,总能挑出些有用的,你且去听听,然后再来见我。”

    “我就在这等着你,想清楚了以后,你自己来找我就好。这个东西你拿好,找我的时候,它会把你带到我身边来。”

    青衣仙人拿过她的右手,在她的掌心轻轻按了一下,蕴才人便觉得掌心发热,像是被人烫了一下,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

    她刚想再问,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直直的坠入湖水中。湖中的红鲤鱼冲着她游过来,把她团团围住。湖水中,她看见青衣仙人站在水面上,低头看了她一眼,便飘然而去。

    水灌进她的口鼻,刺痛感如期而至。

    她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地咳嗽喘息着,就看见明媚的阳光里,惠贵妃坐在她的床边的桌案旁,手上拿着白天梅大人行刺的匕首。

    听见声响,惠贵妃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她:“本宫问你的话,你可要如实回答,若是说谎,本宫第一个了结你。”

    蕴才人揉了揉眼睛,抬手看见自己的掌心扣了一个四方红印,上面写着的正是“有虞君印”。她眨了一下眼睛,那红印就消失了。

    “娘娘您问……”

    看这光线,应该已经是下午了,只是不知道是第几天的下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昏迷了很久。她努力去听,屋外静悄悄的,只有大雁的名叫声,一声一声传的很远。

    “你先告诉本宫,你的故乡在哪?”惠贵妃用匕首轻轻扣着桌案,直视着她。匕首发出咚咚的声音,轻轻敲了两下。

    “颍川,定国公府。”

    “令慈名讳?”惠贵妃手上,匕首有意无意地敲了两下。

    “家慈顾念臻。”

    “你今年多大了?”咚咚声里,惠贵妃又问。

    “妾今年十四。”

    “顾念臻派你进宫,是要你来做什么?”惠贵妃仍旧轻轻敲着桌案,问出了最后地问题。

    她下意识就要说出,母亲让她打听顾家表姐的下落。

    掌心忽然猛地刺痛了一下,让蕴才人立刻清醒过来。离开颍川之前,母亲是怎么说的来着……

    对,这道题母亲讲过。

    “皇宫里,惠贵妃或者赵皇后如果问起你,你进宫是为了什么,不要说出目的,决不能说出你想找到表姐。但是如果陛下问起来,如是去说就行了。”

    当然,母亲也补了一句:“陛下他不会问的,不必担心。”

    蕴才人迟疑了片刻,便对惠贵妃说出了母亲教她的扯谎。

    “妾进宫来,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