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是以真心观万物

过雨采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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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中午与阁主、老顽童告别后,小小便涉江连夜赶路回家,毕竟已出来好多天了,免得娘亲过于忧虑伤坏了身子。

    夜晚清凉的山风,拂过她零散的鬓发,轻微抚扫她净白的脖子,弄得她甚是不适,随手将其捋顺在耳侧。小小这两天因担忧父亲的事情,少有食欲,竟消瘦了许多,往常镇上人都说江家的小女娃粉嘟嘟的,虽算不上什么温婉动人的小家碧玉,那双灵动有神的眼睛想必会越发好看。

    小小眨了眨困倦的双眼,打了个慵懒的哈欠,本打算倚靠休息一下,没想到自己竟然睡着了,任赶路的马车如何颠簸,竟一点感觉都没有。

    待她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刚好回到小镇上。小小推算了一下时间,今日又正逢赶集日,镇上每三天就是一次大集聚。那日什么东西都有,他们挑着酿好的米酒、冰糖葫芦、或外地来的油纸伞、杂技戏团等,可热闹了。通过将自己的商品卖出,再将挣来的钱用来购置自己想要、欠缺的物品。可这将物品变现成银子的过程太漫长了,有些小商贩可能吆喝、招揽一天也无收入。

    老刘家的包子店今日异常热闹,排队的人群似一条长龙,人群中有些人买走了整整一笼包子,导致后面顾客极为不满,一个劲催老板蒸快些。老板望着排到镇门口那么远的人群,心里乐开了花,一想起平日里被其它饭摊主欺压、垄断式争抢客源,现在都闭门歇业,只能买他家的包子裹腹,他感觉自己简直就是救世主,有种发粮救灾的即视感。

    镇上的饭摊、饭馆已歇业了第七天,掌柜未尝不想开业,可是厨房掌勺的厨师均消失了,一时间也没法立即请来功夫过硬的师傅。虽然也有学徒想趁此机会当上掌勺,可是如何配菜、佐味,何种烹饪、火候、时间均不懂,这可如何招揽客人。如果随随便便就上一道菜,那客人何必下馆子,还不如回家吃自家夫人煮的家常菜。而这连家常菜都做不好,那简直就是有失庖丁的身份,亦是一种耻辱。

    这不,苏家肘子店正在上演着这一出好戏。转弯处的苏家肘子店,很多人在围观,黑压压的一大片,都堵满了店门口的大街段,小小欲从此中挤身而过,无奈被人群挤到了店前。只见,这场闹剧的主角甚是眼熟,仔细看看他圆圆的肚子,气呼呼的胡子,这不是常来自家买酱香肘子的老熟客——张汕。张汕拎着黑兮兮的肘子向大伙控诉:“苏家肘子店真黑,自称上百年传承,可今做出来的味道真差劲。要不是江氏摊铺未营业,我这嘴馋得发慌也不会找来这里,这肘子咸得似火腿一样。”底下刚购买的人亦在举着肘子要求掌柜退款,这样又丑又难吃的肘子不值这个价钱。

    苏掌柜最终顶不住了,只得以一半的价值退还给客人,但不是直接给还钱财,而是让他们进店选择一半价值的东西,真是十足的商人本色。张汕听闻掌柜如此一道,再看底下原本应和之人安静如绵羊,一脸愤然地将肘子丢给掌柜:“呸,非吾爱肘子之辈。”

    小小看着涌进店的人群,望着拂袖远去的张汕,心想这个人真有趣,下次有机会一定请他吃一顿酱香肘子。再转过前面的小巷,便是自家的“江氏”小饭摊了,脚步更快速些,恨不得可以瞬间位移。原本插在摊前的“江氏”旗子依旧随风一摆一摆的,摊上桌子、椅子整齐地叠在一起,而厨门紧闭、烟囱无一缕炊烟,安静得令小小心颤。她从厨窗往里环视一周,这一切宛如几天前,毫无生气,她拔腿往家里奔去。

    进入家门,便边喊着边往大厅、卧室方向奔去:“爹、娘,爹、娘,爹、娘……。”穿过走廊便是卧室之院,恰巧撞上端着药碗出来的娘亲,一双含泪的眼睛直楞望着小小,在听到她呼唤后瞬间拉着她往外走,贴小小耳朵抽泣道:“你爹爹不知怎么了,自昨晚回来后就一直在喃喃自语,还把自己关在厨房里,谁也不让进来。”

    “娘亲,莫要太伤心。爹爹能平安归来,已是万幸,孩子去看看。”小小经历了这几日的风波,性情沉稳了几分,她紧紧抱着娘亲。

    厨房里一片狼藉,那些原本装食盐、油、白糖、白酒、陈醋的瓷器被打翻在地上,落得一地都是碎片、调料。小小见她父亲屁股坐在地上,双手上沾满了不同的调料,嘴里还啃得一大把辣椒,双眼不安地说道:“这辣椒为什么不辣?”

