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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帕斯港,中城卡萨兰最大的商港,位于斯帕斯的西北角,扩充出去的大都会依山面海,呈弧形向东西方延伸,所以又有个雅称[月亮湾]。占地约摸四十平方公里,人口超过一万,规模仅次中城首府里那,繁华程度却尤有过之,或许是因为斯帕斯港不是政治中心而是商业都市之故。国王任命的总督虽然统治着这里,但实际的管理者是拥有船队的大商人组成的自治会,部份大商船主的财富甚至超越了大多数贵族。
在最近那场中西两城的战事里,斯帕斯港很幸运的没有受到多少伤害,只有几艘驳船被洗劫一空,而且盗贼很快就被率军前来的军务长雷瑟克-尤耶全部逮捕。春之祭典当日,满街都是称赞士兵武勇的声音,但到第二天,这些声音就变成了不解的责问,因为那位拯救了斯帕斯港的英雄竟然下令封锁港口,禁止出航。商船长们更是气得跳脚,扬言要把事情告到国王御前,但在西匪逞凶的时期,拥有强大武力的军务长和他的顶头上司诺因都成了贵族和王室的保命符,弹劾最后不了了之。直到近日,雷瑟克的船队从一伙逃到海上的流寇手里救下一支私自出航的船队,人们的态度才大为改善,也证明了雷瑟克封锁港口的行动无误。不久,又传来一个令商船长们栗栗危惧的消息:雷瑟克在斯帕斯内海通往达尔邦内海的河道附近擒获数艘偷渡的奴隶船,而船主正是朝中最有势力的大贵族宰相沙克基-谢尔达。在如今王储与国王矛盾激化的局势下,此举无疑是对保王党的迎头痛击,也令明知奴隶交易犯法还在光天化日之下被逮个正着的宰相的立场大为薄弱。因此,心里有鬼的他们都悄悄结束了自己的奴隶市场,向雷瑟克靠拢示好,对他的上司诺因的马屁更是拍到天上去。雷瑟克也很和气地接纳了他们的投诚。他很清楚,商人在卡萨兰的政治地位虽不高,财富却相当可观,若争取到他们的支持,对诺因的霸业发展是一大助力。
创世历1037年净之月10日,斯帕斯港都会总督府。
有三个人坐在装饰华丽的会客室里。其中锦衣华服的肥胖男子名叫吉亚德,任职斯帕斯总督,也就是房间的主人;他身旁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黑褐色的头发,湛蓝的眼眸,象牙白的军服和斗篷,三种色彩对比强烈,清朗的面容予人奇妙的安定感,正是诺因的心腹之一,与宫廷术士长吉西安-凯曼并称[王国双翼]的军务长雷瑟克-尤耶;最后一人坐在客席,也是三人中唯一的女性,穿着曳地的长裙,殷蓝色的秀发直垂到小腿,鱼鳍状的双耳从脸庞的两侧伸展出去,从这两个明显的特征,就可以看出她的来历——被喻为大陆最美丽种族的水族。
“雷瑟克军务长,我谨代表水族全体,感谢你从奴隶贩子手中解救我十多位水族少女的义举,今后你就是我们全族的恩人和朋友。”
水族女性的声音就像山涧一般清澈动听,配上她绝俗的容颜,令吉亚德情不自禁地露出痴迷的表情,但雷瑟克脸上仍是维持着礼貌的微笑。
“多米尼克长老太客气了,这点小小的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何况我只是执行军务而已,拦下那几艘船也完全是凑巧。”
“呵呵,军务长阁下果然一如传言,是位谦逊的人呢。”多米尼克轻笑道,“但还是请你接受我们的谢意,不然那些孩子会过意不去。”雷瑟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吧。”从对方手里接过一枚闪烁着蓝光的银戒。他以前就听水族有个送礼物给恩人或朋友的风俗,虽然那些东西未必有很大的价值,却代表了水族人真诚的心意,所以他也抱着非常郑重的心态,接受水族长老的馈赠。
“看起来像是个魔法道具啊?”
“没错,这是[理力之戒],佩戴上它可以扩大魔法的射程,阁下可以把它送给魔法师的朋友。”
雷瑟克大喜过望:“可以吗?”
“嘻嘻,当然咯。”多米尼克笑道,“它现在已经是你的东西,要怎么处理它,自然全看你的意思。而且收下它,就等于接受了我族的感谢,您不必担心。”
“太好了,毕竟魔法道具还是得由魔法师来使用,戴在我这个舞刀弄剑的人身上也是暴殄天物。衷心感谢您的赠予,多米尼克长老。”雷瑟克如释重负,“对了,一会儿由我的部下护送各位回浮岛吧?”
“谢谢,不过不用了,码头有专船会送我们回伊维尔伦。”
“是吗,既然如此,就祝各位一路顺风了,请代我向罗兰城主问好。”
“我会的,告辞,雷瑟克军务长,吉亚德总督。”
多米尼克起身一福,雷瑟克和吉亚德连忙还礼,将她送到总督府门口。目送佳人远去的背影,吉亚德怅然叹息:“唉,真是个美丽的人儿,不愧是水族三长老之首,气质就是不同,昨天那些小丫头根本不能比,太美了!”
“是个不好对付的女人才对……”雷瑟克咕哝。刚才谈话中,多米尼克只字不提奴隶船的事,显然早就清楚内情,不想卷入这场王储与宰相的政治斗争,至少是不想站在诺因这边;而且她的感谢全是针对雷瑟克个人,这就免去了人情债的危险,从头到尾没有给雷瑟克一点可趁之机,让他十分沮丧。
算了,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基于与浮岛的友谊,罗兰城主势必得口头申讨谢尔达,到时还是可以和他结成表面的联盟——雷瑟克寻思。
“啊,你说什么?”吉亚德转过头。
“不,没什么。”雷瑟克立刻回过神,“总督阁下,我有一事拜托。”
“哦,是什么啊,尽管说,只要我能力所及,一定为你办到!”
