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收手吧恩府,求你了

摆烂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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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开国,至今已有十三年矣。”

    “元朝动荡多年,陛下体恤百姓,力图最大限度恢复民生,故而在立国之初便鼓励百姓垦荒,并定下了新垦荒田头三年耕种不收税赋的抚民之策。”

    “不久前更是带着试科举举子亲自下田垦荒,以昭示对农桑之重。”

    “然则除了洪武四年,陛下令制小黄册和户帖时,对举国上下所有耕地进行了一次粗略的统计和清丈外,至今十年,未曾再查。”

    “如今大明的耕地究竟有多少?”

    “每年的赋税应征几何?”

    “全都是根据各省府,县衙上报的鱼鳞图进行对照统计,但其中有无缺漏,有无上下其手,有无以好充次,朝廷根本无从得知。”

    “老臣以为。”

    “时隔多年,这天下的田亩应当好生清丈一遍了,说不定,抄上几家隐匿田亩的大户,陛下令太子殿下筹备的军粮,说不得便全不费工夫了呢。

    当着朝堂百官的面。

    李善长黑着一张老脸,全然不顾及身后百官那逐渐诧异甚至惶恐起来的面孔,一语直指天下士族和乡绅的“蛋糕”。

    就连他老李的门生故吏,在听到老李头直指清丈田亩的算盘时。

    一个个的肝胆都在发颤。

    他们躲闪着朝廷其他官员投来的吃人目光。

    心中暗暗叫苦。

    这还是他们曾经那个八面玲珑,进退有据的授业恩府吗?

    清丈田亩的事儿。

    是他们一届臣子该提的事儿吗?

    且不说结果如何,会不会被朝廷接纳执行,提出这个想法的人,首先就自绝于士林了。

    甭管是满朝文武,还是江南士绅。

    哪个家里没有几百上千亩地,作为子孙后代的基业和生存保障。

    这可是天下读书人和朝廷官员的主要来源。

    一旦全国上下要清丈田亩。

    别说这些官员士绅。

    就连淮西的这帮勋贵们,都有可能跳到他们恩府的对立面。

    要不是他们这些门生故吏因为师徒和知遇之恩的关系,不能和自己的恩府唱对台。

    他们这会都有心跳反了。

    恩府有国公俸禄,还是皇亲国戚,一家吃喝不愁。

    可他们没有啊。

    清丈田亩这种无差别的杀伤,肯定不会因为他们是你擅长的门生故吏就对他们网开一面。

    况且明明应该是当朝皇帝提出的事。

    他们这些官员只需同气连枝,与天下乡绅士族同仇敌忾,阳奉阴违,统一战线,对抗暴政,就算是老朱当朝也得多斟酌斟酌。

    为了一些以别的方法也能调集,筹措的东西。

    相国怎么就昏了头呢?

    ……

    ……

    奉天殿内一片死寂。

    任百官谁都没曾想到,这曾经把持了大明朝政许多年的李相国,为了筹措军粮,竟然出了一招损人不利己的清障田亩策出来。

    即便话已落地。

    许多官员仍无法接受,这是他李善长说出来的话。

    而李善长呢?

    说完之后便直接闭上了双眸。

    宛如桩木。

    就好似刚才那番慷慨激昂,为民请命的话从来就不出自他口。

    还是小朱看着实在冷场,这才在高台上问了一句:“众卿以为如何?”

    听到此问。

    一个李善长的门生旧部便赶紧出来圆场。

    “殿下,臣以为,李大人此言确为老臣谋国之言。”

    “时隔近十年。”

    “百姓休养生息,垦荒无数,确实应当有一场自上而下的全面清丈。”

    “但是…”

    出列的臣子深深的看了闭目的老李一眼,回转道:“如今朝堂官员稀缺。”

    “清丈田亩之事,又旷日持久。”

    “对于陛下勒令筹备的军粮事宜,实属远水解不了近渴。“

    “故,臣以为,清丈田亩之事,可以暂缓。”

    “请太子殿下明鉴。”

    当说出后半段,感受着来自满朝文武的欣赏目光,这位李相国的门生旧部不由擦了擦额角的汗,心中长舒一口气。

    恩府啊。

    你可长点心吧。

    再有下次,学生可就不一定救的了您了。

    当看到老李的旧部把事情圆了回来,不想直接和老李对上的户部尚书范敏赶紧出列补充道:“太子殿下,臣亦是这样认为。”

    “陛下深谋远计,定下小黄册和户帖制度,制鱼鳞图册,数年间,大明的耕地逐年稳步增长。”

    “百姓安居乐业。”

    “各地官员亦勤勤恳恳。”

    “朝廷更是每逢半年便集中更迭一次鱼鳞图总册,大明治内每一处耕地都登记造册,据实可查。”

    “且不论韩国公对朝野上下隐匿田亩,以好充次的说法是从何而来;每年的赋税逐年递增的数目,朝堂诸公可是亲眼所见,有目共睹。”

    “即便偶有疏漏。”

    “想来不过是一时之差,等待照例对丈时,便能自行查漏补缺。”

    听见这近乎盖棺定论一般的解释。

    满朝文武都莫名松了口气。

    可是。

    当一声“呵呵”从李善长的嘴里蹦出,许多人顿时觉得自己的脑仁都开始胀痛。

    李善长睁开了眼,就当没看见自己的门生故吏,只对着范敏冷笑道:“一时之差?”

    “偶有疏漏?”

    “既然如此,范大人可否解释一二,方才被收监的前户部郎中刘平仲,去岁三月在老家通过牙子购置一千三百多亩上等水田,牙子的账簿上同样登记造册,据实可查,为何在鱼鳞图册上,这一千三百亩的上等水田就变成了千余亩的荒田了么。”

    “啊!这…”

    范敏顿时被噎的哑口无言。

    他也是今年刚刚顶上来的户部尚书,他方才出来盖棺定论,未尝没有老李一起复就直接搞了他的部下,想着落一落他面子的念头。

    可谁成想到。

    他老李一起复就拿他的人开刀的时候,竟然还藏了一手啊。

    看见范敏哑火。

    李善长更是穷追不舍的问道:“范大人,要知道,这还是在直隶之内,应天府辖地。”

    “真正的天子脚下。”

    “此奸就敢干出这般枉法之径。”

    “更罔论整个大明朝了。”

    看范敏被怼的招架不住,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落回那个出来替老李打圆场的门生故吏身上。

    此刻的他也是满脸的欲哭无泪。

    揽下筹备军粮烂摊子。

    他们这些门生故吏还能自我安慰,自家恩府是想借着新官上任三把火,替朝廷解决一桩难题,好站稳脚跟,为不久后的升迁攒底。

    可这有无数种方法筹措调集,巧立名目的事。

    莫名其妙就被他们恩府引到了田亩清丈上,硬生生把“天”给捅破了。

    看在李善长是他们恩府的面子上。

    行,他使劲忍了,还千辛万苦替他把话圆回来了。

    结果呢?

    他们恩府非要带着他们往悬崖里跳啊!

    求你了,恩府。

    闭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