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毛骨悚然

摆烂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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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富贾?”

    一众族老们嘴里咀嚼着这个重复出现的群体,心中若有所思。

    士农工商,自古有别。

    一群有钱的富贾,竟然把自己的手伸到了士人之中,还将人推到了皇室之中,成了储君之师,他们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作为那些江南富贾利益的代表,宋濂能入了中枢,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大的利好,更别说,他还顺利成了太子的老师。”

    “即便宋濂十年不出一言。”

    “对那些江南富贾而言,也是绝对值得扶持的存在。”

    “同时,为了不将鸡子放于一篮,他们还同时扶持了江南名士刘伯温,在朝堂上为他们发声。”

    “正巧,朝堂之上,淮西勋贵一家独大,洪武皇帝需要有人以为制衡。”

    “于是,江南士族乘势而起。”

    听到这儿,有族老忍不住出言问询道:“这些江南富贾竟如此狼子野心,竟妄图染指朝堂?”

    “他们究竟是何来头?”

    孔希学摇了摇头。

    “吾曾派人查探,却如雾里探花,看不真切。”

    “只知道他们的组成十分复杂,前朝士族,旧时皇商,地方豪强,牵扯甚广。”

    “传闻富贾沈万三,就是他们之中的人一手扶持起来,用以试探洪武皇帝的。”

    听闻这秘闻,围桌而坐的族老中有人惊异的低呼道:“他们想做大明的范蠡不成?”

    孔希学摇了摇头。

    “洪武皇帝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所以他们转换了思路,挥金如土,广交寒门,在恰当的时机,将诸多与他们修好的文人送入朝堂为官,稳扎稳打,不过数载,便已在朝局中举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听到这会。

    在场之人已经无人再会轻看江南富贾这四个字所蕴含的力量了。

    “可惜,洪武皇帝向来专权,焉能察觉不出他们的意图。”

    “只是朝局需要,所以没有对他们动手罢了。”

    “可小惩大诫,杀鸡儆猴却在所难免。”

    “所以,刘伯温死了。”

    “死在了洪武皇帝默许的,淮西勋贵的攻讦之下。”

    “并借刘伯温的死,一石二鸟的敲打了江南富贾,同时设下了废除宰相制,警醒淮西旧部的死局。”

    “至于宋濂。”

    “大略是他真的品性高洁,乃至超出了那些江南富贾的预料,正心诚意的教导太子朱标成才,根本没动将皇权关进礼教藩篱之念,以至于挑剔且暗地提防着他的洪武皇帝都没挑出他的短,准予他功成身退,放他告老还乡了。”

    听着孔希学话里的唏嘘与敬意。

    在场的族老亦感同身受。

    对宋濂而言,太子之师四个字,大略不是褒奖,而是一种警醒,一种责任罢。

    “宋龙图倒是践行了他的理想。”

    “可那些江南富贾又怎愿自己的投入打了水漂。”

    “依照他们数月之前拜访我之言,他们是意欲将宋濂之孙推入胡惟庸案的牵连中,牺牲不听话的宋濂,用以敲打那些江南士人,并离间洪武皇帝及太子,以此为他们出气。”

    “如若没有太子修书,复请宋龙图于苏州府重修四书五经释义,让那些江南富贾重新看到了他身上的价值,你们以为,宋龙图的下场如何?”

    “嘶。”

    在场的族老无不侧目动容。

    更有人直接规劝道:“族长,这些江南富贾重利而忘义,短视且无德。”

    “孔家断不能与之牵扯过多,否则恐有大患啊。”

    孔希学扼腕叹息道:“吾当然知晓,否则,当初便不会极力劝阻族人南下了。”

    “江南之地,本就是他们经营之所。”

    “官学校订,是继他们投资宋濂失利后,另一条扩大影响之途,更被他们视为对自身失利的补偿,绝不会容他人窥伺。”

    “纵然南下的族人此番没有遭到栽赃陷害。”

    “将来也必逃不开此劫。”

    一时间。

    原本支持南下的族老们肠子都快悔青了。

    不过下一秒,他们就反应了过来。

    等等。

    此番?

    将来?

    所有人猛的抬起头望向孔希学,

    “族长,您的意思是,此番南下的族人遭难,非是那些江南富贾作祟?”

    “当然不是。”

    孔希学笃定的否认道:“若是江南富贾设局,他们还没那个本事,将南宗孔家请来设局。”

    “汝等可以否认南宗的正统。”

    “但不可否认他们的教养。”

    这话一出,就算是盖棺定论。

    虽然不愿意承认南宗让爵之过往,可南宗礼教同样出自曲阜本家是不争的事实。

    否认他们的教养和气节,就相当于否认自己的祖宗。

    视为大逆不道。

    “那是谁设计构陷的孔家?”

    “苏州府之局,错综复杂,朝廷三司钦差赴苏州普查案却只用了短短两日,就查的水落石出,证据确凿,汝等以为还能是谁的手笔?”

    “族长的意思是……洪武皇帝?”

    孔希学沉默了半晌。

    摇头唏嘘道:“若是洪武皇帝还好。”

    “怕就怕不是啊。”

    “族人南下之际,洪武皇帝已至凤阳避暑。”

    “凤阳与苏州府之间几近八百里地,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不可能反应的如此敏捷,除非事先布局,且一切变化都在布局之内。”

    “但这可能么?”

    “吾子孔讷与思路族老之能,诸位族老心知肚明。”

    “若非才智远盛于他,但有不利,孔讷即便无法破局,也能抽身断腕,以求自保吧。”

    “而刨除了洪武皇帝,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调离人手设下此局,诱使孔讷翻下大错,还不给孔讷及思路族老反应和弥补时间的人,除了当今太子或太子所属,焉能有第二人乎?”

    这个揣测一出。

    整间密室便再度陷入了死寂。

    对孔家而言,如果说有什么苦难是比让一个暴君嫌恶了更加难受的,那大概就是这个暴君的继承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洪武皇帝对他们尚且是敬而远之。

    眼不见心不烦。

    而当今太子,却只是瞅着他们碍眼,认为孔家的存在阻碍了王朝的教化推行,就故意设局,踩着孔家千年的名望踮脚,以此推行王化。

    若朱家的皇帝此后都循此例,他曲阜孔家还要不要活了?

    难怪族长要这么决绝的放弃南下的族人。

    倘若真的设法施救,只怕还有更大的口袋等着孔家往里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