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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阿姨拒绝就医,把自己关在房里,连午饭也没吃。下午,我决定去看她。
敲开门,她神色淡淡:“有事吗?”
我摇头,犹豫了下:“林阿姨,你还没吃饭吧?”
太阳已经西偏,房里也没开灯,好在小窗开着,有光照进来,房里还算亮。
我匆匆一瞥,房里极为简陋,但收拾得干净整洁。靠墙一张单人床,窗前有一张矮桌,桌下一张塑料板凳,桌上放着圆笸箩,还有正在绣制的十字绣。
墙角站着碗柜,柜旁是米缸,墙上挂着几件衣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林阿姨没有要请我进屋的意思,站在门里,眼神平静,有条不紊地和我说:“早上吃得多,中午不饿,多谢你关心。没啥事你就回,我还要赶工。”
口齿清晰,说话有条理,看来她已完全恢复正常。我松了口气,和她道别。
我没有回房,站在楼道上晒太阳。
楼下有一群小孩在玩老鹰捉小鸡,喊叫声和嬉笑声传上来,王香香被吵醒,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打开门伏在楼道的栏杆上,冲楼下大喊:“草。。。有完没完!快滚!”
楼下的小孩停下来,有几个胆子大的抬起头,冲她扮鬼脸,然后继续开心的玩着。
王香香气得直跺脚,转眼看见我在看她,冲我发火:“看什么看!”
我笑着随口和她打招呼:“今天不上班?”
问完我就愣住了,我是知道她在发廊工作,这么问,有种讽刺嘲笑的感觉,我连忙补救:“哦,我忘了,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的。”
“装什么装!”她撇撇嘴,大声强调,“我已经不干了。”
我尴尬的笑着。
“你也看不起我吧?”她斜睨着我。
“怎么可能?”我连忙摇头,“我又不认识你。”
她生气地冷哼一声回房了。
我是故意说不认识她的,旨在告诉她,我并不想知道她的过去,一切皆与我无关。
说到底,我也并不认识她。仅仅是见过几面的有缘陌生人而已。
快五点时,我和阿红要去菜市场买菜,小女孩小诗打开门,仰着头怯怯问我们:“阿姨,可不可以给我妈妈带些饭?”
我诧异:“你奶奶没在吗?”
小诗摇头:“奶奶家里有事,已经回去了。”
她没有称之为“我家”,而是“奶奶家”,我不知道是不是因她年纪小有口误。但毫无疑问,她的心智比其他同龄的孩子只会成熟,不会幼稚。
只是,这能有多大的事急着离开,都到晚饭时间了,莫不是要让娘仨饿肚子?
“林阿姨呢?”我想起林阿姨给她们做过饭。
小诗迟疑了下,才说:“……林奶奶家的米缸没米了。”
大约不是没米吧。郑女士的婆婆怀疑儿媳藏有私房钱,因此和林阿姨吵闹,郑女士为避嫌才不再接受林阿姨的好意吧。我猜想着。
阿红摸着小女孩毛茸茸的脑袋:“小诗想吃什么?阿姨给你买回来。”
“小诗不饿,阿姨给妈妈买就好了。”小诗连忙摇头。
又期期艾艾:“可是……可是……可是,我和妈妈没有钱,阿姨……能不能先欠着,我以后会还的!”
“我一定会还的!”她举起手发誓,口气认真,又补充,“我现在和林奶奶学十字绣和串珠,能卖好多钱……”
阿红感动得眼眶都红了:“阿姨请你和妈妈吃,不用还的。”
“谢谢阿姨!”小诗道着谢,却坚定的摇头,“小诗可以自己挣钱!”
阿红只好作罢。
一路上,我和阿红唏嘘不已。四五岁的年纪,就这样懂事克己,再想想我们四五岁的时候,大概是在泥巴里度过的吧。
今天已是星期天,工作再繁忙,小诗的父亲总应来一趟吧?
况且郑女士还没出月子,饥一顿饱一顿的,还要照顾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可怜必因可恨,可惜那小女孩生在这样的家庭。
我们匆匆买了几样菜,又给郑女士母女带了馄饨小炒等几样吃食,阿红忽然拉住我,拿眼神示意我往左边看:“小芹,你看那边说话的两个人,是不是郑女士的婆婆和付女士的老公?”
我是近视眼,距离有点远,仔细看了一会,不确定:“有点像……他们这是在说什么?”
