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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位看官,上回说道:其实这臧俊其实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现在某就为诸位一一道来:
其一,这刘裕虽是一介布衣,但也算得上是名门之后,官宦之家,且不说其祖父之官,就说那萧文寿的祖父好歹也算是朝中大臣,故而将自己女儿嫁过去,也不算“门不当、户不对”。
其二,这臧俊当日可是在府衙之上,亲眼看见刘裕如何面对刁逵与郡守大人的,刘裕此子面不改色,亦不抵赖,有男儿担当。这气魄,这担当,他自问自己和刘裕一般大时,可难以做到如此——须知,刘裕当年仅仅才十一岁啊!所以,自己女儿嫁过去,至少不会受到他人欺负。
其三,他在府衙之上亦看见琅琊王家帮助刘裕,后来还听闻这王谧亲口赞叹刘裕乃是当代之英雄,这王家可谓是根深叶茂啊,刘裕既然能和王家扯上关系,说明他们背地里的关系并不一般,自己女儿嫁过去,说不定还能为自己找到一个靠山,日后升迁也不是不可能。
其三,自己的女儿已经年过二十了,若还是像以前那般,找个缨簪之家,恐怕不会受到待见,而刘裕家里贫困,这萧文寿一心想要替他寻门亲事,却四处碰壁,我若将女儿嫁给刘裕,她会厚待自己的女儿,至少不会让她吃苦。
其四,这臧俊其实自己也欣赏刘裕,无论是刘穆之对刘裕的评价——“胸怀大志,暗藏韬略”还是王谧所说的——“卿当为一代英雄”都证明臧俊自己所想是对的,况且臧俊和檀凭之席间还试了一番,果不其然——此子不仅武艺高强,而且文采亦是不错。所以,臧俊更加认可刘裕了。
以上这四点便是臧俊心中所想的,但是这一切都得取决于他自己的女儿,虽然现在看上去自己女儿对那刘裕心生好感,但如果自己女儿反悔,他也绝不会强求,因为,臧俊觉得自己亏欠她们母女太多了,至于其中原由,某暂且不表。
“姐姐,你今日是怎么了?在臧大人面前如此害羞,莫非是真的看上了那刘裕了?”一婢女打俏地问道。
原来臧爱亲有一婢女,名唤绿萝,自小便跟着她,两人关系甚好,平日里亦以姐妹相称,那绿萝何曾见过臧爱亲如此这般害羞?故而二人方回到闺房,绿萝便打趣问道。
“你这丫头,瞎嚼什么舌根?我今日又怎样害羞了?”臧爱亲用手指点了一下绿萝的额头,佯嗔道。
“哎呦!姐姐,你可别骗绿萝了,姐姐方才可是从脸蛋儿红到耳朵根子,在从耳朵根子红到脖子根啊,现在姐姐的耳垂还红着哩!不信,姐姐你自己看。”绿萝拿来铜镜,笑着说道。
“绿萝妹妹,你觉得刘裕怎么样啊?”臧爱亲边看着铜镜,边说道。
“绿萝觉得这刘公子相貌堂堂,武功也甚是不错,才气也不输当年的刘穆之哦,和姐姐可以说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啊,可就是听说他家徒四壁,姐姐嫁过去可是要吃苦的。”绿萝也慢慢地将臧爱亲的发髻解开,笑着说道。
“你啊!真是个机灵鬼,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又何尝没想到这些呢?”随即,臧爱亲叹了口气,又说道:“人可以穷,但不可以无志,否则与死人何异也?只是我与这刘裕接触时间甚短,虽然亲眼所见其武艺,亲耳所闻其诗文,但还是心里没底,也罢,待我明天试上一试。”
“姐姐,你又要出门啦?不怕老爷责怪你吗?”绿萝笑嘻嘻地问道。
“绿萝啊,我曾一再和你说我们女儿家不比那些男儿差多少,怎么不能出门?休要看低了自己,再说,你跟着我这么久了,我父亲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吗?”臧爱亲眉黛微蹙。
“姐姐,我这不是和你开玩笑吗?以姐姐的才华,就是入朝为官也不为过。”绿萝轻梳着臧爱亲的秀发。
臧爱亲听闻此话,叹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蓦地,说道:“莫要再贫嘴了,早些睡吧。”
翌日清晨,臧爱亲轻妆淡扮,与其婢女绿萝匆匆往京口而去,方行至洁园巷,只见一人正坐于青石之上,手握《中庸》,低头畅读,其声朗朗,如若无人;其身后挂一白布,上书一联:“古今往来无一不晓,三教九流无一不知。”横书:“测字算命”;其身前铺一白布,布上画一太极,太极之左又有薄黄纸数张。其人年方过弱冠,长得亦是相貌堂堂,风姿俊逸。
那臧爱情见其如此之景,遂踏步向前,笑道:“可笑!可笑!口读圣贤孔孟之书,而行助教末流之举。”
那人听之,遂抬头而望,见一佳人立于跟前,忙起身而道:“让小娘子见笑了,某本想寒窗苦读,但为生计之资,不得不为之耳;大千世界,知己难遇,茫茫人海,伯乐难求;某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臧爱亲不似寻常女子,见其貌心虽美之,但若其口吐市井粗糠之言,亦不会和其言语,但她听其如此言语,倒也觉得此人有些学问,遂又反问道:“方才听你如此而言,你常读圣贤之书,欲取功名——莫非测字算命之说乃是虚言?那你为何立此布幌,欺言世人?”