“谢谢你,是这样的,我们已经确认所有的流寇都被一网打尽,内海再无安全之虞,因此我决定解除港口的封锁——这是我的手谕,请您复印后,张贴出去。”
“哦哦,太好了!”吉亚德欣喜地接过。
“这段日子给总督您和这里的人民添了许多麻烦,真是非常抱歉。”
“大人您说的什么话!正是因为有你们在,斯帕斯港才能免于西匪的倾略,我们感谢您都来不及了,何来责怪!”吉亚德发自肺腑地道,对眼前的青年充满了好感。想他以前遇到的东境军官,个个鼻孔朝天、目中无人,只会仗势欺人,敲榨他们这些有钱无权的领主总督,而雷瑟克官阶不晓得比他们高了多少,却谨守礼仪,言语谦和,气度从容,让人油然升起钦服之情。用兵手段又高明,不到四天就破获流寇,在前些日子平定西匪的战役中也居功甚伟,得到许多贵族的感激和赞扬;他麾下的建筑部为复兴受毁严重的东境更是贡献良多,在民间口碑如日中天。总之,是个各方面出类拔粹、有前途,不可不巴结的人物。
“多谢总督阁下的体谅,但我们的到来给这里的人民带来不便是事实,而且也令商人们蒙受了相当大的损失,所以我想在今晚的洗尘宴中邀请大家前来,好好的赔个罪,可否请阁下为我安排一个场地?抱歉,让主客的您打理这些琐事。”
吉亚德有点意外:“呃,这当然没问题,我本来就打算办个大型的庆功宴,邀请全港有头有脸的人来为您庆祝……这么说,大人您明天就要走吗?”
“是的,我必须去北边的杜西斯地区,听说那里出现了大批凶暴的魔兽。”
“这样啊……”吉亚德显得很失望,“本来还想多挽留您几天的,不过有军务也没办法,希望您马到成功——好!晚上的宴会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办得热热闹闹,场面豪华到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斯帕斯总督慷慨地拍胸保证。
“哈哈哈,我很期待。”雷瑟克的笑容渗入苦笑的因子,他本想交待对方简朴就好,临时改变主意。考虑到饯行宴的客人都是有脸面的人,若办得过于寒酸,一定会被他们视作污辱,反而不好。反正掏钱的人是总督,犯不着他来心疼。所以最后,雷瑟克什么也没说。
肥胖的总督踩着飘飘然的步子离去,年轻的军人在原地叹气,这时,一个明朗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嗨!军务长大人,怎么一脸郁卒啊?是不是被女朋友甩了?”
“沙里西恩!”
雷瑟克惊讶地喊出来人的名字,那是个高大帅气的青年,身穿和雷瑟克式样相同,只边线是绿色的军服。明眼人一看即知,这是[精兵团]的制服——精兵团,与宫廷术士长的术士团,军务长的近卫军并列为卡萨兰城主手下三大奇兵的魔法军团。成员数虽不多,却清一色是优秀的魔法战士,直属诺因指挥,执行队长就是沙里西恩,可算是大陆中坚将领的翘楚。
“你怎么来了?大伙都好吗?”雷瑟克高兴地迎上去。
沙里西恩夸张地摇摇头:“男人还好,女人就糟透了。”
“为什么!?”雷瑟克急忙追问,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因为你们三位黄金单身汉都走了,她们还不得相思病,日日以泪洗面?哦,也有些男人啦!都是被殿下的魅力所俘的可怜虫。”
“胡说八道!”雷瑟克笑骂。沙里西恩认真地道:“不相信你跟我回要塞看!”(注:诺因在西境的驻地就是米亚古要塞,那里也相当于一个郡的规模。)
“好好,我相信。”雷瑟克举手投降,扬起笑容,“来,跟我进屋坐坐。”沙里西恩欣然应允,两人走进总督府,一路碰到的仆役都恭谨地向他们鞠躬行礼。
“听起来,要塞的情况不错?你是直接过来的吗?”
“阁下,请你一个一个问好不好?我只有一张嘴。”沙里西恩抗议。
“抱歉,我太心急了。”雷瑟克诚恳反省。这种态度看在其他人眼里简直不可思议。但包括诺因在内,西境的高层从不在下级和民众面前摆架子,所以沙里西恩等部属就很言行随意,甚至称得上没大没小;就连雷瑟克和吉西安自己,也动不动就和顶头上司诺因拳打脚踢,吵架互损,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除了我先前说的,要塞一切安好。最近西城忙着刮南城,连场象征性的仗也没打过。”沙里西恩笑道,“幕僚团判断他们段期内无瑕他顾,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叫我过来催催你们,别玩得太过火忘了回家。”
“不会的。事实上祭典结束后,殿下就打算回去。听说梅莲可城主已经出动风骑士团,灰水河局势恐怕会扭转;而且我觉得贝姆特城主也不会急于一时,毕竟他已经拔了南城的西防,将来有的是攻打的余裕,所以他接下来搞不好会调头攻击我们。这次可不是演戏,殿下和吉西安一定会赶回去坐镇。”
“你呢?”沙里西恩一愣。
雷瑟克微一踌躇:“我想…再待一阵,等东境的情况再安定一点。”这次中城败北,绝大多数人以为是宰相的卖国所致,只有少数人知道是诺因为了令谢尔达失势的计策,却也使得东境人民遭受了巨大的苦难。虽然诺因此举是迫于无奈,而且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但雷瑟克心里还是很不好受,尤其在亲眼目睹许多东境百姓在西匪的残杀劫掠下家破人亡的惨状时。为了降低负罪感,这些天他全心全意指挥军队平乱,调动建筑部全体上下投入重建工作,却还是摆脱不了良心的谴责。
“是吗?”沙里西恩轻叹。他了解军务长的为人,所以不作劝慰,只道,“对了,殿下和吉西安大人究竟去哪儿了?昨天我去王宫时,侍卫只告诉我他们出公差去了,他也不知道地点。我又不能上总神殿问莉莉安娜殿下;至于拉克西丝大人就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
“没这么夸张吧,元帅大人又不是毒蛇猛兽,瞧你说的。”雷瑟克不很真心地呵斥。沙里西恩咋舌:“她不是毒蛇猛兽,却比毒蛇猛兽恐怖上亿倍!我真的很佩服克鲁索,居然能够忍受服侍那种女人,换作我——”说着,把头摇得拨浪鼓也似。雷瑟克干咳道:“殿下脾气也不好,你不照样忍受下来了?”
