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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灼凉（1）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闹了。”伽陵放下手中织了一半的手帕，“嬷嬷新做了桂花糕，你们赶紧去尝尝。”
太保府里的张嬷嬷做的桂花糕最是好吃，她就喜欢馋着，修止看着她，将自己手中的桂花糕递去：“既然你喜欢吃，便多吃点吧。”
修止的眼睛明亮清澈，如一泓秋水，扰乱了她的心弦。
丞相府中只有两个哥哥，她的父母早亡，大哥又与她年岁相差甚大，唯有二哥江涣陪着她玩。可是江涣也常常喜欢欺负她，却还喜欢和她联手一起去整蛊大哥。
若说她觉得连墐是“毒蛇”，那江涣就是“毒舌”。
大哥不爱说话，为人清冷，常常斥责江涣，却唯独不骂她。
因此，每次去捣乱，她就会把事情原委疯狂地搅到自己身上，说那不是二哥的错，大哥只会冷冷瞪着她两眼便拂袖离去。等大哥走远了，她才会对身旁的二哥道：“我又帮了你一次，再加一个糖葫芦。”
江涣鬼祟道：“成交。”
她从小无父无母，两个哥哥却是她的天她的地。
那日伽蓝急匆匆地跑来，脸上又惊又喜，道：“我又见到他了！我又见到他了！”
她不用猜就知道，又是伽蓝买通了连坾要求去见连墐，只听伽蓝继续兴奋道：“他是真的风姿卓越，不愧为当今天下第一美男子，要是嫁给了他该有多幸福啊……”
她道：“今日我要入宫见姑母，听说宁伯侯也在重宁宫，你陪不陪我去？”
伽蓝连连点头道：“那还用说么！肯定去！”说罢停下见汮奴仍是无动于衷，笑道，“事先我们说好了，回头我让张嬷嬷做好多桂花糕，都给你吃！”
她与伽蓝心神领会，不由一笑。
太后是她的姑母，闲下时间来她常常会奉命入宫。那时连城年级尚幼，大权皆在太后手中。来的次数多了，她对宫路十分的熟悉，就连在王上跟前伺候的太监张玠她也见了好几回。
进了重宁宫，原本如个男子的伽蓝都沉默着不说话。太后对伽蓝略微寒暄了几下，便又问汮奴：“你长高了不少，也越发窈窕了，倒是有你母亲以前的样子了。今日的功课学的怎么样？夫子定没少批评你吧？”
汮奴低着头不说话，只见太后又道：“你这贪玩的性子，倒不知道像谁。你父亲英明果断，你母亲温婉贤淑，就生下你这泼皮性子。”
汮奴蓦然一笑：“夫子才说呢，世上无盐最是女诸葛：‘周幽王娶了褒姒害的国破山河；倒是齐宣王娶丑女无盐女，成就齐国霸业；诸葛亮娶丑女黄月英，成一代贤相。’”
太后不由道：“你便只有一张嘴巴了，倒不知道还能说出什么来，日后啊，哀家还真是该好好和你兄长商量商量，真不知道哪个人能娶得了你这女诸葛。”
闻此，汮奴垂下了头，双颊已是少女娇羞的绯红。此时只听宫外的侍才们通报：“宁伯侯到——”
伽蓝在重宁宫里首次探出了头。
连墐却为当今第一美男子，五官秀丽，风骨仍存，上至战场杀敌，下至诗才惊世，皆是无所不为。汮奴看着连墐为太后请安，却觉得连墐的眼睛太过妖艳，似阴狠无比的毒蛇，让人不由心神胆颤。
如此道，她还是喜欢修止的眼睛，明亮温柔，才是风度翩翩的佳士。
看着伽蓝眸中藏不住的兴奋，她缓缓请了个安，退了出去。
清风徐徐划来，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倏的走到宫里的大花园里。她常常来到这边，但今日的桃花开了，比以往的花园多添了几分妩媚之色。
粉蕾娇娇，莹洁无瑕；玉蕊楚楚，含露吐英。星斗移转，那粉红的花卉艳丽不堪，就仿若亭亭玉立的少女，清风拂过，片片花瓣垂下，停立在她的头上、肩上、身上。她莫名玩起了抓花瓣的游戏，又蹦又跳，直到手中拿着装不下的花瓣，才倏的将这些花瓣往天空上一扔，漫天的粉色花瓣倾天而下，如曼丽女郎。
她穿着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穿着小巧的布鞋，站在这桃花之中格外的衬景。玩了一会，她便将所有的不愉快都抛之脑后。
许久，她从袖中掏出了一只竹蜻蜓，其外形呈T字形，横的一片像螺旋桨。她和伽蓝都喜欢玩竹蜻蜓，但她的竹蜻蜓却怎么也飞不起来。
她将其中插一根笔直的竹棍子插入当中的一个小孔，两只小手搓转这一根竹棍子，刚飞了起来却重重砸地。大家都说她呆笨，看来确实如此吧。
她缓缓叹息了一声，又拿起了竹棍子，试了好几次，忽然飞上了天空。她还未反应过来，这是她第一次飞上竹蜻蜓，正兴奋不已，高兴地跳着拍手。
竹蜻蜓在空中飞了好一会，忽而不见了。她着急寻找，水榭，拱桥，花丛……才发现那竹蜻蜓正卡在了桃花树上。
她颓然一叹，那树比她高了两个头，即使踮了脚尖也够不着。她仍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跳着去够着，刚刚踩到了树枝与树枝之间的插架，尽力碰到了那竹蜻蜓，树枝却忽然断裂，她“啊”了一声，便从树上摔了下来。
此时，她的腰间忽然被一直大手紧紧搂住，她紧张地不敢睁眼，忽然，她发觉自己的脚碰到了地面。
她恍惚地睁开了眼睛，身子一直在不停颤抖，忙伸出手检查，发现竹蜻蜓已经在自己手里了，才缓缓一叹。
她扭头看过刚刚扶住自己的少年，见那少年穿着一身玄衣，绣着云翔符蝙纹，身子欣长，眉眼俊美，肤白似雪，倒是与宁伯侯连墐长得有几分相似。
少年一怔，他先前瞧着少女在桃花树下蹦蹦跳跳，又开始玩竹蜻蜓，被他救下后第一件事竟是检查竹蜻蜓是不是在她手中，觉得有几分好笑，不由失笑。
她见少年这番笑意，却并未想多，攥着小拳头找他评理：“你还笑，今日你轻薄了我，打算怎么负责？”
少年缓缓看着汮奴，汮奴也毫不掩饰地回望过去，玲珑剔透的脸闪着绯红，头发凌乱，却丝毫不失气场。她见少年如此不畏惧自己的眼睛，她道：“你知道我姑母和兄长是谁吗？我姑母是当今太后，兄长是……”
“大王。”只是一个匆忙的声音赶来，喘了口气，连连下跪，“大王，您这跑得快，老奴一眨眼您便没人了，宫中的人可找了您半天。”
汮奴放眼一看，原是一直在王上身边服侍的张玠。
大王？
汮奴确定张玠是这样叫他的，她不由心神一颤，后悔自己出言不逊，只听连城摆手道：“你先下去吧。”他忽的将目光看向汮奴，眸中含着笑意，“你姑母既是当今太后，那你兄长该是当今丞相江淮吧。”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甚是好听，却在汮奴眼里皆是恐怖，她忙跪道：“民女见过大王！”
连城轻轻挑眉，不料汮奴变脸竟这么快，嘴角划过一丝闲逸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