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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加思索,李柃收起思绪,以众妙化香诀衍化无相香,彻底隐藏起来。
晋升元婴之后,面对敌人愈发强大,同为元婴境界者亦比比皆是,等闲的元婴灵魄已经无法再横行无忌了。
但运用无相香消除自身因果,依旧能够做到潜隐无形。
这是香道之中的顶级秘法,常人无法可破,甚至都不知晓其存在。
李柃如一缕轻烟飘向宝船,很快便登上甲板,看到了充盈其中的魑魅魍魉。
此刻的龙宫已然成为名副其实的鬼船,李柃法眼探视之下,见到一个个幽魂,尸鬼横行其中,都是冥土阴世的存在。
四周的桅杆上,楼宇间,各幡各帜高悬,阴风阵阵,纸钱飞舞。
怪笑传出,有纸扎的金童玉女飘忽而过,如在追逐嬉戏。
而与此同时,也有一些怨鬼躲藏在阴暗角落低声抽泣。
突然,宝船前方的天空出现了一道明亮的光芒,随着宛若水波的涟漪泛起,好似穿梭两界,重新回到外面的天地中。
转眼之间,四周已经是茫茫大海,所有妖魔鬼魅立刻安静下来。
船楼中的大门打开,一群修士从中走了出来。
“可终于回到阳世了!”
有人迫不及待的飞了起来,远远避开甲板上的那些东西。
“快走快走,回头再来此地兑换宝物!”
李柃见状,吃了一惊:“这些竟然都是活人!”
他投靠天庭之后,已经有渠道了解一些冥宗之事,也知晓了不少过去仙魔之争的事情。
冥宗本是魔道,又崇奉死亡,意欲屠戮天下,转化阳世为冥土。
在他们的麾下,除去一些必要的弟子门人之外,其他都常被转化为尸鬼,为宗内之人所奴役。
所以冥宗从来都是没有什么附庸的,有的只是尸傀,鬼奴,为各方所不容。
“难道传闻是真的?冥宗经历上个纪元的失败之后,决定以死后长存之法拉拢修士,培养出一些忠心附庸为其所用。
这些人迅速填充冥土,真正把地府建立起来!
若真如此的话,天庭也不得不改变成仙成神的条件,与其争夺人才。”
思索之际,龙老仙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大门口。
他成就鬼仙,又经十年休养,竟然重新恢复结丹巅峰,甚至还隐约触及到了元婴境界奥秘。
李柃一眼就看出,他修炼阴神已有小成,抛舍肉身根基之后,阴灵证悟,反而愈加便捷。
冥宗的体系里,从来没有什么万劫阴灵难入圣的说法,反而是阴神更易修炼,更加接近于冥宗所追求的黄泉之道。
旁边一名阴气纯正的冥宗修士道:“恭喜龙道友,此番再临西海,收获颇丰,老祖非常满意。
他老人家决定再给你足够支持,望你早日修成元婴。”
龙老仙哈哈大笑:“那可真是太感谢老祖了,还有各位道友,此番全赖你等助力,以及在老祖面前美言……”
“客气客气。”诸修士皆道。
不久之后,众人各自飞遁离去。
李柃转头看了看,没有理会。
那些邪修当中只有两人结丹,其他都是筑基修为,稍后找人盯着,想办法再找就是。
他真正关注的还是龙老仙这边,自从上次在马头岛身死之后,龙老仙就转入了冥宗麾下,看起来还有不错的际遇。
待得众人远去不见之后,龙老仙身旁一名美艳女子道:“夫君,你最近都在利用魂玉参悟道果,进展如何了?”
她正是龙老仙转修鬼仙之后新娶的妻子,幽魂宗的女鬼仙孟禾。
龙老仙笑呵呵道:“快了快了,我已经摸索到法则之力的奥秘,正要尝试将其掌握。
一旦成功,我便将可以利用这份证悟心得融入魂灵,得以晋升!”
孟禾道:“阴神之属原本就与元婴相近,夫君能修鬼仙,也意味着成婴有望,关键还是精神灵魄的运用,不过有了这万人生魂炼就而成的宝玉,应当能将自身灵性增益至足以比拟元婴的地步,大大降低证悟难度。”
龙老仙感慨道:“未成鬼仙,不知魂道之妙,以前也万万没有想到,这活人生魂竟然还有如此之多的妙用啊!”
