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槐序--满地霜

粥子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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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熹扶岁缓缓睁开了眼,却见军帐里火烛通明。

    除了醉提子,似乎还有马奶酒的味道。

    淳香浓厚,熹扶岁睡着前就未有胃口吃东西,现下已是饿的紧,闻着奶香已经是饥肠辘辘。

    刚想起身,却见帘帐被撑起,帐外头走进一侍女,她很是惊讶,脸上也笑灿灿的,“太好了,姑娘可终于醒了!”

    熹扶岁头还有些偏疼,却被她端着的奶蹄糕引了过去,语气清清淡淡,“我睡了几日了?”

    “姑娘整整昏睡了一整天!”那使女将奶蹄糕端到她面前,“容将军将姑娘从渡澜带了过来,您从昨日晚上进了军帐里便睡过去了,许是路途劳累,这些天奴会好好服侍您。”

    熹扶岁朝她笑了笑,语气却有些清冷,“多谢。”

    “姑娘可还想要些别的?”

    “不必了,你先下去吧。”

    熹扶岁拿了一块奶蹄糕,坐在军榻上慢慢吃着,心里的疑鼓却敲得大响,虽说来了这晏都,可她之前在渡澜的记忆却都是模糊不清的,脑海中略微会闪过几个人的影子,但却都瞬而不见,陌生的如同从来都不曾见过一般。

    她按了按有些疼的太阳穴。

    晏都不是渡澜,晏都靠北,正巧背面与胡戎以三生山为界,战乱不少却也是一块用兵宝地,前些天过来时,她倒也在船上听人说过不少。

    胡戎南面的三生山山势险,大齐的兵过不去,同样胡戎的骑兵也过不来,两个政权如此争夺了数百年,却只能在晏都西北用兵,那是三生山稍稍低一些的地势处。

    熹扶岁将奶蹄糕吃完,拍了拍手去了军帐外头。

    营场上很是热闹,篝火衬得营地更加热闹,不少将士正在比试,熹扶岁看见容战站在人堆里,只一眼便是傲目夺眼。

    容战瞧着很是尽兴,他将手里的玉牌从身后的人手中接过来,转身擦了擦额前的汗,从人堆里走了出来,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熹扶岁,他转头吩咐了侍卫一句,便动身向她这边而来。

    “姑娘醒了,”他迈着长腿走了过来,嗓音清凉的,不疾不徐。

    “给将军添麻烦了,”熹扶岁道。

    容战有些斟酌的开口,似乎是在思量是否要说那两个字,“无妨,这是……相爷的嘱咐。”

    熹扶岁有些欣喜,“那爹爹可有再说旁的?我到时候回去,可定要问问他为何将我送到这样远的地方来。”

    容战明显顿了一下,看着熹扶岁,语气顿时也变得有些意味不明,“……未曾再有别的了,相爷希望小姐平安顺遂……就好。”

    容战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

    她竟然不记得相府满门抄斩了。

    火光映衬着容战的脸,让熹扶岁一瞬间晃了眼,只见容战慌乱地用手指了指她的身后,转了话头,“……姑娘你瞧,晏都可美?”

    熹扶岁转身,却见了漫天的元灯。

    金转光华,韵如云淡玉染的明黄之光倾泻而出,暗光四下窜动,将这夜里的墨色尽数驱散。

    她记得她好像也曾在某个地方看过这般光景。

    好像还有一个人……为她放了灯。

    “渡澜…上元夜放灯,”容战结结巴巴,眼神也有所躲闪,“已经过了三日……晏都多日连升元灯,是为团…团圆双安之意。”

    “谢将军,”熹扶岁依旧清冷开口,嘴角却有了笑意,“明月只为君,花灯戏元夕,元灯……很是漂亮。”

    浮华皆逸,衣袂飘然,元灯缓缓升起,将熹扶岁瓷白的小脸儿衬得越发仙气白净,她看着正在飘着的元灯,轻轻笑了起来,手也不由得抬起,像是要去触碰那些元灯。

    容战眸光微微敛了敛,却怔了神。

    他觉得他好像在何处记过这个让他感到心安的笑意,模糊却那么真实。

    心安……吗。

    他忘记了。

    因为那杯清酒,可是被孟婆换了的如梦酿啊。

    容战偏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事,却听见后头的萧映喊他。

    “你小子!在这儿干什……哎没事了!”萧映刚想过来,却见熹扶岁也在,顿时便结结巴巴地转身离开,“我……我找六水就行…你…你继续。”

    萧映回头朝着容战做了个“加油”的手势,还不忘对他眨眨眼,“咳咳,兄弟!踏实!”

    “姑娘!”萧映朝着熹扶岁喊,“熹姑娘可不要被这小子的皮囊骗了!这小子看着痞里痞气,其实可稳当了!你们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映哥!”容战恼怒,“你!”

    熹扶岁只当那萧映是玩笑话,自是不愿多做言语,“将军,不如先去忙吧。”

    “我……”容战欲言又止,“姑娘莫怪……”

    “无事,”熹扶岁笑了笑,转身又印入了那漫天的元灯中。

    ……

    “干什么啊,”容战将佩剑往桌子上一放,顺势坐在了榻上,将面前的茶水举起杯一饮而尽,“胡戎有动作了?”

    “不是,”萧映摇了摇头,“父皇他……可能病情加重了,皇兄刚刚送来密报,我今晚需得动身,”他顿了顿,“本来想让六水私下收拾一下就走,刚刚是和你说一声的。”

    容战沉声,给萧映倒了一杯茶,“太子早就动手了,他此番让你回去,只怕你和萧衍都会是凶多吉少。”

    “太子没有说他病的多重,但我却觉得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他了,”萧映道,“我和阿衍小时候只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冷血之人,可现在看来,朝堂上的生死生存殁,勾心斗角,有太多的不可、太多的无可奈何,也许他负了我俩的母妃,确实…是有他的苦衷罢。”

    “二皇子,”容战将茶往萧映的方向推了推,“慎。”

    “我心已决,”萧映摇了摇头,端起了茶,“霜落……寒鸦啼,这是无法逆转的一局了。”

    “这番回去,太子定会有所动作,”容战捏着茶杯,语气严肃,“你可知你和三弟,可能只能回来一个,或者……两个都……”

    “杀了我啊,”萧映笑道,“如同烂泥一般的流放之人,生死……又有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