“这个嘛……因为殿下是男的,基于男性的自尊心,所以可以忍受;而且殿下脾气不好归不好,对部下还是很讲义气的,光凭这一点就可以算是一个好上司。”沙里西恩真诚地评论。
雷瑟克暗暗松了口气,他一直很担心主君那种喜怒无常的性子容易树敌,现在看来部属对诺因的观感还不坏。
“殿下和吉西安确实出公差去了,你应该猜得出他们的目的地。”
“难道是——”沙里西恩神色一敛,先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才压低声音问,“迷雾森林那件事?”雷瑟克点点头,推开一扇门:“呐,到了,进来吧。”
房内的摆设极其华丽,由桧木制成的四个大型高级书架占了一整面墙壁,书架前面是张大书桌;还有充满古典气息的大钟,黄金美女塑像,白瓷花瓶,以及不知是哪个画家绘制的大作将这间书房的价值提升好几倍。沙里西恩看得呆然:“你就住这儿?”不能怪他怀疑,这间金光闪闪的书房实在和雷瑟克的气质太不配了,换作吉西安还说的过去。
军务长苦笑:“这是吉亚德总督的好意,我总不能不给人家面子吧。”
“原来如此。那——那些也是他的好意?”沙里西恩指着角落一座礼品山。雷瑟克摇首:“不,是商船长们送来的礼物。我已经叫人还回绝大部份了,可是还剩这么多,在明早之前,我一定要把它们处理干净。”
“你可真受欢迎。”沙里西恩感叹地仰视“山峰”,蓦地,他绽开一个促狭的微笑,“商船长们这么拍你马屁,是不是承你救了他们的情?”
“你听说了?”
“废话,一路走来人们谈的都是这件事——军务长阁下勇敢地从海贼手里解救了斯帕斯云云,没有一个人想到海贼和官兵其实是一伙的,因为西城的人全是旱鸭子,宁愿占山为王也不会去做海盗,是不是,阁下?”
雷瑟克但笑不语,他不认为这个战术有何不对,兵不厌诈本就是战场的真理。
沙里西恩伸了个懒腰:“好了,不谈这些闲事了,回到正题——殿下和吉西安大人是去找能够打破迷雾森林结界的术士了吧?”
“不错,人选是元帅大人提供的,我估计他们现在已经到了目的地了。”雷瑟克将日前诺因和拉克西丝的密谈简要叙述了一遍。沙里西恩不无担忧地道:“听起来,那位神官像是位世外高人啊,殿下有可能说服得了他吗?”
“有吉西安的三寸不烂之舌在,绝无问题。”雷瑟克肯定地道,对友人的能耐寄于十二分的信赖,“我比较担心的是,他们不要一路吵吵闹闹,忘忽所以到打翻饭菜,饿坏了肚子。”沙里西恩哑口无言。
如果此时身在红石山脉的两人听见这番话,一定会慨叹军务长的料事如神。
“你真像殿下和吉西安大人的保姆。”
“或许吧。”雷瑟克毫不在意,走到桌后拉开抽屉,找出一只空盒,将理力之戒放在里面。戒指散放出银蓝色的美丽光晕,让他想起某位女性的身影。
真可惜,如果是项链就好了,偏偏是戒指……唉,只能送给吉西安了。(注:在魔导国,送女性戒指代表求婚,送百合也是相同的意思。)
雷瑟克长吁短叹地合上盖子,这时,感到房里的气压好像有点变化。一旁的沙里西恩已查觉强劲的魔力波动,不假思索地飞奔过来,将他推到墙角,一手在胸前划出发光的文字。说时迟那时快,他刚划好,一声巨响平地炸起,所有的家具在刹那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成粉末,四壁也爆出无数裂痕。仿佛有人用刀子割开布帘,一道黑色的裂缝逐渐浮现在半空中。
老天!是空间转移!沙里西恩震惊得无以复加:幸好我用的是心灵障壁,不然我和阁下现在也和这些家具一样,化成细粉在空气里飘啊飘了!(注:心灵障壁是心灵魔法,不是通过玛那精灵施放,所以不受空间紊乱的影响)
扑通!从空间之门里弹出一个人,滚倒在地。雷瑟克惊讶得瞪大眼:“吉西安!!”沙里西恩连忙撤去结界。军务长立刻跑过去,扶起友人。宫廷术士长双目紧闭,身子软软垂下,显然已经失去意识,鲜红的液体从他右肩的血洞不断冒出。
“这是怎么回事?”沙里西恩茫然不解,随即反应过来,跑出一片狼籍的书房,唤人抬担架进来。雷瑟克俯视友人的脸庞,内心涌起强烈的不安。
难道……殿下出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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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了。”
黑袍法师席奥恩看着空无一人的魔法阵,懊恼地咋舌。傀儡师斯蒂法妮大步走来:“逃了吗?”席奥恩狠狠地道:“不!我最后一击确实有打中,所以他逃不远!”
“你刚才用的是‘天星锁魂阵’吧?”异能术士贝斯皱眉,“那他怎么还能逃得了?”
