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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解决了,这一次,周师兄他们根基更加扎实,也不必再担心被人坑害。
除非海盗们诞生出新的十当家,要继续找他们麻烦。”
四月中旬,这边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李柃和慕青丝向黄云真人汇报了此事。
黄云真人听闻,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淡淡道:“如此甚好。”
李柃道:“老祖,我现在担心的是血鲨盗还会再来报复,到那个时候……”
黄云真人道:“血鲨盗的主业是四处劫掠,怎会吃饱了撑的,专门盯着他们?若敢如此,我会让韩谷生与林立过去,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做虽远必诛!”
李柃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房中,里面用灵石和符箓部署了一个简易的临时法阵,气机遮蔽,隔绝内外。
摆放在南侧墙面下的,是一个木制的香案,香案上面摆放着一个铜制的香炉,里面装着白花花的大米,两侧各是燃着明焰的香灯。
三支信灵香插在炉上,散发着袅袅的烟气,一股清淡的沉香气味散发出来,弥漫整个房间。
这次缴获的几件法宝已然供在案上,利用信灵香的力量供祭洗练了。
李柃上前检查了一下,又给香灯添了灯油,这才把目光落在身前那柄巨大的宝剑上。
此物并不适合自己使用,但毕竟也是件法宝,多少能值几个钱财。
“找个机会,卖到黑市处理掉?”
他又再看了看那张面具和霜息弓。
“这两件倒是好宝贝,也称得上实用,就留下来吧。”
就在这时,慕青丝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夫君,这边的事情已了,我们是不是坐四海商会的航船回去?”
李柃道:“不急,四海商会的航船都有固定的往来日期,我还想要在此多留一阵,考察一下这边的香料市场和发展香道的环境,到时候我们自己另行回去就是。”
“香料市场,香道环境?”慕青丝面露不解之色。
李柃解释道:“这边的岛国多热带气候,各种沉香,栈香,蜜香,龙脑类植物易于生长,但却因修炼体系和文化传承之故,并未发展出相应的香道文化,因而无论仙凡,对这些种种认识都有所不足。
此外则是类似之前和你说过的石米香一类海产,他们是作为普通的不入流品灵材来使用的,看重的是其药用价值,而非其他。
或许还有一些当地特产,会有沧海遗珠,始终未曾为我所注意。
我们居住在北霄群岛那边,虽然靠近北海分舵的集散市场,能够见识天下灵材和珍奇百货,但却多是各地区精心遴选有价值的送来,许许多多价值不够高昂,亦或尚未为人所发掘之物,未必见得会有。”
慕青丝闻言,不禁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她虽然不是太懂商贾之道,但也明白,那些航船往来交接,租赁货舱,都是要花钱的。
这些花费成为了过滤的工具,把所有利润比率不符合期望之物淘汰掉,即便偶有漏网之鱼,也肯定做不长久。
商贾做事,都是逐利而来,逐利而去。
值钱的东西才有用,不值钱的就没有用。
可不管其他那么多。
然而,并不是所有香料原材都值钱的。
有用无用之间,并不能够那么轻率去判断。
寻常商贾所能做到的也就是随波逐流了,然而李柃却拥有着重新定义材料价值,掌握香道话语之权的自信。
既然都来到了此地,没有道理不好好见识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还有各种特产。
这些事情在此前腾不出空,也没有心思去做,但如今,却终于可以了。
……
第二天,李柃和慕青丝便微服出游,来到了望月商行安排工人杂役的地方。
“都麻利点儿,把这里整理一下。”
“还有那个棚架,留着做什么,拆了拆了!”
这一商行的总部设立在王都之中最为繁华修士坊市,但各囤货的仓库,出产半成品的作坊却不在那里,而是在这王都的南郊。
众人进去的时候,负责此间改建事宜的商行管事正在指挥着几名杂役做事。
“哟,金掌柜的,您来了,这几位是……”
领着李柃等人进来的金掌柜看了看李柃,转而对那管事道:“我们来此看看,你忙你的。”
管事的是个有眼色之人,哪里肯真的这么做,连忙点头哈腰道:“小的正要禀报金掌柜,此间诸事已经安排下去,共清退商行伙计二十三人,结清尾款五十五单,安排新执事一十六人……”
“你做得不错,那些安排进来的帮工呢?”李柃忽的插话道。
管事早已注意到李柃等人,一看就知来历不简单,连忙道:“这位公子,您说的可是十天前安排进来的那批人?”
“不错,他们现在如何了?”李柃问道。
管事道:“都在这边做些杂活呢,这些人也不懂什么活计,甚至连大字都不识一箩筐,但因是上头吩咐,还是全部都安排妥当了,正好前些时日清退了一批与凌家有关之人,各方面都紧缺人手……”
李柃闻言,暗暗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进去自己查看。
果然,他在里面兜了一圈,发现那帮人或在搬搬抬抬,或在洒扫庭除,伺弄花草,都各有安排了。
慕青丝道:“夫君,这些是你从那座无名荒岛里面救出来的落难凡人?”
