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消失的地平线

扎姆卡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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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感觉……”

    旅人抬起头,蹙起的眉有惊讶,也有忧虑。透过枝叶间隙的星光照在他暖玉般清俊的脸庞上,却没有洒进他轻合的双目。深夜的树林里,只有他挂在大腿侧边的镜子微微闪动了一下光芒。

    “她应该来了……那个孩子。”

    一声叹息,白衣旅者像在聆听什么声音似的静默了会儿,摇摇头,步履匆匆地没入树木的剪影。

    叩!一只幼嫩的手嵌入墙壁的夹缝,掏出一颗温润幽深的黑曜石,与下面第三格的琥珀互换。

    接着,两扇紧闭的精金大门朝内打开,抖落千年的灰尘,沉闷的声响宛如敲击在心头,霉味和着书卷的味道扑面而来,天花板洒下冷色调的白光,照亮了一间宽广宏伟的地下厅堂。密密麻麻的书架呈环形摆放,一眼望不到头。

    正要迈入,少年停在门口,转向光线照不到的幽暗长廊,瞳仁纵长的龙睛清楚地捕捉到一个虚幻的人影,从腰部的位置弯折,向他行礼。

    “什么事,奥玛?”怔了怔,少年犹带稚气的五官绽放出夺目的喜色,“父亲叫你?”

    “不是,小主人。”幽灵管家用不变的空洞语调道,“主人的后代,被召唤了。”

    地球2000年春——

    “杨阳!!”

    “啊啊,我听到了。”

    “听到了?听到了怎么在发呆!”

    “”杨阳叹了口气,再次把两手放在膝上,摆出乖乖受教的姿势。至少,在这里挨训比在别的老师办公室挨批多了张椅子,待遇好得多了。

    原因么,是坐在桌子对面瞪眼的人正是她的——

    “唯叔叔,我求你放了我好不好~~”

    “放了你可以,今晚你得自己拿着这张成绩单向大哥嫂子负荆请罪。”杨唯一点也不打算放过这个侄女。

    此刻坐在办公室里的两人,除了性别,年纪外,轮廓十分相似。一样清俊儒雅的五官,凌乱的黑色短发,微带苍白的肤色。当然,对前者而言这样的长相太过男孩子气,除非很仔细看,才看得出点怀疑来。

    完了,连王牌都请出来了,她还有商量的余地么?

    “其实,除了化学,你其它的成绩都还过得去,不,应该说不错”

    听出对方语气略有松动,杨阳忙猛点头,但还来不及附和,就见杨唯脸色又是一沉:“但这27分的化学成绩,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啊!”

    “是”杨阳默认,她心里不是没有愧疚。

    “你知道莫老师拿这张成绩单来给我看时的表情吗?声泪俱下!他说他二十年的教学生涯中,都没碰上你这样的学生!一整年化学从没及格过!最高分51分!惨不忍睹啊——的确,碰上我也要泣血,何况人家莫老师年纪大加心脏病?阳,你这叫谋财害命,蓄意杀人!莫老师说他知道我是你叔叔时还不相信,因为我教的八班化学一向是最好的。阳,莫老师要我将你换到我班上,但我不想这么做,莫老师是个有经验的老师,完全是你自己不思进取,你应该向他好好道个歉!”

    “我知道了。”杨阳一脸忏悔地道,然后瞥向桌上的东西,“这张成绩单”杨唯白她一眼,轻哼道:“当然我去说啦!还能有谁?”

    “哇~~我就知道唯叔叔你最好了!”杨阳跳起来,一把抱住亲人的脖子撒娇。

    “少来这套!”杨唯轻轻挣扎了一下,“明天开始我会帮你补课!”

    杨阳挺直背,端端正正敬了个军礼,响亮地道:“遵命!”随即,她侧过首,疑惑地问道:“可是,爸妈今晚真的会回来吃饭吗?”

    “会的,我打手机问过他们了。”

    “工作时不是不能听电话?”