“大概是中招的前一刻叫魔封施法的罢,我们的运气还真不好。”灰袍术士叶捂着受伤的右手缓缓走近,药剂师卡琳急忙用炎系魔法“重生之炎”为他疗伤,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药失效才……”
斯蒂法妮摆摆手:“轻敌的不止你一个,不必过份自责。”席奥恩悻悻瞪了她一眼。
“可是卡琳的药怎么会失效呢?”叶十分困惑,“就算诺因城主天天吃砒霜,也不可能抵抗得了黑咒术师的药剂。”
“大概是魔封帮他解的,总之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召唤师欧德曼提醒,将众人的讨论拉回正题,也就是如何找到卡萨兰城主并致其于死地。
“真是弄巧成拙,你用天星锁魂阵封住了那家伙的意识,反而害得咱们没法用搜魂术了(注:一种通过感知灵魂确认目标方位的法术,是最常用最简便的追踪术)。”贝斯嘲讽。席奥恩正要还嘴,叶先一步开口:“无妨,移动术的极限是两百米,我们用别的法术也能很快找到,天星锁魂阵的效力有一年哩。”贝斯哼了一声:“万一魔封解除了咒术怎么办?”
“根据我的观察,魔封虽是自我意识剑,但好像还是需要诺因城主的指示才能发动力量,不然以他那种连空间转移也办得到的恐怖魔力,诺因城主还和我们打那么辛苦干嘛?说起来诺因城主也犯了轻敌的大忌。”
“有道理。”余人都颌首赞同叶的观点。
斯蒂法妮亢奋地道:“那我们还等什么!赶快找到目标了结他,把魔封献给大人!”席奥恩讪笑:“一听到可以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这么兴奋。”一直没说话的兽人金用含糊的声音道:“记得目标中了我一拳,现在搞不好血已经流光了。”斯蒂法妮大失所望:“什么!那岂不成了收尸了?”叶请示:“是否要把任务移交给楠大人他们?”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席奥恩冷冷地道。贝斯难得站在他这边:“不错,万一诺因城主走狗屎运被什么人救了,我们全会被大人凌迟处死。”
余人一致唰白了脸,异口同声地道:“找人吧!”贝斯用青草变出一把签,让同伴们依序抽。结果是卡琳和斯蒂法妮一组;欧德曼和叶一组;席奥恩和贝斯一组;金单独一人,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找,大体是比较均匀的分配。
卡琳在两名死亡的同伴身畔蹲下,默念祭司的祈祷词。完事后,斯蒂法妮召唤火焰焚化了尸体,两人并肩往东走去,余人也四散离开。叶和欧德曼正要跟进,瞥见兽人同伴仍然呆站在原地,便问:“金,你怎么了?”
“哪边是北?”
“……你还是和我们一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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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太好了,你没有丧失记忆!”黑发少女振臂欢呼,松了口长气。
“?”史列兰不解地眨眨眼。杨阳嘿嘿一笑,摆手道:“没事、没事。对了,你怎么会昏倒在这儿的?要不是我家的宠物叫住我,你恐怕要躺很久,这里人烟很稀少;还有你身上的血……你是不是遇上强盗了?”
“强盗?”史列兰听了半天只抓到这个名词,“什么是…强盗?”
杨阳一呆,活了十七年头一次看见这么无知的人:“你不知道什么是强盗?”
“嗯。”
“呃……简而言之,就是一种靠杀人劫财营生的人,通常不带褒意。”
“杀人……”史列兰回忆起黑袍法师一行人杀气腾腾的表情,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原来那群人叫做强盗。”
“你真的遇上强盗了!?”杨阳大吃一惊,“在哪里?在哪里?”
“树林里。”
“哪儿的树林?这里吗?”
史列兰凝神回想,好容易搜罗出答案:“红石……山脉。”
“红石山脉?那不就是这里!”杨阳急坏了,“糟糕!我得赶快把这件事告诉神官才行!啊,不对!如果强盗就在附近的话,我们俩也会有危险——史列兰,你站得起来吗?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到山下去。”
站?史列兰眨眨眼,终于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他无意识地抬眼,对上黑发少女关怀的眸子,在那双宛如黑曜石打造的瞳孔里清清楚楚看到一张他熟悉无比的容颜,正茫然地回望他。
“!!!!?”黑发青年当场仿佛一根弹簧般弹坐起来。杨阳被他吓了一大跳,险些脱口惊呼,接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又是拍脸、又是摸衣服、又是拉头发,最后视线一转定在右手的长剑上,露出被龙之怒吼正面直击到的表情。
“怎、怎么会这样?”史列兰瞪着前一刻还是自己身体的魔封剑,呆若木鸡。
我居然跑进了诺因的身体!!那诺因呢?诺因上哪儿去了?该不会跑进我的身体里了?他连忙握紧剑柄,凝神感知,递来的信息是“无”。魔封剑里空空如也,不仅没有任何灵魂进驻的迹象,连他的力量也随之转移到诺因体内,完完全全成了一把普通的剑。
奇怪,不在……史列兰茫然失措:他、他去哪儿了?
等等!他脑中灵光一闪:记得我送诺因离开的时候,那个穿黑袍的老头子正好施放了一个法术,也许这就是诺因不见的原因。对了,[天星锁魂阵],是禁锢人类灵魂的魔法,但是如果强行解的话,一定会伤到诺因的精神。
“请问——”杨阳小心地开口。史列兰正好回过神,转头问道:“杨阳,你知道怎么化解黑咒术师的法术吗?”
“黑咒术师!?”杨阳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你碰上的是黑咒术师不是强盗!”
“嗯…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着了!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中了黑咒术师的咒术?”
史列兰点点头。杨阳有点疑惑地打量他:可是他看起来挺好的?算了,怀疑人不是好行为,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个会说谎的人。“我不会化解,但我师父应该办得到。”
“你师父?”
