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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他乡逢故知
西南深山葱茏,中有水声潺潺。
落石村就坐落在群山之间,溪水之畔。村名说是源自女娲补天时一块碎石,跌落世间,听起来倒是诗意盎然,只可惜周遭一堆什么碎石村、遗璞村,传说来源也大同小异,就显得这名字过于大众而不甚美妙。
而之所以这落石村被有幸选中特别关照、扶贫扶智,大概只是因为它特别偏僻、特别穷、民风特别彪悍、民情特别特殊——那帮人是铁了心不想让季辞过得舒坦。
季辞表示,可以理解。毕竟,换作他,也不想让对方日子过得舒坦。
善解人意的季副会长如今头顶艳阳,站在一片荒芜的土地前,周围围着一圈老弱病残。
小周和阿慕一左一右如两大门神护持在他身侧,神色紧张,仿佛防备刁民犯上作难。
叼着烟枪的王老大爷微微眯眼打量新官上任的季村主任,语调有点阴阳怪气:“呦,来了个白面书生啊。挺好,挺好。”最后一个“好”字拖得极长。
有人带头,周围的议论声登时大了起来。
“他行不行啊?”
“嘿,不就是个陈成第二。”
“放心吧,最后肯定是哭着回去的。”
“那可不一定呦,你看陈成,走的时候,那叫一个风光啊。依我看,那就叫......叫什么居心......居心......”
“居心叵测!”有人接道。
“对对对!居心叵测!”
附和声声,掷地有声,盖棺定论。
季辞不多作辩解,只问了声;“有铁铲么?”
王老大爷悠悠吐出一个烟圈,只道;“没有,地都撂荒了,谁留那种占地方的玩意?”
季辞道了声:“嗯,谢谢。”
说罢,在众人好整以暇的看戏目光中,缓缓弯下腰,将白皙的手指探入泥土中。
众人:“......”
就见那眉清目秀的青年,神色平静地用手指搅了搅土层,手指上沾染上的红褐色泥土与白皙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是还不够满意,他微微蹙了蹙眉,又起身,四处收集泥土样本去了。
众人:......城里小少爷不应该有洁癖的吗!
小周和阿慕司空见惯地紧跟了上去。
片刻后,他们三人回来了,季辞手中攥着一个皱巴巴的旧报纸团,里面想当然是方才收集的泥土样本。
他向众人扬了扬手中的纸包,笑得一派慈祥;“有人能告诉我,邮局在何处吗?”
村民们迅速“登登登”往后退了几步,显然没人想管闲事。
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姑娘躲闪不及,立刻鹤立鸡群。
她只得恶狠狠剜了季辞一眼,道,“跟我来。”
季辞微微一颔首,道,“谢谢。”
小姑娘似是很少被人言谢,神色僵硬|了两三秒,随后“哼”了一声。
她指着一栋摇摇欲坠的砖瓦房下一辆旧铃木摩托,道,“平时都是小林叔开摩托,每周六去镇上邮局收信和汇款什么的,可是他病了,你们少说也得等一个月........不然的话,”她顿了顿,“就自己去吧!”
季辞抬头望了望天色,很快做出决断:“我去。“
他扣好头盔,听小姑娘描述完那条并不复杂的路,正待启程,却发现脚下摩托响了两声,随后轰鸣声戛然而止。
“啊哦,”小姑娘遗憾地耸了耸肩,“大概是没油了吧?备用油箱的油也用完了,看来只能劳烦你顺便再带桶油回来哦。”
她又指了指角落里的一辆自行车,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就骑这个去吧。”
一路都分外顺畅,纵然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咯吱咯吱作响,仿佛即将报销,季辞还是用四十来分钟骑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他微微起双目,打量着面前的破旧招牌。雨打风吹之下,纸质的外壳以微微脱落,上面“邮局”二字模糊而难以辨认。只是门口一个大邮筒却分外有辨识度。
他将自行车摆放好,推开吱呀作响的门,托着旧纸包缓缓走了进去。
里面的工作人员只有一位,正微微前倾着身体,隔着玻璃面板,和一位青年聊的正欢。
从季辞的角度,只窥得少年半边侧脸,耳垂上泛起一点幽蓝的光芒。听闻门响,屋内的二人皆转过头来。
待那青年正脸暴露无遗,季辞微微一愣。
是顾意。
敌方的二把手,前日会后拉他谈话的人。
按道理,季辞不应该没有认出顾意,只不过他离开时,顾意还未打耳洞,如今,他的左耳上却有一枚闪闪发光的小小耳钉,成功地夺去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以致他一时竟未认出对方。
顾意看到他微微一怔,随后展颜笑了。
他轻声道,“他乡逢故知,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啊。季大副会长——”
“——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