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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乱世当头的，你个小孩儿还是早些回家去吧，别叫父母担心了。”
吴灵之抬起头，看着那阿姨左环右顾地走掉，十分警惕小心的样子。
乱世啊……吴灵之想着，梦魇的戏可真是多。
梦魇给了吴灵之一份关于这个梦境的简述：这是一个现代与古代各参一半的混乱国度，其中三大组织于乱世鼎立，最受人们爱戴的是“间纲”，其次是“王朝”和“闲制”。
她，吴灵之，占了王朝统领亲妹妹的身体，代号“鲸鱼”，时年六岁。
六岁啊……
想想自己六岁的时候还跟个二傻子似的瞎拨弄乐器，鲸鱼这孩子六岁的时候却已经是个情报人员了……
她哥也真的是狠心，自小就将这个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当成特工教导，日日进行着高标准的训练，无数次差点杀了她。
这个狠心的人代号“方块”，王朝的统领，他似乎并不在意鲸鱼的生死。
而鲸鱼，王朝的小公主，天生有着一张迷惑众生的脸，和一双干净纯粹到什么都看不出的眼睛。
鲸鱼是被方块派去闲制的卧底，但鲸鱼并不想听从她哥哥的命令，鲸鱼想要的，是三大组织的完全覆灭。
而方块是个有实力的，根本不怕他这个小小的妹妹反叛。
疯了……
这是吴灵之对王朝的评价。
她又将梦魇给的信息反复看了几遍，确定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后，手指一捻将那纸张烧成了飞灰。
在这梦里没有超能力一说，但好在她能使用部分能力，该说是梦魇良心发现了吗？
呵！吴灵之自嘲，梦是梦魇的主宰地，它如果真的良心发现了，就会用它那强大的能力帮她恢复哪怕一点点气息，她也就不至于连心境也联系不上。
吴灵之心里很乱，她看不透梦魇、山神、幽主……甚至连夜白雪月的想法她都不明白。
她诞生在这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踏上这样一条黑到看不见来路的道？
好像从一开始一切就是因果循环，她分不清好的坏的，就这么被什么力量推着走，一环一环的都自然而然地接续在一起，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看来，却像是一步一步都被掌控着，离谱得没边儿。
到底是为什么？
她甚至还失了忆，是因为她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吗？
……
大雨在黑夜里哗哗啦啦地下着，雷电噼里啪啦地助兴，雨中有着沉闷腥腻的血气，像是刚完了一场恶战。
“为什么……”
来自过往的愤怒与来自黑夜的战栗相互对抗，吴灵之觉得，她的脑子快炸掉了。
她很明白，她压制了七年的感情在近期频繁的崩溃中越发脆弱，她必须加固。
冷静下来吧，冷静下来。
融入这个角色，暂时……不要想别的。
不要再想别的，你还有时间，以后再想那些事吧……现在别想了。
别想了……
“跟姐姐走吧。”
“嗯？”吴灵之抬起头，意外地看着那个被伞遮住了脸的女人。
女人放下伞，将她抱了起来，她也伸手牢牢搂住女人的脖子。
“抓稳了，姐姐带你回家。”
女人捡了伞挡了暴雨，吴灵之把头懒懒地放在她肩上，手抓紧了她脖子后的衣服。
女人身上有股让人发狂的香味，吴灵之怕被诱惑，自觉地想要憋气，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你着凉了，我们跑回去，抓稳。”女人抱紧了怀里的小女孩儿，斜了伞，在雨里冲刺。
……吴灵之有些——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大概是雨夜被人护着的温暖？
陌生人的善意……她不知所措。
“黑洞”适时地吐出一些记忆，她想起十九岁的一天，她站在黑夜里，撑着伞，看着远处稀稀落落的灯火，人来人往都像是幻觉。
撑伞的女孩儿伸出了手，想探探雨下得大吗，却突然打了个寒颤，浑身都细细密密地麻了起来。
因为黑夜，小雨，人流，旁边的人打开了电筒，说了句：“我给你打灯。”
……
“我给你打灯、引路……我送你离开。”
女孩儿耳边朦朦胧胧响起十九岁除夕夜时自己顶着微雨说出的话。
其实那时已经是正月初一了，只是一切都和春节的欢喜脱了联系，我也不愿让时间流走罢了。
那是正月初一的凌晨，除夕的深夜，天黑黑的，下着微雨，我站在堂屋门前，看着对面山上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听着炮竹声声响，等着爷爷的尸体运来，见他最后一眼。
灰暗、冰冷、没了色彩、没了气息，让人窒息的尸体……
他们问我为什么不哭，我只是习惯了做姐姐，自然而然地憋着罢了。
他们说我“不祥”，我便站在那儿，不远不近，也不害怕，拿着手灯，说了句：“我给你打灯、引路……我送你离开。”
那时我才明白，原来我的能力护不住所有人，我无法预测所有人的生死离别，我虽然替他们承担了苦厄，但该来的还是会来，就像……
那时我动摇了，致命的动摇。
其实，老爷子在世一辈子，坏事干了不少，连亲儿子都恨他，可当他离去，封土入棺，周遭又全是真的假的哀怨，那份恨便不知道该寄托在哪了。
……那时候我应该哭出来的，哭出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了阴影了。
其实她哭过，在父亲终于忍不住，趴在棺材边大喊的时候，她吴灵之听着父亲像小女孩儿一样的哭喊声，流了泪。
“如果有一天，我也走了，父亲会怎么样呢。”
吴灵之在黑夜里透过淅淅沥沥的雨幕望着父亲趴在棺材边瘦弱的身影，吸吸鼻子擦了泪水，自言自语道，“回头劝他，再生一个孩子吧。”
这样，即便她走了，也还有一个孩子陪着他。
父母也就不孤独了。
……
其实，真正的自己，见到尸体的时候应该是软弱的、无力的、害怕的、颤抖的、哭泣的……而不是冷静、淡漠、强颜欢笑。
可是没人能护得住我。
“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任何尸体了……”
……
“乖啊，不会再看到了……”
女人在雨中冲刺，一面用言语安抚她，一面踏着飞起的水花狂奔。
吴灵之才发现，那句话说出来了，用着六岁的鲸鱼软软糯糯的嗓音，抽噎着说出来了……
她不会怀疑我吧？吴灵之大睁着眼，抓紧了女人的衣服。
“不怕，不怕，乖啊……”
女人以为女孩儿在害怕，不住地柔声安抚。
毕竟刚才那片地带，确实才死了人，这女孩儿身上还有血，看样子父母是没了。
她不怀疑？吴灵之半信半疑地安下半颗心，用小脑袋在女人颈窝处蹭了几下，蹭舒服了才趴住不动：“姐姐……”
天啊！吴灵之为鲸鱼这可爱的嗓音所折服，她只是随便叫了声，竟然这么乖巧……
鲸鱼这条件，真是适合深入敌后。
女人笑了笑，抱紧了些，心情似乎格外舒畅：“我叫罂粟，你可抱紧了，我们加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