那人笑道:“非也,某虽不才,然亦略通玄幻飘渺之学——故而为此之举;小娘子如若不信,可试赐一字。”
臧爱亲听毕,即取纸墨,心中寻思道:“但愿父亲身体安康,阖家安康——莫不如写一‘康’字。”遂书一字:‘康’,其字隽美,写毕,置笔,即道:“你若能解之,便是实学,如若不能,便是欺世盗名之徒,我虽女儿,却耻与你说话。”
那人先观其字,再看其人,笑道:“原来小娘子生于官宦之家,长于豪堂之上,失礼!失礼啊!”
臧爱亲听毕,心中大惊,低头沉默良久,不知所思何事;绿萝更是瞪着个大眼睛,对臧爱亲窃窃私语。
那人见此景,又道:“敢问娘子,某所言乃虚言乎?何沉默而不答?”
臧爱亲闻言一愣,忽然笑道:“你定是看我等穿着打扮,颜容行止,而胡乱猜测耳,未必有真才学!何况我也从来没听过测字只测这些的,你可是写着‘古今往来无一不晓,三教九流无一不知。’这句大话啊!”
那人亦大笑道:“小娘子莫要欺我!某实不知小娘子是何人家,——但以字而相推耳!至于此字其它之意,某说出来怕惊到小娘子。”
那臧爱亲见此人如此应答,笑容渐散,凝视此人,缓而说道:“不知你有何推测?但请赐教!”
那人笑道:“‘赐教’二字某实不敢当,但当略尽绵薄之力。”因取臧爱亲所写‘康’字之纸,置于二人之间,复道:“小娘子,请试看所书之‘康’字,其字也:左上‘广’而下‘隶’;‘广’:《说文》言曰:‘广,殿之大屋也。’况孟子言:‘士大夫居天下之广居。’——此则小生所以知娘子身处大厦华堂也。”
其人瞟见臧爱亲微微点头,停顿少顷,又言:“再看‘隶’字:‘隶’有隶属之意,亦与‘吏’谐音,‘直隶’乃吏也,亦为官也,此意乃言小娘子日后的家人定能在朝中为官,再加上‘广’字,小娘子日后定然显贵,贵不可言啊!”
“姐姐,你听听!我以前说的对吧?看来姐姐的等待是正确的,哈哈。”绿萝听那人如此之说,心中特别开心,笑着说道。
臧爱亲和刘裕一样,不喜欢这些玄乎飘渺的东西,于是又反问道:“你方才不是言:‘怕会惊到我吗’?这也没什么害怕之事啊?”
“某实不敢言。”那人躬身道。
“莫非是装神弄鬼?”臧爱亲心中寻思道。
“让你说,你便说,何必吞吞吐吐的?”绿萝在一旁大声嚷嚷道。
“小娘子当真要听?”那人也不理会绿萝,对着臧爱亲说道。
“但说无妨。”臧爱亲冷冷道。
“且看这‘隶’字,‘隶’虽有官吏之意,然而亦有逮捕之意也;即衙役,况太史公曾云:‘皂隶视徒隶则心惕息。’此言你家中近日必有牢狱之灾,娘子当好生防范!还有这‘隶’字亦有隶属、奴仆之意,在加上这‘广’字,乃言娘子虽然贵不可言,然终究在这屋檐之下,难以长足,亦难有作为啊!”那人叹道。
“你这小道士,乱说什么?我姐姐一家定然平平安安,你怎如此胡说?”绿萝斥道。
“是你家主人让我说的,我方才提前就说了,怕会惊恐到小娘子,如今却来责备我的不是!还好我没说完,不然不得被你这个丫头训死在这里啊!唉!好人难当啊!”那人顿足说道。
“绿萝,住口!他就这么一说,我们也就这么一听,信则有,不信则无,不必斥责他。”臧爱亲赶忙说道。
“哼!你听他说这些话,心中堵得荒。”绿萝樱嘴一撅。
“方才你说此字之意还没说完,不知还有什么?烦请细细说与我听。”臧爱亲没理会绿萝,反而对那人问道。
“这么好的娘子身边怎么会有如此蛮横的丫头,着实令在下不解啊!”那人随口说道。
“让你说!你便说!如此聒噪为何?!”绿萝怒道。
“好!好!我怕了你了,小娘子,且听我细细说来。”那人似乎怕了绿萝,急忙说道。
正是:
本去丹徒寻刘裕,奈何京口遇奇人。
一字数解论命运,谁能辨别伪与真。
要知端的,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