    “偶而打打,不要紧的。对了,阳,我有些事要问你!有关你的志向”

    叩叩!听到这个自己最感冒的话题,杨阳正动脑筋想托词开溜,巧合的响起敲门声。她大喜过望,急忙收起成绩单,挥手道:“既然你有客人,我先走了,拜拜!”

    “等等,阳!”杨唯刚探出上半身,办公室的门就被推了开来,走进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学生。与她擦肩而过的杨阳瞥见几缕茶色的柔细发丝,回首的刹那,一张明丽至极的白皙侧面映入她眼帘。

    “!”

    杨阳不禁瞪大眼,想再看仔细一点,可那少女已走到杨唯桌前。但即使如此,她的背影也美得令杨阳双目发直,叹息不已。这样子不管谁看了,都会认为是个被美女勾了魂的少年。

    “杨老师,八班的考卷全在这了。”

    那少女低声道。杨阳听在耳里,只觉声如其人:清脆,冰冷,高傲。

    “谢谢你。帮我把这叠卷子发给他们。是回家作业,明天一早交。”

    “是。”

    少女一收起考卷,马上离开房间。杨阳直到她快把门合上,才想起之前的狼狈,忙急步奔出,恰巧与她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是一怔。

    这时杨阳看清了:一双非常美丽的绿色眼珠。不,其中掺杂了点漆黑,那应该是一种被称作墨绿的颜色,宛如冬日映着白雪傲放的常绿乔木。

    她是外国人吗?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杨阳好奇猜测。

    “所以?”

    “所以——她真是个大美女!你没见到真可惜。”

    严昭霆瞪视两手托颊,一脸神游天外的同桌兼青梅竹马,恼道:“我才不要见她!”杨阳奇道:“咦,我本来还想和你一起去八班偷看,谁叫我不知道她名字——你真的不去吗?这种机会很难得耶!”

    “不要!我又不是同性恋!”

    “我也不是啊。欣赏美是人类的天性,无关对方的性别。”

    “我也长得很漂亮啊!怎么从没见你夸我?”

    杨阳假装认真端详同桌的脸孔,半晌,以肯定的语气道:“或许吧,可是我没感觉,大概看了十多年都厌了。”

    “阳你这大坏蛋!”昭霆气得哇哇大叫,鼓着腮帮离开座位。杨阳唤道:“喂,你去哪?”

    “小便!”

    “唉。”杨阳只叹了口气,附近的同学都红了脸。杨阳心道:要是能改掉这说话不经大脑的毛病,昭霆应该也算得上是个一流的美女吧。

    “大帅哥,想什么这么入神?女朋友?”

    “轩风?”杨阳不用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会用“大帅哥”这个绰号叫她的全世界只有一个人。文体委员柳轩风笑盈盈地瞅着她问:“你又说什么阴话把小霆气走了?”

    “她是受到自然的召唤走的,与我无关。”

    “哦?”轩风挑挑眉,举起一张表格模样的纸笑问,“运动会勇将大招募,参不参加?”

    “不要。”

    “你也拒绝得太快了吧!起码应该加上一句‘对不起,让我考虑一下’。”

    “有什么差别吗?”

    “拜托~~帮帮忙啦~~”

    杨阳伤脑筋地耙耙黑发,道:“我也想帮你,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体育烂成什么样。叫个八百米才四分五十的人去跑步,你想让咱们班得倒数么?”

    “你可以选报其它项目啊,我记得你仰卧起坐就不错。”

    “拜托,那是任何人都好得一塌糊涂的项目。”

    “未必,有些人就做不到二十个。好啦,就仰卧起坐了!看在好朋友的份上,我可把这热门名额让给你——老师规定这次每个人都必须参加一门。”

    “thankyou!”

    这时上完厕所的昭霆回到教室,轩风一瞄见,立刻冲上去牢牢揪住她,兴高采烈地展开报名表:“来得正好,体育女神!在这里签上你的大名!”

