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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李邴没有来我房中留宿,意料之中的,原先在长安只有我俩,又是新婚,天子脚下,即便我不肯与他圆房,他也不能扔我一人去找个地方逍遥,来府中第一日留宿,也是给别人做个样子,不至于让我难堪,不得不说,他想的很周全,也给足了我面子。
如今我还是不肯让他碰,他自然要找其他那几个通房侍妾睡觉去了,那王侍妾,白通房,还有那妖媚的谭彩衣,都肯低三下四尽心服侍他的,何必在我这里找不痛快。
三铜为我卸了钗环,服侍我睡觉,又说道“夫人,阿好说郡公爷去了春阳院”。
阿好,是我那四个侍女中的老二,四个侍女分别叫花,好,乐,圆。老三本应叫“月”,可为了避讳主人我名字中的“月”字,便改叫“乐”。
春阳院,是那谭彩衣的住处,看看,白天当着外人还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晚上睡觉还要去哄哄那小美人,我冷笑一声,看来我是高估他了。
三铜又道:“夫人与郡公爷成亲也十多天了,这……是不是……不大妥当……”
她吞吞吐吐,我却知道是什么事情,左不过又是提醒我圆房之事。
我瞪了她一眼,她立刻低下头不敢再提,我心中也知道,这事早晚得办,因此烦的不行,道:“行了,我要睡觉”。
三铜听了立刻扶我上床休息,前些天在长安时,一直是李邴躺在我身边,我从未与人同床共枕过,虽说什么也没干,却也老大的不习惯,如今到了陇西,生人生地,有他在身边,却有了一丝安稳,今日他不在,不由得有点心慌,可我得慢慢习惯。
果然,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就这样想着,竟也入眠了,一夜无梦。
早上我还未睡醒,三铜却急急的唤醒了我,我正朦朦胧胧的,只听三铜道:“夫人,春阳院的和莲花院的吵嚷起来了。”
“谁?”我一时分不清什么春阳院和莲花院。
“就是那个谭彩衣和白蓉儿”三铜道。
我急忙让侍女给我更了衣,三铜又提醒道:“郡公爷一大早便办公去了,您是主母,得管”。
不一会儿,那谭彩衣和白蓉儿都被我叫到了大堂,谭彩衣一副刻薄之容,一边指着白蓉儿,嘴里还不停的骂道:“你作死,我新做的衣服,还没穿身上呢,就给我弄脏了,你倒手脚快啊,知不知道,那可是郡公爷赏我的好料子,工坊赶了好几日才做出来的”,那白蓉儿站在一旁只是掩泪哭泣,不敢出声。
事情的经过,三铜早就大致的告诉了我,不过是谭彩衣新做了一身衣服,丫鬟拿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和手中拿着胭脂的白蓉儿撞了,胭脂撒在了新做的衣服上,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我本就是在睡梦中被三铜叫醒,又见那谭彩衣一副刻薄之样,早就有一股起床气憋在心里。
我猛的一拍桌子,喝道:“吵什么?不过是一身衣裳,至于吗?”
见我生气,她俩立刻不敢再出声。那谭彩衣不服,又大胆开口:“夫人,那可是郡公爷送我的,昨晚郡公爷还说呢,等衣服做出来穿上给他看看”。
哼,话中有话,不过是跟我说昨晚李邴睡在她那里了。
“我说谭侍妾,你用不着拐弯抹角,就算郡公一直宿在你房中,你还能让他把我休了,把你扶正当夫人吗?别仗着郡公宠幸了你几次便目中无人”。
“可,可今日是那白贱人的错啊,是她弄脏了我的衣服”谭彩衣委屈的道。
我知道今天是那白蓉儿的错,弄脏了人家的新衣服,就算人家骂她,她理亏,也只有挨骂的份儿。
可我今日就是看不惯谭彩衣那张狂样子:“弄脏你衣服怎么了,你还撒了人家的胭脂呢,洗洗不就行了,用得着得理不饶人,一口一个贱人的骂,口不遮拦,是一个女子该有教养吗?罚你抄写李家家训十遍!”