孟禾道:“人是天地之精,万物灵长,自然比一般的有情众生多出几分妙用。”
龙老仙道:“是这样没错,但每每想到,当中灵性乃是他人灵蕴聚敛而成,始终有些膈应。”
孟禾道:“夫君着相了,万物同源,本来就与平常吃喝并无二致,人活于世,也要吃饭,喝水,这当中不知经过几多载体,流经江河湖泊,都是来源于天地自然的馈赠。”
龙老仙道:“许是如此吧。”
交谈之中,有人从船舱里面走了出来,传音禀报了些什么,两人便转身往回走。
李柃身影缥缈,跟随在身后,恰好避过船上禁制的阻隔,跟着钻了进去。
一路上,舱室阴森幽寂,有各式鬼奴行于其中,一个个的,竟然都是些炼气前期至后期不等的存在,依稀还可见筑基以上的厉鬼。
如同腐朽木头的气息充盈四周,那潮湿,阴冷,略带着几分污血腥气的感觉,像极了沾染地煞的棺木。
更让人骇然的是,一些舱室之中,正在上演着折磨魂灵的恐怖场景。
有新死之鬼被船上鬼奴拖进一间房内,也不知此间是何布置,竟然冷如冰窖,有风从内壁之中一个洞口吹出,新鬼既无法力护体,也无阴煞炼形,一个个冻得浑身僵硬,甚至长出冻疮。
又有舱室,灼热烈焰翻涌,酷烈如熔炉,天花板上如同蒸笼集水倒流,落下却成滚烫熔岩。
地面也遍布烈火与岩浆,新鬼被扔进去,立刻烧得皮开肉绽。
又有舱室,各种恶秽臭气传来,一口口大缸装满污浊之物,糜漫蛆虫,各种腐烂尸体,粪尿,泥淖,新鬼被船上鬼奴强行按着没入其中,胆敢爬起,便是以如同鱼叉的武器猛戳,强行按下去。
又有舱室,劈斫剁砍之声不止,一个个新鬼在其中手脚分离,被活活割截成为碎片,然后在一阵奇异阴炁的滋养下飞快恢复,再次忍受无边痛苦。
又有舱室,有新鬼被按住,把舌头露出,然后拼命往外拨,铁钳之下,舌头被拉得长长,如同鲜红肉带往外延伸。
又有舱室,有新鬼被剥光投入滚烫油锅之中活烹,一下就炸得皮肤金黄,外焦里嫩。他们哀嚎不止,身躯也迅速失水,发出阵阵焦臭,但却始终不被捞起。
这些俱皆都是介于精神和现实之间的特殊境地,如同噩梦,魇镇难醒。
魂灵在里面不断承受各种各样的折磨,痛苦之中渐生怨恨,情志与心性都被扭曲,常人肉眼难见的雾气弥漫而出,充盈整个船体。
这使得龙宫之内像是着火一般被染上浓厚的黑烟,污浊不堪的阴煞通过法阵牵引流向下层,被船上的法阵收集起来。
“这些魔道……简直可恨!”