    看清滑到眼前的东西,昭霆以激烈过杨阳数倍的口吻道:“不要!”轩风不禁生气了:“为什么不要!?这是为集体争光的好事!”杨阳在旁微微而笑,欣赏好戏。昭霆用力一弹纸面:“只要是为集体争光的好事就别找我,不八百年前就声明过了?八百米,我才不要累得要死呢!”

    “严昭霆,别忘了上次英文自习你逃课,是谁帮你遮掩的!”

    轩风双手插腰,板起脸孔。昭霆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原来这年头帮忙好朋友还收费的?”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是谁现在连点小忙也不肯帮的,嗯,‘好朋友’?”

    “好了好了。”杨阳不得不出来打圆场,以免两人越闹越僵,“我也报了一门,昭霆你就退一步,报四百米如何?”昭霆噘起嘴,却没反对杨阳的建议。为免她反悔,轩风忙大笔一挥:“ok!这么决定!”

    正事办完了,文体委员总算可以聊些闲余的话题。她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轮流望着杨阳和昭霆:“摸底考终于考完了,你们俩有什么接下来的计划?”

    “你不提摸底考还好,一提摸底考就是我心里永远的痛!”

    发出哀嚎的是杨阳,轩风惊讶地看着她:“怎么,你不是考得蛮好?对了,你化学不及格,可你总分还是比我高啊!小霆还有三门不及格呢。”这回换昭霆拉下脸不语。

    “正是因为化学不及格,我日子才不好过!你忘了重点班那位化学老师兼班主任是谁了?啧,我讨厌死化学了!”

    轩风想了想,笑起来:“对了,杨唯。不过你也真奇怪,明明有那么好的老师在身边,化学应该是强项的,还是有什么原因呢?”

    杨阳的表情几不可察地一黯,随即挥挥手,状似无意地岔开话题:“不谈这个了,我们确实应该计划大玩一场。下学期就没这么轻松了,人人都说高二上下学期是最后的天堂。”

    “对对,周末一起去大火拼!”昭霆热心赞同,杨阳一指按唇:“我想去文庙。”轩风笑道:“我随便。倒是我觉得先考虑参加什么兴趣小组比较好。下面的海报你们看了吗?”

    “看了。漫研组,文学社,影视评论小组好像比较对我的胃。”

    “我要和阳一起参加漫研组!”

    “哎呀,已经决定啦?真可惜。”轩风露出遗憾的表情。昭霆奇道:“你要参加别的吗?不和我们一起?”

    “嗯哼,我要参加戏剧社。”轩风点点头。杨阳敛眉沉吟:“戏剧社啊”

    顿了片刻,她仰头感兴趣地问:“那里一定有许多美女咯?”

    昭霆差点翻出座位,一脸受不了这家伙的表情。轩风却泰然自若地笑道:“说不定哦!再一节课就放学了,到时我们一起去看看。再不然,一个帅哥美女也没有,也有我这位气质超群的大美人供你欣赏啊。”

    这次昭霆摆出作呕的架势,被轩风敲了一拳。杨阳心道两个都一样,微微一笑:“好吧。”

    “哇!阳阳,你快看,你快看,那个男人好帅哦!”

    “哪个?”

    “就是那个,站在布幕旁的那个!啊~~我果然没有白来!”

    “咳呃、咳、放手啦!”杨阳呼吸困难,努力扳开死掐着自己脖子不放的某位花痴,皱眉道,“我看不出他有什么帅的。”

    “就是!眼睛眯得太小,鼻子旁有雀斑,头发又稀稀黄黄的,还比不上阳呢!”昭霆也附合。轩风像觉得她俩很蠢似地一甩手:“阳阳再帅也是女的啊!又不能和她叔叔谱一段现代师生恋,只能把目标放在年龄相近的对象。那个男人算不错了,你们俩一个眼拙,一个眼挑,谈不拢,闪边去!”语毕不再向两人顾上一眼,迳自理理头发,迈着自信优雅的步伐走向那名男学生。

    “这个女人搞不好了。”

    杨阳望着友人的背影叹气。这时,刚走了几步的轩风被一个人拦下。三人定睛一瞧,见来者是个身材非常娇小的女生,比一米六的昭霆还矮上少许,穿着英国仕女风味的长裙。杨阳一眼就看出她正饰演朱丽叶的角色。与这个形象十分吻合的,少女有双清澈的大眼,让人一望便生出好感,反倒不太留意她灵秀的长相了。

    “我叫邱玲,请问你们是来参观戏剧社的吗?”