李柃道:“不错,当中一些是远洋异乡客,亲人死绝,有些是沿海渔民,或者被海盗糟蹋的沿海岛国民女,同样无家可归。
我既然救了人,那就干脆救到底,给他们安排一条生路。
至于其他的,已经发放盘缠,各遣归家了。”
慕青丝道:“海盗为祸,当真是害人不浅啊。”
李柃道:“其实海盗商匪难分,最初一些海盗的来源也是正经做生意的商人,同样有海盗劫掠之余,趁着各处港口停靠的便利倒买倒卖……
还有一些则干脆是商业上的恶性竞争所导致,专门劫掠同行,抢夺竞争对手,此后发现暴利,才‘扩大经营’,劫掠所有过往商船。
这些种种,为恶深重,已经严重影响到各海国的国计民生,可奈何总是会有一小撮人从中受益,因而屡禁不止。”
慕青丝道:“说到底,还是风气问题。”
李柃道:“我更愿意称之为生态。风气这个词,太道德化,太务虚了。
海中万国金钱大道盛行,海盗问题也是因此而滋生,倘使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
既然财恒足,也不会有那么多愿意铤而走险,劫掠他人的盗匪。
即便强如血鲨王那样的强者,也只不过是一个占据着特殊生态位的工具人。
在天曰命,在人曰运,若无时势接风凭借,单凭他一己之力,是不可能称霸大海如此之久的。
为何他能够屹立如此多年,又或者,更深一层来考虑,为何几乎每一个时代,都有类似血鲨王这样的草莽豪强诞生,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夫君的意思是,金钱大道的黑市生态,需要这样的大海盗?”慕青丝若有所思道。
李柃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却是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倘若自己的道途能够顺利发展起来,应该在这天地之间占据什么样的生态位置。
又或者,自己的命运,应该如何安排和掌握?
总不能沦落到跟这些人一样,凭着武力蛮横劫掠,以强盗起家吧?
香道存在的理由万万千,唯有一点,方为主要——那就是有用!
而有用,又得分为对凡民百姓的小用,还有对修士修炼的大用。
这是自身立足之根基,也是生产创造之价值。
然而当世不唯大海,举目天下,到处都是海盗,到处都是劫匪,没有护道手段,神通大能,生产创造再多也是白搭。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岂止是海盗的问题?
这是任何人生存于世,都无法避免的问题。
李柃抬头看了看天,忽的感觉,这片大海之中的岛国之地,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臭味。
它并不强烈,也没有如同过去那种腐尸臭,烧骨臭那样来得浓烈和恶心,但却同样挥之不去。
“嗯?这好像……好像是铜臭味?”
若有所悟之中,李柃忽的惊讶发现,自己竟然能够闻到铜臭味了!
眼前的管事,铜臭淡薄。
李柃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金掌柜,随着他的注意力集中,这股气味仿佛一下浓烈起来,竟然远胜管事,达到数倍之盛。
“难道说,这个金掌柜是个极其贪婪之人?”
“不对,这不是他的心灵照映!”
突然之间,李柃闻到了一股远胜管事和掌柜,几乎达到他们千百倍的铜臭味!
那竟然是从自己身上,还有身边的妻子身上传出。
“我明白了!我自己也满身铜臭!
这不是心灵的照映,而是财富的象征!”
李柃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想笑。
似乎是随着自己心有感悟,突然之间,就漫天铜臭,与过去遭劫并无二致了。
但这似乎又不是一种劫难,而是伴随着日常生活和参悟心境所生的牵绊。
他尝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终于把这漫天铜臭压了下去。
他的闻香天赋,更近似于一种灵性之中的感知能力,与认知,注意力息息相关。
心悦为香,厌憎为臭,倘若认知扭曲,以香为臭,以臭为香,也是可以使得闻到的气味扭转过来的。
他这时候已经极富经验,因而做到了自由控制自己不去闻那种铜臭味,但必要的时候,仍然能够重现。
这可能又多出了一种能力,那就是侦察别人名下财富,或者与之牵连的一些东西。
乍看之下,这似乎也没有什么奇处,但是金钱大道通因果,这种铜臭,极有可能就是某种因果力量的呈现!
若真如此,可就真是非同小可了。
此间的掌柜和管事都不知道,李柃不动声色之间就经历了一场悟道般的突破,已然是掌握铜臭之要领,隐约把握到了钱财的因果。
他们领着李柃和慕青丝进去,参观此间的各种设施。
李柃随意看了看,很快把注意力放在了留存在此的一些货架上,里面仍然摆放着一些世俗凡民所用的各种奇珍。
“这些凡俗世家,能够做的灵材生意是极其有限的,不过就算对于草莽散修,也同样如此……
一年到头接触过的灵材,也就是那么三五件,十来件不入流品。
真正能够属于自己的,也就才那么两三件,三五件。
既如此,也不可能当真放着那么多的凡俗材料不做,当中的很多东西,还是大有用处的。”
慕青丝道:“夫君家的香坊,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吧?以凡俗之物为主,间杂一些对凡人而言珍稀难得的灵材之物……”
李柃笑了笑,道:“我们以前的生意规模可比这凌家小多了,这时候回望过往,才发觉有些井底之蛙。”
“哎,夫君,你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突然,慕青丝带着几分好奇来到一旁,指着装载一个盒子里面,用玻璃小瓶装着,看起来就比其他事物名贵的东西询问道。
里面所装是一种淡红色的液体,瓶子密封,但却似有香气流泻,靠近之后,满鼻芬芳。
李柃过来看了看,立刻说道:“这是蔷薇露,又称酴醾香,以海国所产为胜。”
“这是蔷薇露?”慕青丝一副不大相信的模样,“夫君,我对香道不如你了解,但也是见过蔷薇的,我们家里还种过来着。”
她说的是家中水榭花楼那里爬满藤架的蔷薇花,搬迁来月沙岛上之后,重新栽种一番,如今又枝叶茂盛,繁花似锦了。
李柃道:“品种不同的。”
橘生于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各地自然环境不一,气候条件不同,的确不能一概而论。
他说到这里,不由也心中一动,上前仔细端详起来,逐渐面露异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