李柃暗骂一声,感受到了难言的义愤。
尤其这些新鬼的装束打扮,大多还是些西海烟波国的凡民百姓。
结合船中鬼奴话语,还有龙老仙与使者们的交谈,不难看出,这些都是此前冥世净土降临时被害之人。
本以为那些凡民百姓死了也就死了,但却没有想到,冥宗想要的潜力新丁并不多,并非人人都有资格转生成为阴神,成就鬼仙,更多都是作为囚犯与俘虏,供小鬼折磨。
孟禾说得没错,人是天地之精,万物灵长,自然比一般的有情众生多出几分妙用。
但这份妙用却非以人为本,而是用来作为榨取精神愿力的源泉。
他们通过种种惨无人道的办法折磨这些魂灵,使之产生怨憎,恐惧,仇恨,极端的负面精神之力万川归海,最终还是要下沉至冥土与秽土,成为构筑冥中阴世的特殊资粮。
人类的精神意念是此方天地大道的造化,因着负面情绪而产生的力量,调动起了无穷无尽的天地之力,如同筑基修士的乾坤借法,不断调和,催化,沉淀……
即便单独个体的力量微乎其微,与修士相比,如同萤火与皓日争辉,汇聚起来亦非常可观。
直至此时,李柃才恍然惊觉,此前察觉到的浓烈恶意究竟是从何而来。
这是万千魂灵的嗷嚎,也是千千万万个冤死其中的鬼灵的愤怒。
短短十年间,龙老仙等人就利用穿梭两界的虚空之能频繁作案,在烟波国之外的其他地方掠取人口,转化鬼灵,将其打造成为一艘满载尸鬼的恐怖鬼船,而后又再借着冥宗卷土重来的机会大肆收割,直接一波吃肥。
李柃忍着怒火,跟随龙老仙等人走入船体核心的所在,已然是仅剩龙老仙与孟禾两个。
龙老仙从囊中取出一物,是个如同珍珠的漆黑宝珠。
当中隐约泛着黑红的光泽,如有魂灵的哀嚎从中传出,正是此前谈及的魂玉。
他准备继续利用此物参悟道法,增益自身修为与法力。
李柃突然出手了。
他以无相香遮断自身气机与因果,隐匿隔世,毫无痕迹,占得了先发制人的优势。
本身修为境界臻至元婴,又天赋异禀,拥有阳神本质,道法之高,远非曾为手下败将的龙老仙可以比拟。
毫无征兆间,攻击就落在了龙老仙的身前。
可是龙老仙明显今非昔比,阴神的状态似乎更加适合修炼冥宗种种秘法,更有前辈高人看重于他,为其护持,竟然随身暗藏了一只铭刻满神秘符咒的替死鬼。
法则力量闪现间,鬼灵身影与龙老仙重合,李柃手掌没入其中,反手一掏,便将那个鬼灵撕得粉碎。
龙老仙却毫发无伤,他在神秘法则的护佑之下躲过了这必杀的一击,立刻惊醒过来,飞速往后退去。
李柃冷哼一声,没有选择追击,而是顺手再拍一掌,往惊愕之中的孟禾攻去。
孟禾身上也有负着相似的替死鬼,法则之力牵引着两身交错,以一种奇诡的方式代替她承受了攻击。
“当真以为这招百试百灵,真能救得了你们一条性命不成?”
李柃哼了一声,三头八臂的天赋神通显现,心神如电,飞速运转间,已然将对方动作和状态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以一心多用之能操控着自身法力变化,瞬间再蕴罡锋,凝为撕裂身躯的利刃,直接将其斩断。
“啊!”孟禾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在龙老仙惊骇的注视下,当场四分五裂。
李柃的第三重攻击袭来,法力紧握间,连虚空都被封锁,阴神难逃法网,立刻就被继续分裂,当空碾成了聻灵。
“老祖救我!”龙老仙骇得眼睛圆瞪,不顾体面,召请救援。
李柃欺身而上,正要再行出手,忽的感应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法力隔空袭来。
轰隆!
他身躯急退,紧要关头,抵挡住了这一击。
可是四周诸物未能幸免,宝船整个狠狠震动,交战之处的房间也变得一片狼藉。
李柃暗叹一声可惜,却未急躁,而是再次催出无相香,将其自己的存在感彻底抹除。
龙老仙眼神微变。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
他忘记了自己此前遭遇攻击之事,然而房间之中的景象,还有孟禾遭遇袭击,当场就被击杀的惨状,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正处在极其危险的境地。
毫不犹豫,他捏碎了随身暗藏的一张秘符。
虚空泛起涟漪,一只长满紫青尸斑,如同僵尸的枯瘦手臂伸了过来,紧随其后,是个瘦削的老者身影出现。
他长得其貌不扬,唯身上衰老枯朽的异状极其可怖,整个看起来并非活人,而是死去多年的老粽子,但是眼瞳之中如有幽芒浮现,泛映出赤色的神光,如同火焰在燃烧。
这老者看了看四周,面带凝重,用干涩沙哑的声音开口道:“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孟绌有礼了,可否出来相见?”
“竟然是个元婴修士!”李柃隐藏在虚空观察着对方,很快反应过来,此獠正是龙老仙口中的孟家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