    “是。”轩风代表三人回答。邱玲和善一笑:“不好意思,你们可以坐在那边的椅子上吗?这里我们要排练了。”杨阳忙道:“没问题,对不起。”拉着两个友人直奔角落的座椅,耳边听得一个男生叫道:“社长,好了没?”邱玲应了一声。

    “原来她是社长。”坐下后,昭霆忍不住咋了咋舌。轩风因为对方打扰了她的“约会”,脸色很是不愉。杨阳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邱玲的演技只是平平,有些地方台词也念错,但举手投足,充满丰沛的情感,让人感觉她是用心在表演。另外,这女孩全身上下洋溢着一股独特的魅力,吸引众人的视线。这样的气质,令杨阳联想到前不久认识的一个人。

    “蒙太古和凯柏莱斯是世代敌对的两族,不被看好的恋人们……”

    突然从上空传来这段话语。昭霆抬起头,奇道:“这是什么呀?”

    “‘旁白。”轩风答道,补充了一句,“真不错的声音。”

    杨阳脸色一变,四下张望,因为她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不一会儿,她就找到那抹在二楼调音室的纤长身影。茶发少女并没有如她想象般一边看剧本一边念台词,双眸冷淡地注视楼下排演的众人,不时随口诠释两句,似乎完全没查觉杨阳打量的视线。

    其实,黑发少女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这个只见了两次面的少女如此感兴趣,或许是对方那种冷傲孤辟,她从所未见的气质吸引了她的好奇心吧。也或许再过几天,杨阳就会把少女的形影遗忘于记忆的谷底,为心中曾兴起的奇异亲近**感到好笑。

    毕竟,她们是不相干的人。

    “冰宿!”

    排练完,邱玲连戏服也来不及脱,急急奔向已从调音室下到一楼,背着书包准备离去的同班同学,“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马上就好,我们一起回家!”语毕不等对方回应,飞奔进后台。

    原来她叫冰宿,真是名如其人哪。走到门边的杨阳闻声停步。注意到她异常的昭霆和轩风也相继止步转身,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兰冰宿,浮现不同程度的惊讶表情。

    冰宿依旧一派酷样,走到角落掏出手机拨号。

    “喂,心宇表哥,你在机场?嗯,对,我来接你学校早放学了,我在参加社团活动放心,我带了伞ok,就这样byebye。”

    将手机放回腰畔,邱玲刚巧从后台冲出来:“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冰宿正想开口,身后传来一声大喊:“社长,有人来接你了!”

    杨阳三人站在门边,第一时间瞥见走廊尽头走来一个身材高昂修伟的青年。他不等那个戏剧社社员通报完就挤进门,朝她们道了声歉后,大步走向邱玲。

    “大哥,怎么你”

    “你这傻丫头,忘了今天是大伯的生日,要在饭店吃饭的吗!快点,你不到大家都不会动筷的,慎知已经先去了。”

    “可是”邱玲为难地瞄了眼身边的同学。邱慎行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冰宿,露出惊艳之情。冰宿不疾不徐地道:“没关系,我也约了人。”说完朝邱慎行略一点首,转身离去。

    接着,邱玲也携着兄长告别余人,只是脸色不是很开心。

    “这家伙比起曹伟航,又上一个台阶了。”轩风目送邱慎行的背影,喃喃道。

    “曹伟航是谁?”昭霆皱眉不解:班上没叫这个名字的人啊!至于杨阳,她连自己班里大部份男生的名字也记不起来,自然瞠目不知。

    轩风笑而不答,这时左近响起叫她的声音。杨阳和昭霆转过头,一齐变脸。原来曹伟航竟是她们先前见到的,站在布幕旁边的男生!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里,轩风就已经勾搭上他了!!