“嗯,他是桑陶宛领地的正神官,就住在山脚的西芙利村,我是他的二徒弟。”
“桑陶宛领地的正神官……”史列兰纳闷地重复:好像在哪儿听到过?杨阳补充:“不过这两天他在生病,可能没力气帮你,怎么办?”
“嗯……没关系,反正是不会死人的咒语,迟早会自动消散的。”史列兰不在意地道。[天星锁魂阵]只禁锢灵魂,不伤及魂魄,若强制解开反而有可能导致诺因魂飞魄散,还是不要冒险的好。反正等法术效力过了后他就会醒,到时又可以和他聊天,一两年的时光对史列兰而言只是短短须臾的时刻。
“你真豁达哩。”杨阳咋舌,心想大概是不伤人的小法术,对方才这么悠哉悠哉不当回事,“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得回神殿了。”
“你要…走吗?”
“呃。”杨阳被他不经意流露的寂寞眼神揪了下心,冲口道,“你可以和我一道走啊!”啊~~~我在说什么!?
“真的吗?”
正在心里痛骂自己的杨阳一见他清秀的脸上绽放出的夺目灿笑,一瞬间又魂飞天外,点头如捣蒜,“当然当然!村里的大伙都是非常热情好客的人,一定会竭诚欢迎你的!”除了一个人——她师兄。
“好,我跟你走。”史列兰下定决心。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一个人,无论这个少女是谁,肯带他走就行。
我会被耶拉姆剁碎。杨阳暗暗泣血。可是都答应了人家,就不能反悔。谁叫这家伙长得这么像女孩子,让她怎么也狠不下心拒绝。
不过,他还真好拐耶,随便两句话就答应跟陌生人走……杨阳偷瞄对方,从脸蛋看大约十六、七岁,搞不好比她还小:“史列兰,你几岁?”
青年一怔,开始一根根掰手指,好半天才对着看呆掉的少女,吐出一句:“不知道,应该蛮大岁数了。”
“你连自己的年纪也不知道?”
“嗯,又没人告诉过我。”他和诺因从不聊年纪的事。
“可你总会数数……啊!”杨阳捂住嘴,想起神官曾说过,魔导国除了王族、贵族、圣职者和商人可以进学院念书,其他人都不允许接受教育,所以史列兰不会算术一点也不奇怪;而且如果他和神官一样是孤儿的话,可能连自己的生辰年月也不知道:“对、对不起!你别放在心上!”
“?”史列兰不解地望着她,“什么东西别放心上?”奇怪,为何这女孩说的话他总有许多地方听不懂?他和诺因讲话就没这样。
“哈哈,没什么,你不介意就好。”杨阳笑道,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好了,我们也别在这儿瞎扯了,再不回神殿,神官……我师父他们会担心,走吧。”语毕,她站起来,却见青年仍一脸迟疑地坐在原地,“怎么了?站不起来吗?”
“……嗯。”
“是不是在冷水里浸太久了?来,手。”
史列兰看着她递来的右手,半晌才会意,伸手与之交握。杨阳略微使劲就将他拉起来:“啊,你很轻嘛,果然那时是因为剑的缘故。”
“剑…对了。”史列兰弯腰拾起地上的长剑,小心地插回剑鞘,“谢谢你的提醒。”不然他就会忘了,然后在诺因苏醒的一刻变成孤魂野鬼。
“不客气。”杨阳很纳闷:有哪个剑士会忘了自己的佩剑吗?亏他先前还捏得那么紧,不过,这个叫史列兰的家伙的确看起来不太可靠的样子。
杨阳再次端详对方,这一看吓了大跳。没想到青年站起来后,竟然比她高出一个半头,和神官差不多等高,两人匀称优雅的身形线条也十分相似。一袭式样很像骑士装的蓝衣适宜的贴裹住他的身子,猩红色的斗篷虽然破了,还是看得出作工很好;不同于昏睡时的脆弱,那张清秀标致一如瓷娃娃的脸蛋此刻透出一股高贵冷漠的气质。
“史列兰,你该不会是贵族吧?”杨阳问道。史列兰转过头:“贵族是什么?”
“……呃,不是就好。”这家伙一定是从深山里跑出来的。杨阳抹抹脸,低头寻找小狼龙的身影,却见它依偎在青年脚旁。史列兰顺着她视线下望,睁大眼:“这只狗……”好眼熟。
“雷奇,干什么呢!过来!”杨阳斥喝,伸手去抱小魔兽。不想雷奇两只前爪死死抓着青年的黑色长靴,半步也不肯挪动。杨阳咋了下舌:“奇了!这家伙难得会粘着神官以外的人不放。没办法,你来抱它吧。”
史列兰依言抱起小狼龙:“这只狗,是你的?”怎么他越看越像诺因那只新收的宠物?连名字也一模一样。杨阳摇首:“不,是我师父的。而且它不是狗,是魔兽。”
“哦。”看来诺因那只已经被干掉了。
小狼龙挣脱青年的手指,跳到他肩上,心满意足地叫了一声。见状,杨阳心下更奇:雷奇什么时候喜欢爬到人家的肩上去了,本来不是喜欢趴在头发上?
“咦!?”
杨阳惊噫,眼前的景物突然变得模糊,她揉揉眼,确定不是自己眼花:“起雾了!”山中多雾本属正常,但怎么会在中午?
“这雾……”史列兰微一皱眉:好像有股阴寒的气息?
“别发呆了,史列兰!”杨阳一把抓住他手往山下奔去,连竹篮也顾不得捡,“我们得赶在雾变大前下山,不然就会迷路了!”
******
“居然在这时候起雾,这什么鬼天!”
席奥恩停下脚步,骂骂咧咧。贝斯沉声道:“好像不是普通的雾。”
“咦?”
“你看。”贝斯将手里的东西展示给同伴看,那是一只十厘米长宽,仿佛罗盘的物品,中央的指针却不是固定在一点,而是像没头苍蝇一样滴溜溜地乱转。
“这……”席奥恩神色一整,“磁场被干扰了,是魔法之雾!”
