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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听完宋濂对试科举推行的改进方案。
常升和道衍的脸上都满是佩服。
姜还是老的辣啊。
要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人家这七十年的人生智慧,虽不说比常升两世为人强过多少,但人家这心胸和境界,那真叫一个妥妥的碾压。
不服都不行。
原本常升还准备以其他的方式对科举制度进行改革,甚至另起炉灶。
但就宋濂眼下提出的改进方案而言。
无疑更对老朱的胃口。
也更容易安定想要插手试科举的各方势力的心。
“宋师果不愧为天下人文表率。”
“此番境界,着实让学生大开了眼界。”
听着常升由衷的赞叹,宋濂却笑着摇了摇头:“论聪明才智,老夫差你们远矣,看见你们,老夫才深刻领会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世新人换旧人的道理。”
“空活了这七十载,对你们,老夫仅有一言忠告。”
“你们身为朝廷钦差,代表的是朝廷的颜面,所作所为,当奉行四字——正大光明。”
“但凡能以正道践行之事,便绝不可贪图一时之便。”
“需知善假于鬼蜮伎俩者,必深陷鬼蜮。”
“待到此间事了,你们折返应天后,老夫觉着你们都可以去读一读《楞伽经》和《金刚经》。”
面对宋濂的提醒,常升和道衍心中都有不小触动。
彼此对视一眼后。
都再次起身向宋濂执礼道:“学生(贫僧)多谢宋师指点。”
宋濂也不在意的摆摆手道:“时候不早了。”
“都回去暂歇吧,下午还要与苏州府各家大儒名士们会晤,到时还有的你们操心伤神的时候呢。”
说罢。
宋濂便自顾自的让仆从给自己安排厢房去了。
留下的常升和道衍仍旧坐在正堂。
两人都沉默了许久。
道衍才缓缓开口道:“难道贫僧的路真的错了?”
常升轻笑了一声,神色坚定莫名的说道:“大和尚,你不会被宋师一说,就要放弃践行毕生所学的愿望吧。”
“宋师所言,确实发人肺腑。”
“但你要知道。”
“金无赤足,人无完人。”
“如果这天下的读书人都有宋师这种境界,那还要我们做什么?”
“咱们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用最快、最利落的速度剜去那些阻碍大明兴盛的“腐肉”,加速大明兴盛的脚步的么?”
“正大光明的事,自然有太子出面。”
“你操个什么心?”
听闻这话,道衍的面色僵硬了许久。
最终却又坦然的笑了出来:“是贫僧着相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常升也露出了笑容道:“下午我得出去逍遥了,府衙我就不去了,你自己搞得定吧。”
道衍摇头笑笑。
仿佛智慧重新加身一般,胜券在握道:“贫僧预备让他们筹备一家官学学馆,以作未来经典校定和试科举施行之地,将来还可以改作便民学馆,作为苏州府知府的政绩向百姓开放。”
“谁贡献最多,自当成为第一任学馆山长。”
“负责任期内的试科举事宜。”
常升眉眼一挑,笑问到:“任期?”
道衍似从宋濂所言中有所领悟,条理分明的说道:“学馆之事,事关重大,不能由一人一家一力承担,否则极易形成学阀。”
“最好能凑出五家,轮流担任学馆山长。”
“如无意外,以四年为一期,每家推举一人担山长。”
“其余四家作为副手,以制衡其权。”
“若在任山长有不公不法之处,其他四家中,有三家联名弹劾,可提前结束山长任期。”
“由下任山长接替。”
“同时为了防止五家同盟,把控学府,以二十年为一周期,担任过四届副手和一届山长的家族必须全面退出学馆,等待四年之后再次竞选加入。”
初听第一句,常升都怀疑道衍是不是在宋濂的点拨下醍醐灌顶,立地成佛了。
听到后面,常升才确定。
这还是那个有急智,善于揣摩人心妖僧。
只不过经过了宋濂的一番点化,让他的难缠程度又上了一层而已。
任期制的存在。
使得官学学府不会沦为某一家学说晋升成学阀的台阶。
二十年之后,每四年一轮的名额更替,就像是一把利剑高悬,逼得官学在任的家族不得不时时自省,尽心竭力的教授学生,还得夹起尾巴做人。
否则,苏州府其他没能选上的名士大儒们,会相当乐意接替他们的职权的。
有了这套解决试科举之争的方案。
再有标点符号作为诱发学争的导火索。
后续还有官学的修订。
这要是再拿不下应天府这帮名士大儒,道衍干脆圆寂算了,到了下面也别自称是人刘秉忠的粉丝,人家都嫌丢不起那人。
………………
戌时时分。
当府衙的衙役敲响庄园的房门时,道衍已换上了一身官服,与宋濂一同坐上车马。
仅有一辆准备迎接常升的马车落在了庄园门前。
一直等到半个时辰后,常升才带着一身残存的酒气,换了官袍出来。
“人呢?都死哪去了?”
“少詹事息怒,少詹事息怒。”
一身常服的苏州同知从马车里钻出来,向常升连声致歉到:“钦差大人见少詹事实在醉的不轻,便没惊扰您,知府大人怕您起来寻不见人,还特地安排我到府门前等候,听从大人安排。”
“谁说我醉了,我没醉!”
常升一副还未醒酒的模样怒骂到:“他不就是想要独占了推行试科举的功劳吗?”
“我偏不让他如愿!”
“来啊,去府衙!
说罢,常升摇摇晃晃的就要往马车上爬。
苏州同知连忙搀住常升劝到:“大人莫急,您听我说。”
“知府大人知道您与钦差不对付,特地让我来照顾好您,您放心,知府大人与我担保了,推行试科举之事牵扯颇多,苏州府的大儒名士也各个难缠,此事难成。”
“这种调停关系得罪人的场合,您干嘛非要往里掺和。”
“等钦差大人把人得罪的差不多,事情也明朗了,届时您再出场,这是科举推行的头功,还不得落在少詹事您头上。”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常升闻言重新站定,一口酒气扑到了同知脸上,看他眉头直抽抽,这才囫囵开口道:“真,真的?”
“你不会是被那秃驴收买,特地来骗我的吧。”
同知强忍着被熏晕过去的臭味,连连保证道:“大人若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陪您去府衙一探究竟。”
“量你也不敢诓骗于我。”
“这什么劳什子会晤,我便不去了,待我回去沐浴更衣,这苏州城里的游玩去处,你可得给我安排妥了。”
同知松了口气。
紧接着便用一种男人都懂得笑容说道:“大人您放心,待您沐浴更衣出来,下官一定带您好好领略一番“苏州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