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系铃人

粥子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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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潜一过,十二月的风就开始吹得硬气了,相府上上下下在忙岁秒,本就闲的无聊,熹扶岁索性去了东塘听曲儿。

    酒家最是热闹,南朝有的是酒家,那东塘的地界里,烟柳巷也多的是。

    但要说实话,这烟柳巷里的屏苑也是有那三六九等的,声名在外,多的是那寻花问柳的恩客,要真真要较起真来,数这东塘的绛雀屏苑最盛。

    绛雀有两处,东街西街最繁华的两个地方,都是绛雀的,这西街的养清倌,东街的便是红倌。要说这些屏苑怎能分出三六九等,大多屏苑仍是香苑,里面不乏原先的皮肉生意,这高等些的屏苑,还是要靠着清倌挣钱,所以说是清倌养活了这屏苑里的人,实是真事。

    说起这绛雀里面的姑娘,那个个都是身价了得,不少啊是这左一个亲王,右一个尚书养在这屏苑的金丝雀儿,金贵。

    绛雀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却不是什么真正的风月场所,大多听歌看曲儿的,毕竟在司坊这里,紧邻皇城,毕竟是最大的屏苑,总不好惹得一身不是。

    熹扶岁玩心起了,那一定万万劝不住。

    刚一走进这东塘,就连平日里一向稳重的年筝,也不由得用帕子遮住了鼻子。东塘这边温湿,虽说十二月风力紧,这人来人往的却是真没少。

    巷子里满是脂粉气,最要命的是各家屏苑像是闻不着似的,门口那香盆摆了三波,有些书童竟还在往外搬着。

    绛红的楼立在那儿,没从那阂门进去,她俩却绕了那潮湿沁心的后巷子,从后门去了那屏苑里。

    刚一进小门,迎来一书童样子的小生,“姑娘来了,现下还得等着呢。”

    熹扶岁一敛厌烦,顿觉这院子里使人气韵舒畅,没了那脂粉气,院子里是浅浅的山茶香,要是夏日来,院子里那木槿就开了。

    “小姐只管上去,年筝在这儿等着就是。”

    “嗯。”

    书童边走边说,做了个向上请的手势,跟在熹扶岁后面,面色还稍稍有些开心。“渔湘姐这时应该快了,容将军在楼下不曾进雅间,傅官人和三皇子在房里待了一整午,渔湘姐姐哄的高兴就是了,”

    正要上楼,有人从拐角处出来,熹扶岁抬眼,却对上了一双冰凉的眸子。

    一个异常出色的男人,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满身都是岁月磨砺后的内敛,深邃难测。

    “容将军。”熹扶岁福了福身,容战将放在佩剑上的手放了下来,退了一步,行了礼。

    “熹小姐。”

    熹扶岁的眸子里多了一种情绪,那种情绪名为……

    欢喜。

    两人打过招呼,熹扶岁便上了楼,楼上竟意外的冷清。

    跟在身后的小书童还要说些什么,熹扶岁却转身让他噤了声,脸色不是很好看,当即就冷言低声训喝,“楼上静,惊了客当心我罚你。”

    正拐角,却听见屋子里传来清脆的杯子摔地声。

    熹扶岁蹭的站住了,她稳当的站在那拐角,神情阴晦不明。

    里面传来的声音不咸不淡,看不见房里人的面貌,只觉得寒气直冲头。

    “许老板好风情,这一手《欢年》是当初你名动京城的曲子,竟也会弹错。”

    许渔湘默不作声,许久,手里琵琶落地的声音传了出来,熹扶岁听见了那里面的人不知是谁,心里竟说了一声:对不起。

    她盈身上前,没多想就推开了那扇门。

    小书童拦住不及,颤颤巍巍的伏地而跪,“三皇子,傅大人,我……”