“快解除它,不然没法找人。”
“还用你说。”席奥恩啐了一声,“可是,到底是什么人施的法,你不觉得这个问题也很重要?”贝斯顿了顿:“该不会是针对我们的吧?”
“杀手被杀手盯哨?哼!这真是本世纪最大的笑话了!”
“那么,你倒说说时机为何如此巧合?”
“世上本来就有很多巧合。好,我先来解开这雾,看看犯人的庐山真面目。”席奥恩举起隐藏在黑袍里的右手,在空中划出发光的文字,念出解除魔法之雾的咒语,然而等到他垂下手,再过了很长时间,也不见雾有丝毫消散的迹象,反而有加深的趋势。席奥恩呆了。
贝斯没有如往常一样口出讽言,暗影十三众之间的关系虽不若家人般和睦,却绝不会说出真正伤到对方的话语;而且贝斯和席奥恩搭档多年,十分清楚他的实力,连他也破解不了这雾的话,表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程度惊人,至少他们俩不是对手:“怎么办?要放弃任务吗?”
“不。”席奥恩冷静下来,“对方的目标不是我们,要不以他的实力,早就出手了,我们先集合大伙,再做打算。”
贝斯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只蛋形的笛子,放到嘴上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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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阳还没回来?”
严昭霆扛着满载的竹篮走进客厅,看见空荡荡的桌子时愣了愣。耶拉姆一边从厨房走出来一边脱下围裙,漫应了声:“嗯。”
“奇怪,我今天弄的比较晚,我还以为她会先回来呢。”已经习惯对方这副死样子,昭霆也不在意,随手将篮子抛给他,坐到椅上开始享用美食。耶拉姆检察她的劳动成果:“今天倒不错嘛,在哪儿采的?”
“唔…后山的小树林,今儿个我和阳交换,啊呜,她找红石山脉那边。”昭霆塞了满嘴饭菜,含糊不清地回答。耶拉姆微一皱眉:“你应该告诉她不要走远了吧?山里现在是野兽出没的季节。”
“有这个必要吗?阳又不是小孩子,会不知道?”昭霆停下嘴,惊讶地注视他,“我倒不知道你何时这么关心她了?”
“我只不过随口提两句,就叫关心了?”
“废话!对我怎不见你随口提两句?”昭霆语带醋意地嚷嚷,“昨天、前天,我只身去那座‘野兽出没’的山时,就不见你吭半个字!”
耶拉姆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训练了那么多日子,还打不过区区野兽,你活着也是丢人现眼。”
“没人性!”昭霆哇哇大叫,耶拉姆一副懒得理睬她的表情,提着竹篮转身离开,气得昭霆差点掏出手绢来咬。三扒两扒解决完午饭,她决定去神官那儿寻求安慰,向他告状,叫他好好训训这个大徒弟对女性的恶劣态度。
“喂!”听见布靴踩在木梯上发出的轻响,耶拉姆从厨房探出头,皱眉道,“神官大人在睡觉,别去吵他!”
“还在睡!?这两天他天天睡24小时,再睡下去不成猪了!”
“随他去,睡得久有利康复。”
差别待遇。昭霆咕哝着下楼,想她每天早晨不到五点就被揪起来做挥剑练习,这个怨啊~~~~但谁叫她打不过这个暴君,只有任他欺凌。
百无聊赖地逗弄了一会儿窝在壁炉里打盹的小狼龙,正当昭霆忍不住想去接友人的时候,响起急促的敲门声。耶拉姆立刻冲出来,与昭霆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里看到相同的不安。自从上次的事后,他们对这种敲门声已成惊弓之鸟。
瞅了眼楼上,耶拉姆走到玄关拧开门把,昭霆战战兢兢地跟在他后头。门开了,映入眼帘的不是两人想象中浑身染血的黑发少女,而是一个西芙利村的村民。不约而同地,两人松了口长气,暗笑自己大惊小怪。
“什么事,塔克?”耶拉姆喊出那人的名字。塔克无言地指着一个方向,满脸惶恐不安地问:“耶拉姆,那个……是自然现象吗?”
褐发少年和棕发少女循指望去,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被浓雾遮蔽的红石山脉,在日阳下散发出诡异的暗青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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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糟了。”
杨阳环顾四周,大声咋舌。才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淡白的雾气就转为现下的浓白,几乎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所以别说东南西北了,连路也找不到。生平头一次遇上这么大的雾,而且在异世界,杨阳不由得心下忐忑,下意识地握紧唯一同伴的手。
“杨阳,为什么不走了?”
身后传来清朗悦耳的声音,让杨阳稍微安心了点。虽然和这个名叫史列兰的青年只相处了一会儿时间,彼此还停留于陌生人的认识阶段,但在这样手足无措的情况下,有个人陪在身边就无疑给她打了贴强心剂:“雾这么大,乱走反而会迷路,我们先等等,等雾散了再走。一般来讲,这么大的雾顶多持续两三个时辰。”
“不可能的。”
“啊!?”杨阳错愕地转过头,盯着甫下断语的同伴。史列兰平静地道:“这不是自然形成的雾,而是魔法之雾,除非施术者收回法术,不然雾是不会散的。”
“魔法之雾,是谁……等一下!史列兰,你会魔法?”
青年点点头。杨阳着实吃了一惊,顿了顿,问道:“那么,你知道是谁放的雾吗?”史列兰摇头道:“这里的磁场非常混乱,我感觉不出来,只能大致探出反应源是地下。”
地下?杨阳突然有某种很不妙的联想,心一凉,她用力摇头甩去这个恐怖的猜测。
不可能!不可能的!神官说过,死灵王起码要一、二十年才能脱困,怎么会现在封印就解开了!再说有佛利特他们守着镇魂石,根本不会有事,一定是我太多虑了!
杨阳振作精神:“史列兰,你可不可以化解这个雾?”