阿红摇摇头。
走近了,我和阿红对视一眼,果然是他们。
那两人察觉到有人靠近,看过来的瞬间都下意识的闭上嘴,然后拉开彼此的距离。
两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我和阿红和他们打过招呼,擦肩而过。
走远了,我偷偷回过头,那两人已经分道扬镳。
“这俩人真奇怪,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谁知道呢。”阿红附和着。
回去时,小女孩小诗正站在房门外眼巴巴地等候,身后的门虚掩着。
东西太多,我把菜放在门外,让阿红在门外等我,提着饭盒跟着小女孩进房。
房里光线很暗,小诗踮起脚尖把灯打开,郑女士正坐在床上,给未满月的新生儿喂母乳,雪白的大半个胸房露在外头,我的脸瞬间烧起来,连忙垂下眼,根本不敢再看一眼。
郑女士笑起来,我更加的不好意思,把手里的饭盒放下,匆匆离开,丝毫不敢多作逗留。
阿红看见我神情不自然,疑惑不解:“怎么了?”
我提起地上的装着菜的袋子,深呼吸一下:“没什么,郑女士在给宝宝喂奶,不好多待。”
阿红瞬间了然,一本正经取笑我脸皮薄,要趁早适应……
我正要恼她,郑女士的婆婆回来了,进门瞧见郑女士母女在吃盒饭,瞬间发火:“好呀,被我抓个现成了吧?好你个郑月梅,还说你没藏钱,没钱哪来的盒饭?!”
“我没有,这是……”
郑女士的解释只换来婆婆的破口大骂。
“别又说有人可怜你没饭吃,给你送饭来了!我是怎么着你了?用得着你来害我,我是饿着你还是短着你?用得着博人同情可怜你给你饭吃?!你这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天天来伺候你坐月子,管你吃喝,管你穿衣,你倒好,没给我们老张家留下根,生的尽是赔钱货,这不说,我不过就出去办点事,你就在这边装可怜坏我名声,你个贱人……”
这老太昧着良心强词夺理的境界,让我和阿红大为光火。
只有更无耻的,没有最无耻的,老太根本就是一朵开得最烂的奇葩。
房门被郑女士的婆婆推开后就这样大大敞开着,根本就不管郑女士正在坐月子见不得风,污言秽语炮弹般不绝于耳,我和阿红实在听不下去,大声替郑女士解释,结果这老太太胡搅蛮缠的功夫那是使得炉火纯青,竟然诬陷我们给孕妇吃不干不净的盒饭,是要害人。
把盒饭摔在过道里,咄咄逼人让我和阿红赔礼道歉。
这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我把阿红护在身后,和阿红节节后退,老太还不罢休,推开拉住她的小女孩,那干瘦的爪子几乎要抓在我的脸上。
这时,王香香的出现简直如神女一般,她竟然拎着一把水果刀站出来,嘴里骂着:“老不羞的东西,你再过来,看我砍不死你!”
老太果然停住,嘴里不甘地骂着脏话,王香香挥着刀,怒目圆睁,老太骂骂咧咧地回房了。
我和阿红惊魂未定,感激地谢过王香香,回房去了。
在我们和老太争吵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因为我们和老太的争吵,激化了郑女士和老太的矛盾,郑女士打了一通电话,并以死相逼,逼来一个人。
因为这个人的到来,郑女士和老太的婆媳关系僵化到极点,于是发生了一系列不可挽回的变故。
这些都是我和阿红始料不及的。
此时的我和阿红在房里歇着压惊,我看着阿红有些苍白的脸,十分担忧:“阿红,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孕妇最忌受惊吓,我真的是担心。
“我没事,”阿红靠着棉被半躺着,“早就约好明天产检了。”
冷静下来后,我和阿红猜测着老太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如疯狗一般见人就吠,最后得出结论,我和阿红应该是被记恨上了,至于原因大概和下午撞破她和沙猪男私下接触有关。
但是我们百思不得其解,这至于吗?
她和沙猪男究竟是有什么惊人秘密?
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简单的把饭菜做好,阿东和张梨来了。得知下午的事,阿东愤怒得就要去找老太拼命,张梨死死拉住他,最后还是阿红劝住他。
事情已经过去,再去找人闹,那就是找茬,有理也变成没理,万一有个什么,那就是得不偿失。
但我们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商量了很久,我们还是决定暂时忍着。第一是暗中观察,老太和沙猪男到底有什么隐私秘密。第二是赶紧搬走。
在这件事之后,阿东为安全起见,没有再去张梨那里暂住,而是留下来打地铺。
还是赶紧找到工作吧。我暗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