“夫人这事断的不公平”谭彩衣抗议。
“我不公平?反了你了,这家是不是还要你来当?”我反问。
谭彩衣昨天让我当着下人的面教育了,今日可不敢再顶撞我,只得忍气吞声。
三铜站在我身边,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知道她在提醒我不可太过,毕竟还有下人看着。
我又只好道:“行了,你那衣服,便让白通房给你亲手洗干净,亲自给你送回春阳院去,你也别太不饶人”。
白蓉儿虽然一直是唯唯诺诺的样子,但至少脑子还不笨,知道我是在帮她,立刻道:“是,妾身知道”。
那谭彩衣也知道我给她台阶下,事情闹得太大,恐不能收场,又被怕郡公知道她如此德性,虽也憋屈,但也是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忍了气,回房抄家训去了。
傍晚,李邴来我房中就饭,三铜就怕他埋怨我今日事情断的不公,连忙上了好几道他爱吃的菜,想要堵住他的口。
可我巴不得他说起此事,那就证明他不高兴,他不高兴,我心里就痛快了。
可他却一句也没提,一句也没问,只一边吃着饭,一边夸赞:“这清炒小油菜最好吃”,又一边问我:“你初来陇西,饭菜可还吃的惯?”
“有什么吃不吃的惯的,就算吃不惯,为了活命,不还得吃吗?”我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脸。
他笑道:“这倒是句实话”。
接着他又开始吃饭,还不时的为我夹一筷子,劝我也尝尝,我默认了他的好意,只不过这陇西菜系我是真的不太吃的惯,吃了一口便又开始扒拉米饭。
我心里疑惑,这谭彩衣不是他心尖上的人吗?怎么看着她抄写受罚也不过问,看来大姐说得对,男人最是冷血,多的是喜新厌旧。
可这喜新,是喜哪个“新”,府中如今唯有我是新人,也没瞧见他多喜我。
当晚他没走,摆明了要睡在我这里,我心下奇怪,他不去哄他那个受了委屈的美人了?
可我又不能赶他,我俩还是一张大床,各睡各的,我脸朝里侧卧着,将脊背甩给他。
我从来认床,昨晚也没有睡好,又想起昨晚他在温柔乡,定是睡得美着呢。
忽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冒出一句:“你,不是嫡出吧?”
他这一句戳到了我的痛处,我猛地坐起来,转身看着他,一脸气愤的道:“怎样?我不是嫡出又怎样?独孤家的女儿除了我大姐独孤绫罗,其余几个女儿都是庶出”。
他见我真的生气,也连忙坐起来,解释道:“我不是这意思,我也是庶出,并无嫡庶之出的偏见。”
原来他也是庶出,我这才放下心来:“那你……”
他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谁知你那么大反应”,他又躺下,将两手枕在头下,一脸笑意:“我若真在乎嫡庶,何必非要求娶你”。
“非要?求娶我?”这我倒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上门求亲,父亲看他不错,将我嫁给了他,还不知他是如何“非要”的。
“我求娶你,可是废了不少功夫的”他见我不知此事,特别声明。
“那就是我父亲原本不乐意喽,那你跟他说了什么,他就同意了?”我父亲那人一向执拗,心中有了决断,旁人不可轻易改变,不然我也不会无可奈何的嫁过来,能将我父亲说动,从不同意到心甘情愿,满心欢喜的将我嫁给他,那绝非易事。
他明知我想知道,却又故意吊我胃口,缓缓闭上了眼睛:“此乃绝密,不可外传!除非…你好好求求我”。
“你……”我气的说不出话来,又不肯求他告诉我。
气急之下,我也终于将我那任性的一面露了出来,在他身上狠打了一下,虽隔着被子,但也出了一口气。
他忽然睁开眼,满是惊讶的望着我,仿佛不知道我居然会打他这一下,我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拉起被子背对着他躺下,心里却还是生气,可更多的又是好奇,到底他跟我父亲说了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