    “呵呵,那我先走咯,明天见。”轩风挥挥手,笑着挽上曹伟航的胳膊,相依相偎地走了。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被丢下的两人仍是目瞪口呆。

    “若蝗虫是粮食杀手的话,这家伙就是男性杀手。”

    “干嘛说得这么文雅,干脆说她是花蝴蝶好了!”

    杨阳苦笑了一下,岔开话题:“去找唯叔叔吧。听冰宿刚刚打的电话,外面一定下雨了,我们找他想想办法。”

    “三个人挤一把伞?”

    “不,是叫他请我们乘taxi!”

    “够狠!”

    “你们俩真够狠的,居然敲诈工薪阶级!”

    “啰唆!你是男人吧,那就干脆点!”

    杨唯看着昭霆的表情很像怀疑“到底你是老师还我是老师”,但他终归没有发火,默默撑开教师用伞。两个少女忙尽可能将身体靠近他,三人一起缓步走向校门。

    雨下得非常大,天地罩上深沉的灰色帘布,耳边只剩下唰唰的雨声。这样的天气,本让人心情郁闷,杨阳却十分高兴,心想今天遇见好多新鲜的事,回家一定要告诉唯叔叔和爸爸妈妈。也可以叫昭霆进屋坐坐,泡壶暖乎乎的红茶,擦干身体围坐着聊天。反正两家是邻居,来回近得很。

    “!”

    就在这时,她的视野角落闪过一个似曾相似的人影,她连忙朝后看。杨唯停下脚步,回头喊道:“兰同学,怎么了?”

    果然是冰宿!杨阳看着那个蹲在门房间门口,好像很烦恼的人。昭霆也从杨唯背后探出脑袋,一脸好奇。

    冰宿犹豫了一下,大声喊了什么。三人没听清,于是她提高嗓门:“我凉鞋的鞋带断掉了!”

    “我去叫出租,你们把她扶过来!”

    杨唯把手里的雨伞塞给杨阳跑到街上。杨阳和昭霆依言走过去,但因为双方隔着运动会开幕式的告示牌,花了点时间绕行。这时,拉了辆车的杨唯听见身后响起一声小小的惊呼。

    异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后没人说得清楚,只记得那一瞬间,有一种坠入梦境的感觉。空间像波浪般起伏,被胡乱搅动,而身处这股洪流中心的兰冰宿仿佛滴打在地面上的雨滴,影象抖动了一下,模糊,飞散,消失

    消失了!!!!?

    良久,几个人就这样呆呆看着已空无一人的台阶,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直到昭霆伸出食指,张开嘴,吐出虚弱的声音:“啊啊”才震醒余人的神智。

    “唯叔叔!”杨阳下意识地尖叫,全身抖个不住。杨唯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几乎是飞地跑过来,一把将两个少女搂进怀里。

    “快!报警!”他朝门房间里同样一脸惊惶的张伯喊道。

    四周,雨仍毫不见小地下着。

    “这么说,你们是亲眼看着她消失的?”

    “不错。”

    杨唯一边肯定地道,一边轻柔地用毛巾帮两个浑身湿透的少女擦干头脸。虽然仍有点颤抖,但两人已大体平静下来了。

    几名民警面面相觑,满脸伤脑筋的表情。老实说,他们一点也不相信这种离奇事件。然而五个证人:其中两个老师,一个出租车司机,说有内情也不太可能。难道是集体幻想?

    半晌,一个民警开口道:“总之我们已经打过电话跟她家人联络了,但是没有人接,请问——”

    “电话名册上只有这个电话。”还特地拨电话回学校问的杨唯道,“冰宿是住在她亲戚家,我记得她舅舅在中央医院上班,好像是内科医生。”

    “那打去中央医院!姓什么?”

