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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守门的小厮听说是皇上亲临,立马毕恭毕敬地打开门,然后跑到内院通报。
下人们跪地行礼,高呼皇上万岁和贵妃千岁。黎湛彼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为了掩饰他的伤,馥笙主动装作受伤靠在婢女怀里。
“贵妃身子不适,快传府医!”徐赟前来迎接时,黎湛只按了按他的手背,眼中只有徐赟看得懂的暗示,低沉地说道。
徐赟转瞬明白过来,鼻息间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从黎湛身上散发出来,他面色陡变,而后看了眼一旁“虚弱”的馥笙,对上她的眸子时,身子僵了僵。
“快扶贵妃进屋里,你,去叫府医来。”徐赟转身对府里的下人吩咐着。目露凝重之色。
下人将他们迎进东厢房,管家立即命人去奉茶来,而后徐赟让下人们退下去。
“皇上怎么伤的?”等门一关,黎湛便被扶上床,而馥笙则坐在一旁。徐赟没顾得上看这个与他红颜知己的高长歌模样一般无二的宛贵妃,急忙问黎湛。
府医还没到,黎湛虽解了毒,但是唇色依旧惨白,面色也有些虚弱,只一双眼依旧冰雪覆盖班冷而有神,丝毫不见狼狈。他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下事情,“遇到刺客,挨了一刀。”
简洁明了。
徐赟皱眉,还真是黎湛的风格。
“臣见过宛贵妃,方才微臣一心挂念皇上的龙体忘了给娘娘请安,望娘娘勿怪罪。”徐赟像是才想起馥笙,问完黎湛的伤势便朝着馥笙拱手行礼。
馥笙不以为然地笑了下,面上温婉娴静,“丞相多虑了,本宫哪里会怪罪。一会府医来,还劳烦丞相同男眷先出去,以免让人起了疑心。”
徐赟没有多想就明白她的意思,府中人只知是宛贵妃身子不适皇上紧急下来了丞相府医治,若是他们这些男子还留在屋中,于馥笙的名节不利,更重要的是别人稍稍一想就知道里头受了伤饿不是宛贵妃而是皇上了。
他点头,“贵妃思虑得周到,微臣明白。”
馥笙将视线落在黎湛身上,尽量稳住心神,温柔却带了点愧疚,“皇上这会儿肚子饿不饿,要不臣妾先让絮儿下去弄点吃的?”
徐赟自觉地和小宇子交谈起料理皇上伤势的事,没人去打扰二人说话。
黎湛摇头,淡淡道,“不用了,倒是你午膳才用了那么点,下午又受了惊吓,这会儿定是饿了。絮儿,你下去给你主子煮点清淡的粥吧!”
絮儿得了吩咐,福身应声道是,而后便出去了,莫言和小宇子也随着她一道出了屋子。
府医是个本分的,丞相说给皇上看伤不能说出去,只对外说是贵妃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身子不适,他规规矩矩给黎湛再次妥善地清理了伤口,包扎好,而后丁丁负责煎药,黎湛喝了药先躺了会,小宇子得了命令先回宫回禀太后和后宫。说皇上带着贵妃钓鱼完了后去了丞相府用晚膳,晚些时辰回。徐赟又让东苑的下人都退出去不让人进来伺候,说是贵妃喜静在小憩。然后吩咐了厨房做清淡宜口的菜肴,准备晚上的晚膳。
一起都有条不紊,周到得很。馥笙服侍黎湛喝完药让他侧身躺着睡下后就出了房间。
院子里,她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因是出门在外,长发没有挽起,梳了寻常的发髻,一根紫色发带束着那及腰的长发。她一双美目透彻亮得很,望着院中的梧桐树发呆。白色香妃长裙,靛蓝鞋子,粉黛略施,整个人美不可言。
徐赟手执桃花扇立在不远处,就看到这样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的她,一时眸色莫名。
“贵妃有心事?”馥笙还在想黎湛奋不顾身救她的那画面,察觉到有人走近时,徐赟已经走到她五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俊雅温润,风度翩翩。
馥笙朝他见了个礼,“徐大人。本宫只是担心皇上的龙体。”她没有直视徐赟的眼睛,此刻她心乱着,不敢直视这位狐狸一样的旧友。他那般睿智和敏锐,自己要是泄露一点不该有的情绪,怕是就会被怀疑上。
“贵妃不必担心,皇上已无大碍。”馥笙低着头,模样温婉谦和有礼,徐赟却不动声色地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而后扇子一收,笑道,“贵妃和微臣的一个旧友真像。”
馥笙给人的印象是娴静柔弱的,她将高长歌那一身傲气和冷然敛了起来,除了模样以外,断不会让人发现什么。她心下有了底气,便收起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抬头,潋滟的眸子直视徐赟,面色如常,道,“是吗?”
“只不过她已经不在了。”徐赟被她这突然抬头看向他的动作弄得怔忪了下,而后有些落寞地笑了下,最后转移话题道,“瞧臣,和贵妃讲这些作甚!对了,贵妃可愿和臣对弈一局。”
徐赟其人,攻其不备,攻心为上。
馥笙突然想起从前有人这样形容过他,就像现在他说话看上去是毫无目的章法,但是馥笙的直觉却告诉她,这人在试探她。下棋,棋法如人,一个人外在和气质怎么伪装,她下棋的走法是自会下棋之日就成了定居的,自成一风格。而徐赟是下棋高手,举国望去,不知有几人可以和他打成平手。高长歌曾经最喜欢的就是挑战徐赟的棋艺,两人往往切磋起来就是几个时辰,她勉强可以在十局中侥幸胜他一局,可想而知输得多惨烈。
高手就是你倘若故意在他面前改变你的下棋风格,那是很容易露出马脚被他发现的。她怎么敢应这话!
徐赟怎么会要和自己对弈,难不成是怀疑上自己的身份了?她可以骗过所有人,唯独到徐赟这个有着七窍玲珑心的黎国丞相面前,她就没了把握。
思及至此,馥笙只是浅笑,“丞相说笑了,本宫出身民间,家父虽然是个秀才,却不会下棋,因而本宫也不会。何况,皇上还受着伤,本宫哪里有心思做其他的……”说着她忧思地叹了声。
她先是说明自己不会下棋,再拿出皇上受伤,表面上说是自己没那个心思,实则暗讽他丞相却有心思找皇上的妃嫔下棋。这事倒可大可小了。
徐赟是谁,一听就转过弯来了,碰了一鼻子灰,他也不觉得尴尬,依旧保持儒雅风度,笑着告罪,而后寻了个理由就走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馥笙伸出右手,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鬓角,眸光复杂。
没事,反正自己只剩一个月,一个月,她将雪姬拉下台,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