    屋子里静的吓人。

    傅零坐在穿棱椅上,俊逸的脸上冷若寒霜,角落里一个人似是玩味的倚在墙上,阴影挡着,偏着头看不清他的神色,嘴里说出的话更是玩世不恭。

    “一个女人而已,能纳了也可以舍了,”他笑得恣意,那眼眸甚是好看,三皇子年岁也是十九,估量着和容战是差不多的。

    许渔湘脸色十分难看,转头对小书童道:“门。”

    见熹扶岁进来,那阴影里的人一愣,不再说话。傅零却是起身而来,“参见千金。”

    “傅大人有礼。”

    熹扶岁冷嘲,“今日要是岁儿不来,姐姐不知道又要受什么欺负了。”四下看了一番,瞥见躺在地上的碎杯子,微微挑眉,那似是乏味的神色看得直教人呆了神。

    熹扶岁五官生的极美,焕然如那张宛如天人之姿的面貌,仙姿佚貌,尤其那双透彻惊艳的眼睛,当真是漂亮。

    可她的眼睛里,现下正满是怒气。

    许渔湘眼眶一红,低下了头,手里琵琶被握住的弦稍稍变了形。

    他没有说话,半跪在地上。

    “大人快请起,扶岁可消受不起。”

    角落里的人微微一动,缓缓走来,不再藏在阴影里的面孔微微一笑,那眸子里的清闲自在很是撩人,身着金色锦云束腰服,眉眼弯弯笑面来。

    好一副温润混世公子的气派。

    皇上五个儿子,萧衍身份不上不下,虽说地位在中,但品貌却是极好的,天资聪颖,文武皆知,料是闲云野鹤的玩糊了两个月,那课业不过几个晚上便补回来了,身份虽说在皇子里不上不下,但在这皇城里也是十分矜贵,坊间也说他身旁少不了姑娘作陪,却是从未带回过府。

    不同于容战的疏冷处事,他虽为皇子,倒是没太有个稳重性子。

    虽说没个正形,这样的活法,却不失得是个在宫里的保命法子。

    息事宁人,他拍了拍傅零的肩膀,拱手对熹扶岁道:“在下萧衍,见过熹家小姐。”

    “三皇子。”熹扶岁也行了礼,语气不咸不淡,不欲多言。

    萧衍却觉得她似是好玩,盯着熹扶岁看了许久,又觉得自己僭越,慌忙收回了目光。

    他不是轻浮之人,那些坊间传出去的什么姑娘作陪空穴来风,想来自己未曾出面澄清,也懒得管,挂了个美人落座之名倒也坐实了自己的名声,可这姑娘,着实让自己惊艳了一把。

    熹扶岁眼瞧着房间里一出出的,自是厌烦,奈于世家交好的身份又撵不得这两尊大佛。

    萧衍圆场,那闲云野鹤的语调与他的玩世不恭不谋而合,扬一扬手里的折扇,“平素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许是日久生疏。看今日熹姑娘也是有事要找的,探查科还有事务,不便于多拖了。”

    傅零点了点头,神情冷淡,“想的不周全,还望见谅。”

    熹扶岁眼神中闪过一丝怒色,“你可知她的手……”

    “姑娘!”

    许渔湘眼神黯淡,冲熹扶岁摇了摇头。

    她向来冷人疏离,若不是许渔湘,这时也自是不想和他们多说,熹扶岁点头,道:“无事。”

    待两人出去,听见那楼梯上的脚步声没了之后,熹扶岁才叹了口气。

    “许渔湘,你变了。”

    “给姑娘看笑话了,年年如此,便是不习惯也已经习惯了。”她苦笑,抚着那琵琶,“我和他本无缘,我知晓的。”

    熹扶岁一滞,若不是不能告诉她她的手上红线与傅零是连着的,许渔湘也不会如此折磨自己吧。

    “有缘无缘,自有天意。”熹扶岁本是不想说,可那傅零确实做的过了些。

    “你还想等吗,你这身子等不起了,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