    “凌,两点水的‘凌”。”

    “好。”另一个民警飞奔出接待室。被两人的对话触动记忆的杨阳略一迟疑,小声道:“呃,我记得冰宿今天本来要去机场接她表哥的,也许他现在已经回去了。”

    “她表哥有手机吗?”众人异口同声。杨阳不擅应付这种大场面,脸颊泛红,声音也压得更低:“应该有但我不知道号码。”

    “戏剧社社长一定知道,她和兰冰宿不是好朋友吗!”昭霆仗义为友人圆场,也不顾发言是否不负责任。而比起邱玲的名字,她更记得她的头衔。

    杨唯奇道:“戏剧社社长是谁?”他平常不太关心文艺方面的事宜。旁边的张伯笑呵呵地道:“也是你班上的学生啦,邱玲!上回艺术节我有看她演出。蛮可爱蛮乖巧的孩子。”

    “原来是她。”杨唯沉吟道,“那我打去问问。”

    “啊,唯叔叔!”他起身时杨阳刚好想起,拉住他袖管,“不用了!邱玲跟她哥哥一块去饭店了,你联络不到人的。”

    “对哦。”昭霆也想起来。

    “是吗。”杨唯无奈地坐下来。接下来屋内陷入了僵局,人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杨阳和昭霆对气氛倒是很能适应,一个看闲书,一个玩书包带子。

    轩风现在已经到家了吧。听见钟鸣声,杨阳抬头看向墙上指着十点的挂钟,寻思:下雨天那女人也不可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那么,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各位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们的。”

    一个民警打破沉默。出租车司机因为这桩怪事打断了他的工作,早就满肚子不高兴,二话不说起身告辞。余人也纷纷离座。杨唯沉吟了一下,转向那个民警,正色道:“这是件真的失踪案,不管再怎么不可思议,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慎重处理。兰冰宿不仅是我的学生,更是她家人的骄傲,请务必帮忙。”见他说得凝重,民警不由得收起几分不信,郑重与他握手:“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杨唯这才如释重负,拍拍侄女的头,爱怜地道:“快回家吧,哥哥嫂子一定担心死了——昭霆也来我们家吃顿饭怎样?”

    “好啊!”昭霆爽快答应。杨阳瞪了她一眼:“老是来我家骗吃骗喝!”昭霆扮了个鬼脸:“大厨都没抱怨,你罗嗦什么!”“大厨”微一苦笑。

    蓦的,外头传来一片闹哄哄声。不一会儿,一个全身湿透的青年在民警的带领下走进来,环视众人一圈,淡淡地道:“我是凌心宇。据说,我表妹出事了?”

    杨阳内心一动,凝神打量对方。只见那青年有一头和冰宿很相似的深茶色短发,双眼却是普通的黑色,周身散发出与茶发少女一样冷漠高傲的气息,但紧皱的双眉毕竟泄露了他内心的焦虑。

    民警使了个眼色给凌心宇身旁的同事,意思是“你终于联络到他了?怎么不先报告一声?”却听对方冷然道:“我是听到电话答录机里的留言才赶过来。冰宿我表妹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我们怀疑你表妹失踪了。这件事很奇怪,还是由几位证人亲自和你谈。”民警先是吃了一惊,随即把烫手山芋扔给杨唯等人。

    于是双方不得不坐下来又聊了一个多钟头。期间因为杨阳和昭霆实在饿得肚子咕咕叫,杨唯便出去买了几只汉堡回来。而谈话则毫无进展。这不能怪凌心宇,连亲眼看见那一幕的五人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何况他?至少凌心宇没跳起来大骂他们荒谬,从头到尾很安静地听着每个人的证词。

    “杨先生,我还是不相信我表妹是凭空消失的,这太无稽了。不过她好像是失踪了,我只想问问当时附近有无可疑的人。”

    “凌先生,我说过很多次了,兰同学消失的地点是门房间,后面是张老师,前面就是我侄女和她同学,然后短短几秒钟,她就不见了。事发后我立刻跑过去叫报警。就算张老师,杨阳和昭霆是犯人,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把人杀了埋掉吧!”

