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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郑景怀短暂的沉默里,骆寻分不清自己是不敢听还是不想听,他挂断了电话。
低头的时候才发现这么一会时间,地上已经落了几个烟头。
雨势还是轻轻柔柔慢吞吞的,他站在院里,好一会也没等到大雨来。
骆寻轻手轻脚回到屋里,隔壁也不知道是谁,一晚上呼噜声没停,他也一晚上没睡着。
早上宁弈看到他的时候就冲了过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迟夏跟你分手了?”
“怎么了?”骆寻搓了把脸:“没睡好吧。”
“你这叫没睡好?”
宁弈点了点他下巴的胡茬,拧了拧他的脸:“你现在就跟被人抽筋剥髓了一样,你的精气神呢,你拿出来啊!”
骆寻笑了一声,理了理衣服振了振神:“行,拿出来了,干活吧。”
他走出去,宁弈又追上去:“真分手了?不至于啊,迟夏看起来不是抛夫弃子的人啊。”
“你才抛夫。”骆寻说话都比平时少了几个调。
宁弈嘿嘿两声:“你咋知道,我媳妇最喜欢吃泡芙。”
骆寻吸了口气:“你真是有病。”
“行行行,我有病。”
宁弈顺着他,肩膀去碰他:“你到底咋了啊,是不是你那个案子有结果,这不是好事么,怎么……”
宁弈话还没说完,骆寻扯着他往后退了几步,一辆车开了进来。
“这不是你媳妇的车吗……”宁弈问骆寻。
骆寻嗯了一声,看到林文觉先从车上下来了。
两人对了眼色,紧接着迟夏也下来了。
“老骆。”林文觉叫了一声:“咱们聊聊吧。”
宁弈的目光在三个人之间串了个来回:“那……你们先聊,我先去吃个早餐。”
走之前,他拍了拍骆寻的肩膀。
在林文觉和迟夏走过来之前,骆寻先开了口:“我昨晚给我师父打了个电话。”
林文觉挤出点笑:“说什么了?”
骆寻也笑,只是笑容苦涩难当:“我问他,十年后再踏进警局,是为了他的徒弟,还是他的儿子。”
迟夏心里一紧,她和林文觉同时意识到,骆寻已经先于他们之前察觉到了。
“昨天没回你的消息,是因为我们想当面跟你说。”
林文觉走过来,捏住他的肩:“迟夏想亲口跟你说。”
“我知道。”骆寻点着头:“你们也难,我知道。”
林文觉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千言万语,每一个字都是戳他心窝子的话。
“确定就是郑彦渤,是吗?”骆寻看向迟夏,先询问了结果。
迟夏缓缓点头:“是。”
曾经那么接近,昨晚又被无数次推翻过的猜测因为一个字成为定局,那种沉重的,却又显得空荡荡的迷茫感一瞬间又淹没了他。
过了一会儿,他问迟夏:“头骨……”
“画好了。”迟夏说。
“那就好。”
骆寻看向林文觉:“老林,你去……确定受害人的身份,医院那边也要去看看,屠家那个密室,现在来看应该是身份互换后屠国安建的,所以密码就要从屠国安身上着手了……”
林文觉打断他的话:“我去弄,我都知道。”
“嗯。”
骆寻点着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那……那你去吧,我跟迟夏聊两句。”
林文觉看了看迟夏,见她也朝自己点了点头,他应了一声,拿着那些受害人的画像离开了。
“你吃东西了吗?”林文觉走后,骆寻走向迟夏:“我带你去吃东西。”
“路上吃了面包。”
迟夏走过来,把他揣在兜里的手拿出来握住:“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
“去哪儿?”骆寻有点茫然地看着他。
迟夏拉着他上车:“我带你去。”
上车后,迟夏把早餐给他递过去:“吃了。”
骆寻顿了顿,嗯了一声,沉默无言地打开袋子吃起了东西。
迟夏的车子开到上次她发病的时候,黑子带他们来的地方,那里空旷无人,不管待会会发生什么,骆寻都不用压着自己的情绪。
车子停下,迟夏开了车窗,清早的风带着霜气灌进来,已经带了点冷意。
她说:“我已经理清了所有的关卡,你做好准备了吗?”
骆寻呼吸加重,心跳声又开始快了起来,他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你说吧。”
迟夏把他的手拉过来,十指相扣,缓慢地将他们在警局的分析又跟他说了一遍。
她感受得到骆寻的手从一开始的干燥到最后汗涔涔的。
他眼里的光随着她的讲述,从愤怒到克制,再到最后的空洞和茫然。
“大概就是这样了。”迟夏捏了捏他的手:“骆寻,你还好吗?”
远处朝阳缓缓升起,骆寻的目光从车窗外移到她身上:“你这两天没休息吧?”
迟夏一怔,笑了笑:“还好,是不是很丑?为了来见你,我还专门涂了口红。”
“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很难过?”骆寻问她。
迟夏顿了顿,点了点头:“是,其实我从来没想过我父亲收养我的动机,从李一鸣嘴里知道的时候,我其实感受到了深深的……嗯,怎么说呢,背叛感,可是很快我又觉得,我好像没有去仇恨他的资格。”
跟李一鸣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她很快找出来回应他,也用来说服自己的理由。
骆寻从兜里掏出个盒子给她递过去。
“我本来打算,等回东州的时候再给你的。”
“是什么?”
“打开看看。”骆寻扬了扬下巴。
迟夏打开盒子,眼睛一亮,是上次在余吉,池潇那颗被她打掉的牙齿。
如今被打磨成了一个0K手势的耳钉,上面还点缀着一颗小钻石。
“老宁可劲儿消毒清理过的,我托人找的老师傅,给你做成了你想要的小耳钉。”
骆寻催促她:“戴上试试。”
迟夏顺着他的话把耳钉戴上,侧头问他:“好看吗?”
“好看。”骆寻点头:“下次打老K的,给你凑一对。”
“说话算话?”迟夏问。
“当然。”骆寻点头:“那你现在还难过吗?”
迟夏摇头,正视着他:“那你呢?”
骆寻忽然不说话了。
迟夏开口:“我师姐,归来,苏荷姐,他们的家人都死于缉毒,归来先是在很小的时候失去双亲,后来他的义父,也就是我师姐的爸爸也蒙冤而死,但他是这些人里活的最开心的一个。”
她拨弄着骆寻长了的头发:“后来我养父母出了事,我那段时间状态很差,他跟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骆寻艰涩开口。
“这个世上的人都是比着活的,遇到好事的时候,就往上比比,遇到坏事的时候,就往下比比,那样能好受点。”
骆寻扯了扯嘴角:“他看起来不像这么哲学的人。”
“遇到事能挺过来的,哪一个都哲学。”
迟夏舒了口气:“后来我想,这话谁都能想到,可大多数人似乎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