    说着还拿起醋,呼噜呼噜倒进嘴里,面无表情,犹如喝凉白开。“爹爹,你在干嘛?这是会吃坏肚子的。”小小疑惑不解。

    “这辣椒、陈醋是不是假的?我是不是还在做梦?”说罢,往自己身上使劲掐。此时,小小似乎明白了:父亲失去了味觉。

    “爹爹,这几天你去哪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我……不知道!我好像睡了好久好久。”他摸了摸后脑勺使劲想,越发觉得头晕、头痛。

    “您好好休息,兴许是惊恐、担忧过度引发的。”小小扶起父亲安慰他休息。

    虽说人突然经受惊吓、危害,可能会导致失忆、感觉失灵,但也不至于整个小镇失踪的厨师都失忆、味觉失灵。在父亲休养这几日,小小听闻镇上各种传言,有人说这些失踪、味觉失灵的厨师是被下药了;又有人说是被怪兽提取了味觉;更甚者说这是厨师贪婪舌尖美味的报应。总之,镇上那些失踪的厨师都失去了味觉。

    自此,小小父亲便无比消沉,整天酗酒大睡,还把厨房给封闭了起来,不准生火煮饭。这已是第五日了,小小父亲从酒馆又买回了两坛酒,准备一醉方休,忘却人间苦恼事。

    许是酒意上头了,他边喝边破口大骂:“这个酒保真是个骗子,这个竹叶青咋一点味道没?”说罢,便出门找酒保讨个说法。

    小小看着情形不对劲,随即跟着父亲出门。醉醺醺的父亲,摇摇晃晃地走到“杏花酒馆”,正值酒意上头,他将手上的酒坛子直接甩给掌柜,大声骂道:“你家买的是假酒!”

    话一出,店里买酒的顾客纷纷往这边看过来。李掌柜看这场面瞬间面色变异,皮笑肉不笑地接过酒坛子:“江大厨,都是做生意的,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这酒正是从你店里买来的,那酒保还说是上等的竹叶青。”小小父亲指着那个年生的小酒保。

    “这的确是上等的竹叶青呀。”掌柜看了看小酒保,言语中颇有些暗义。

    “江大厨,这的确是上等的竹叶青,小人在嗅觉、味觉上虽没有厨师灵敏,但对酒的学问、认识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再说杏花酒馆也是咱们镇上有名的老店了,请不要血口愤人。”小酒保一副被人诬陷的委屈样,着实惹人怜爱。

    此时,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镇上的厨师最近不是失去味觉了吗?记得江厨师也是受害者之一呀,没有味觉怎么品酒?”

    “有些人就是见不得人家生意好吧,才说别人卖假酒。”

    一时间,酒馆里人人厌弃、鄙夷地看着小小父亲,但除了阁楼上独自饮酒的黑衣人,他正玩味地看着这场闹戏如何收场。

    “我是失去了味觉,但你不能如此框我!”小小父亲看着周围那些爱酒、味觉尚在的爱酒人。

    “一个没有味觉的人,如何说这是假酒,我看你这是在诬陷、诋毁我们店吧。”小酒保看着墙头草般动摇的围观群众。

    “就是就是,凭什么说人家的酒是假的,你又喝不出味来。”围观人群瞬间觉得自己智商爆表。

    小小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急忙走到父亲身旁,欲想将他拉出门。

    “诸位对不起,我父亲大人这是喝醉了。”

    “我没醉,那坛所谓的上等竹叶青的确是假酒。”

    小小父亲推开搀扶他手的小小,直接走到掌柜前,拎起那坛竹叶青,另一只手托着坛底走向众人。

    “大伙都是爱酒之人,自然知晓竹叶青的滋味。它并非为竹叶酿制的,而是以陈年汾酒为基,再加以淡竹叶、陈皮、木香等中药材酿制。就从颜色看,这坛酒偏黄,非金黄微青碧色,且有不明沉淀,非明亮透彻。”小小父亲一口气说了许多,从竹叶青的制作一直说到它的神奇之处。

    围观的大伙伸长脖子看着他手上的那坛酒,这酒成色的确不清澈、偏昏黄,算不上上等的好酒。掌柜、酒保看场面不好,呵呵大笑:“江大厨对竹叶青的认识真有见地,厨师和寻常人就是不一样,在下佩服。”

    “这并非是假酒,它颜色偏黄、有沉淀,可能是受最近多变的天气影响。”掌柜开始打马虎,毕竟在酒行里,气候变化影响酒成色也是常有之事。

    “这样也只能说它的品质算不上上等。要不,我赠您一坛上等的杜康酒,以当做赔罪之礼,可好?”掌柜拱手谄笑赔罪,众人唏嘘一声便散场了。

    小小跟随着父亲出酒馆门回家,她好奇地问父亲:“爹爹,那坛酒是真的?还是假的?不用味觉也可以分辨吗?”

    “爱酒之人自然会品酒、认酒,何须仅依托于舌头?”小小爹爹经历这遭醉酒闹事,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有种醉酒后人生的顿悟。

    “跟爹来,我找到了弥补味觉缺失的方法。”小小父亲兴奋地往家里厨房奔去。

    杏花酒馆阁楼上看戏的黑衣人,一饮而尽那杯杜康酒,嬉笑道:“这个人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