    “还有个可能:你们五个人是共犯,那就根本不存在时间长短问题。”凌心宇轻描淡写地道,无视怒容满面的众人,耸耸肩膀,“开玩笑。有没有关系查覆历表就知道,而且编造这种借口绑人也未免太好戳破了。”

    昭霆偷偷对友人咬耳朵:“真是个浑身长刺的家伙!”杨阳默然,看着杨唯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凌心宇先生,我是个化学老师,因此当然是站在科学这边,但我不会因此否定我的眼睛!”凌心宇深深凝视他片刻,微露困惑之色,垂下眼,不再言语,仿佛正思考什么。

    “叮铃铃铃——”

    刚刚安静下来的接待室被一阵响亮的电话铃笼罩,民警们顿时又忙碌起来。接电话的接电话,做记录的做记录。两个少女好奇地瞧着,只见拎起话筒的那人讲了几句后,脸色一变,和对方长谈起来,听起来似乎是个报案电话。

    良久,民警神情尴尬地挂了电话,咕哝道:“妈的,今天什么日子!”

    “怎么了?”其他民警追问。

    昭霆嘀咕:“警察也骂脏话。”接着看见那人眼光射过来,吓了大跳。但那民警根本没注意他说什么,大声道:“对了,邱玲!我刚刚听你们提过,是青岚中学高二八班的邱玲吧?局她伯父打电话来,说她也失踪了!”

    众人目瞪口呆。杨唯急切发问:“什么时候的事?”

    “具体时间不清楚,大概九点半到十点这段时间吧。她大哥说她去上厕所,就一去不回了。是饭店的厕所。后来她姑妈瞧着不对,进去一看,才发现人不见了。我本来说这不一定是绑架,可她家人一口咬定那女孩不会不说一声就走得不见踪影,一定是被人拐走了——是你的学生吧?”

    杨唯叹了口气,点点头。

    四下讨论的声音陡然大起来,只差没认为“青岚中学被诅咒了”。张伯一脸惊惋地直摇头;出租车司机躲在角落猛抽烟;凌心宇还是没什么表情地,专心品茗招待用的茶水。

    “看来冰宿的消失还高雅点呢。”昭霆大放厥词,觉得一整年的怪事全发生在今晚了。杨阳没吭声,不知怎么的心情非常烦躁,好像有团雾盘踞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起身走向垃圾筒,准备丢汉堡的包装。这时,她耳边响起古旧的钟响:

    “嘡,嘡,嘡”

    黑发少女脑子一轰,感受不到任何知觉,感受不到任何光线,天地间刹那仿佛剩下她一人,意识浮载着,恍恍惚惚,一股巨大的威压感直逼她心灵。

    杨阳不禁打了个颤,这时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同时响起昭霆的声音:“阳。”

    变故在一瞬间发生,两人脚下浮现出像是法阵的奇怪图案,由一红一黄两种颜色组成。杨阳还没瞧清楚,听见身后响起叔叔的叫声:“阳!昭霆!”

    接着法阵迸射出灿烂的白光,包围住两人。杨唯焦急地想冲过去,被凌心宇牢牢扣住身子。余人则是连动都没法动,只能呆呆看着这一幕。

    在挂钟敲响最后一下的刹那,闪光迸裂,人眼无法承受的刺眼光芒令每个人不由自主地转过头。然后,当他们回过头来的时候,光不见了,奇怪的法阵不见了,身处法阵中央的两个少女也不见了。

    “十二点了”

    不知是谁喃喃吐出一句。这下,不管信的人也好,不信的人也好,亲眼目睹两个活生生的人在面前消失,在场的人不得不相信离奇失踪案的真实。室内又热闹起来,空间也恢复了正常,然而对跌坐在沙发上的杨唯和旁边伫立不语的凌心宇而言,所受的打击远不如表面的冲击来得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