“化解是可以,但他要再施怎么办?”
“再施就再化咯!”
“不要,我懒得。”史列兰偏首拒绝。杨阳眯起眼:“你该不会根本就做不到吧。”史列兰却不上当:“随你怎么说,反正不干就是不干。”以前诺因骗他做什么事时,也总是用这招,好像叫作“激将法”,他已经学乖了。
杨阳垮下肩:这家伙,倒是比她想的聪明,可是这么下去……
就在这时,她感到脚下传来一波细微的精颤,间隔只有几秒钟,短得差点让她以为是错觉:“史列兰,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嗯,刚刚地好像晃了一下。”
果然是地震……杨阳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就像眼前的雾一样。不愿再胡思乱想,她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迈开大步。
史列兰一怔:“咦,你不是说再等等?”
“但是,你也说了这是魔法形成的雾不是吗?那么搞不好我们在原地待上半天,雾也不会散,还不如碰碰运气。走运的话,我们也许会撞上正确的路哩!”杨阳乐观地道。她天性不喜欢求助于人,史列兰不肯帮忙,她就自立更生,自强不息!
听起来像是自暴自弃啊?史列兰疑惑地想。但他本就没什么主见,当下一声不吭地任她拉走。
扑面而来的雾气愈来愈阴冷潮湿,脚下的路面也变得陡峭不平,杨阳立刻知道自己选错了路,跑进深山里去了,她也不死要面子,转身打算往回走,这时,闻到一股腥臭味,她心中警铃乍响,猛然抬头,果见同伴身后出现一团灰影。
“小心!”杨阳扑上去将他推开,夹杂着腥味的劲风从两人身畔掠过,将一棵碗口粗的小树打成两截。杨阳惊出一声冷汗,定睛一看,偷袭者是一只高大的黑熊。她火速取下背上的长弓,搭箭拉弦,同时后跃躲过黑熊的第二击,发射羽箭,直取熊眼。经过双头哭虫一役,杨阳的武艺没有长进多少,临敌的心志却大大增强,近距离发箭也能心不慌手不抖。只听得嗖的一声,羽箭正中黑熊的右眼,虽然杨阳想射的是左眼。箭杆深深插入眼窝,显然脑部已被戳伤。杨阳才松了口气,黑熊却暴起发难,咆哮着向她扑来。杨阳反射性地一让,醋钵大的拳头将她身旁的小树打得四分五裂,断裂的树枝被劲风卷起,打得她好不疼痛,一口气转不过来,弓弦没拉满就射了出去。黑熊轻松拍掉箭,挥掌往她头顶拍落,而杨阳的手才放到背后。
下一秒,一根巨大的石笋伸出地面,贯穿黑熊的身体。
“没事吧?”青年的声音流入少女的听觉。与满身狼狈的同伴比起来,他一身无尘,意态悠闲。杨阳惊魂未定地粗喘片刻,才回过神,抹去脸上的汗珠:“啊……谢谢你。”
“没关系,你也帮了我。”这是史列兰的真心话,要不是对方那一扑,诺因的身体只怕已经归西了,虽然他并不会有事。
“不过……”杨阳畏缩地看着那头被石笋贯穿,还一边挣扎,一边嘶吼的黑熊,“这只熊的生命力真的好旺盛啊,这样还活着。”
“什么,它早就死了,在你射中它时。”
“咦!可是——”杨阳指着生龙活虎的黑熊,眼神明白写着“这样也叫作死了吗?”一行大字。史列兰一言不发地踏前半步,抬手停在黑熊鼻前,只见一团黑雾从后者眉间渗出,没入他白皙的掌心,与此同时,黑熊仿佛一只电力用尽的大布偶般,身子软软垂下,挂在石柱上,再也不动了。杨阳看的惊诧莫名。
“看,死了吧。”史列兰一脸“我没说错吧”的表情。杨阳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做了什么?还有那团雾是——”
“是黑魔法形成的瘴气,能赋予生物死后还能行动的力量,现在我把瘴气吸走,它自然就变回一具尸体了。”
杨阳听得惊骇至极:“那、那它不就是僵尸了!?”(注:运用黑魔法操控的尸体,会追着活人的气息进行攻击,通常身体会爬满蛆,有时也会吸血,没有智力,很难打死。不限于人类的尸体,任何生物死了都可以变成僵尸)
“到刚刚为止是僵尸,现在是尸体。”史列兰很专业地纠正。
“一样啦!天哪!怎么会有这种事!难道是黑咒术师做的好事?”
“我认为不可能,人类没有这么大的力量。”史列兰再度纠正。杨阳一怔,不解地问道:“这话什么意思?把一头熊变成僵尸需要那么大的力量吗?”
“不需要,但是把瘴气扩散到整座山就绝不是人类能办到的事了。”
“……”杨阳呆了数秒钟,僵硬地问道,“你说的瘴气,该不会就是这个雾吧?”
“就是这个雾。”
“啊~~~那怎么办!?我们已经吸进去了!”
“这种瘴气对活人的影响不大,顶多引起点不适罢了。”史列兰平静的语气就像在说“嗨!今天天气真好”一样,“不过死了的话,这头黑熊就是榜样了。”
“……我绝对不能死。”杨阳发誓。客死异乡,然后还变成僵尸四处做祟这种下场光是想象就毛骨悚然,突然,她一个激灵,“等一下!这么说,从现在起我们每杀死一头野兽,就会多出一只不死怪物来咯?”史列兰道:“当然。”
当然个头啦!杨阳欲哭无泪:“那我们赶快走吧!血腥气会把周围的野兽全引过来。”语毕,她再次执起青年的手,随便选了个方向迈开大步。走了一会儿,她想起一事:“对了,史列兰,你不是说瘴气对人体有害吗,那你以后别再把它吸进体内了。”
“啊……哦。”史列兰从对方的语气里感到一丝奇妙的波动,却不明白那是什么波动,只觉得心被微微推了一下。
“可是,究竟是谁把瘴气散播到整座红石山脉的啊?难道真是……”
杨阳的自言自语在中途嘎然而止,脚底又传来和先前一模一样的震动,而且持续时间和震度都增加了,可以清晰地看到近处几株树木也随之打摆子似地轻晃,但是杨阳的心反而镇定下来,多了份了然和觉悟。
虽然,她还是不敢把心里那个名词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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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听不见一丝声息,也看不到一缕光线。
突然,凶猛的火焰撕裂黑暗,赤热的火点暴雨般打下,顷刻就吞噬了整座都城,无数人在奔涌而下的熔岩倾袭下亡命地奔逃,发出绝望的悲喊:
“救命啊——”
他不安地摇头,想要逃离那撕心裂肺的哭号。不是一声,不是十声,甚至不是几百几千声,而是此起彼落、却又似乎同时发生,几万人乃至几亿人,汇聚成的一股巨大、悲惨的洪流,无休无止地冲击着他的感官。不想听,声音却执拗地钻进他紧捂的双耳;想逃走,身体却像灌了铅似的沉重,连一步也挪动不了。
而且,烦扰他的声音还不止一种,除了那些人们虽遥远却清晰、惨厉的哀哭,还有几人激烈的争执。很接近、很真实,很吵耳——
“连千万年来支撑上界的圣柱都爆发了,当场死了三万人,失踪者两万多;到处是山洪海啸,地震火灾,这样下去,搞不好明天世界就毁灭了。”
“别开玩笑了!还原回去?!谁有这么大能耐把法则还原?”
“有一个人可以……”
“住口!”一个十分耳熟的清越嗓音打断所有的争执,却带着不熟悉的狂怒,“‘用一个人的牺牲换取千万人的幸福平安’——这种鬼话亏你们说的出口!除非我死,否则你们休想碰她一根手指!”
“帕西斯,这是为了世界……”
“去他的世界!这世界给了我什么好处?要我为它牺牲到这地步!够了,我不想再听你们鬼扯,现在我就带着她和孩子们离开这个地方!”
“帕西斯,他们不会轻易罢休的,我……”
“没事的。”他紧拥住她,连同她怀里的孪生子,“华尔特他们都会帮助我们,马上安迪就会和白银之谷的龙族一起过来,送我们去安全的地方。有银龙王在,谅那帮老儿也没胆拦人;再说,我也不是软柿子好捏的啊。放心,我们不会再分开的,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嗯。”
怀里的女性抬头的刹那,一团黑影兜头罩下,裹住她的身体,远远攫走,连同他指尖残留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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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青年猛然坐起,大口喘息。秀丽的脸庞爬满冷汗、惨白如纸,右手无意识地紧握住胸口,力道之大,险些撕破衬衫。浸透身体深处的寒意,经由汗水流到体外,令他控制不住地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他祖母绿色的双眸从一片焕散回复原本的清澈明净,脆弱哀伤的神情也像被蒸发的水气般消失无踪。
“哎,我怎么会坐在床上?”无名氏神官如梦初醒地眨眨眼,半晌,才想起刚刚好像做了个奇怪的噩梦,可是不管他怎么回想,梦里的情景就像被浓雾笼罩了似的,朦朦胧胧一点也看不真切。
算了,一个梦而已,忘了就忘了吧。神官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忽觉右手掌生疼,这才注意到自己正隔着衣服,捏着挂在胸口的项坠。他情不自禁地把它捞出来,放在手心端详。银制的项坠呈十字架形,上头盘旋着一头展翅飞翔的龙。雕工精细,造型古朴。据收养他的已故大贤者加卡德-瑞姆席德说,这是当初放在他襁褓里的东西,应该是他的亲生父母留给他的唯一信物,可是德修普王家的家徽是狮子和百合,而且神官查遍资料,也没有找到类似的式样,就算在市场上也没见过。
我还真是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哩。他自嘲一笑,把项链放回衬衫里。这时,他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包围住自己,很不舒服。下意识地甩甩头,驱走了残留的睡意,寒意却有增无减,连喉咙也干涩起来。
唉,这种时侯,最需要的就是一瓶可以温暖我冰冷身体的白兰地了。
神官好像压根没看到床头柜上的水瓶,双眼闪着**和快活的光辉,手伸到枕下掏摸,却摸了个空:“……可恶,被发现了!耶拉姆这小子!算了,我还有一瓶。”神官发挥锲而不舍的精神,不太流畅地翻身下床,走到窗前抚摸帘布的背面,果然一如预计摸到一块凸起,得意的笑容浮上他的嘴角。
“呵呵,我真是天才……耶!?”
他攸地睁大眼,瞪视窗外某个景象。与此同时,一道阴寒至极的游丝从他脚底透入,沿着脊椎直冲后脑勺。一瞬间,他全身如遭电击,身子不由自主地软滑下来,双手颤抖地抓住窗帘,才没有膝盖落地。
这感觉是……怎么会!?神官震惊无已。
“神官大人!”卧室的门被从外推开,传进两个缠夹在一起的声音:“你快起来!”“不好了!你快看外头!”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看见窗边的人和他惨白的脸色,吓了大跳。耶拉姆第一时间奔过去:“你怎么了,神官大人!?”
“没、没事,我想吹吹风,所以打开窗子。”神官不敢说出找酒的事,调整了一下呼吸,他缓缓站起,观察两人的表情:“你们看到那个了?大家的反应如何?”
“当然看到了!那到底是什么?”
“大家都很惊慌,不过还没出现骚动。”
昭霆和耶拉姆再度异口同声。神官忍不住按住头:“好罢,先不谈此事,阳呢?”他的大徒弟和小弟子面面相觑,一同苦笑:“她就在红石山脉里头。”
“什么!?”
神官当场呆住,久久不能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