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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浩浩荡荡,走时亦浩浩荡荡。
卫静姝领着王映芝先行回了世子府,余下的便都交给初十处置了。
按着如今朝廷无作为的态度,纵然报了官也未必会将白云庵这茬管到底,就算如此吓一吓这些人也好,好叫她们晓得甚个叫王法。
施厚霖原本是想来凑个热闹,帮着卫静姝长长势头的。
谁知卫静姝嚣张得很,端着一张笑脸便将那些个老东西都吓得不轻,他便索性隐在暗处,看得这出好戏。
待卫静姝的马车下山了,他便又呲溜着跟在后头一道回去蹭饭。
王映芝还叫安置在东院里,文大夫也老早得了信候着,丫鬟婆子也叫叮嘱过一番。
卫静姝也没那么大心还去对她嘘寒问暖的,不过将人带回来便再没过问。
李君澈同施厚霖在外书房开起了棋局,见她忙完了,这才道:“有空用膳了吗?”
白云庵离世子府很有些距离,卫静姝出门的时候午膳都没用,一来一去耽搁了不少时辰,这会太阳都隐隐有西落之势了,他倒也还等着。
李君澈不说,卫静姝倒还不觉得,此番他一提便立时觉得饥饿难忍,扁了扁嘴有些丧气道:“这都什么事。”
施厚霖咧了嘴一笑,冲李君澈挤眉弄眼的:“你是没看到,嫂子那股笑面虎的劲头,可叫人渗得慌。”
话音一落就叫卫静姝恶狠狠的剜了一眼,轻哼一声:“你倒是瞧见了?”
李君澈勾唇笑起来,着四书五经将早先就准备好的午膳抬上来。
许是饿过头了,又许是因着别个,卫静姝没吃多少便搁了筷,李君澈没说甚个,只叫厨下再炖盅羊奶来。
反倒是施厚霖吃得津津有味。
以往他也是精致的人儿,吃甚个,穿甚个都有讲究,可自打进了军营,那些个讲究便都是浮云了。
……
王映芝被辱之时虽是心存死志,可幸好那堵泥巴糊的墙比不得青石砖砌的,伤得倒是不致命,不过是耽误这许多日,叫伤口化了脓。
相比起王映芝的伤,伤得最重的还是绿颚,身上好几处骨头断了,最少得躺好几个月。
到得傍晚时分,主仆三人中伤得最轻的绯红便一瘸一拐的寻来外书房说要叩谢卫静姝。
彼时李君澈好不容易得了空,正兴致勃勃的教卫静姝描丹青。
卫静姝下意识的抬眸看向李君澈,倒是有些犹豫见还是不见。
李君澈左手搭在她腰间,右手握着她的手,细细的教她该如何落笔,见她不专心,便轻轻挠了挠她腰间的软肉,卫静姝极是怕痒,笑着腰身一扭,倒叫那画作上头添了突兀的一笔。
“没资质就算了,还不专心。”李君澈嫌弃一声,往前一步同卫静姝挨得越发紧,将手中的笔搁下,复又取了一支别个颜色。
卫静姝眼眸亮晶晶的,同四书到得一声:“让她回去罢。”
话音一落,便转了个身,玉臂一伸便勾了李君澈的颈脖咯咯笑起来:“我不专心,那是因为有你呀,我夫君那么有才,我自然要衬托衬托。”
李君澈手里还捏着笔,正想着怎么将方才那一笔给圆上,闻言眉眼一弯,将沾了颜料的笔往她面上点一点,笑道:“蠢就是蠢,还非得给自个寻个冠冕堂皇的由头。”
卫静姝面上添了一笔,瞧着甚是滑稽,可也恼,索性往那书案上头坐了,眸中带着坏笑,手指顺着李君澈的衣襟滑落下来,落在他胸膛上,戳得一戳:“你知不知你最大的本事是甚个?”
李君澈眉头一挑,顿时亦添了几分意动,笑道:“哦,是什么本事?”
手中的笔叫他随意丢开,揽着卫静姝的腰身同她挨得近近的,眉眼里皆是说不出的情意。
“当然是娶了我呀。”卫静姝咯咯笑起来,趁着李君澈不注意,手掌往砚台上一撑,对着他的脸便印了一个墨色的巴掌印。
又生怕他报复,忙从书案上跳下来,正准备逃走,却叫李君澈一抓一个准。
“小东西……”李君澈无奈的笑道,一把环住她的腰,搂着就往内间走。
“诶呀呀,青天白日的,你的脸呢……”卫静姝挣扎两下,却不得法,又怕叫外头伺候的听见声儿,忙啐得一口。
李君澈可不管她,帘子一撩,便将人往榻上扔去:“要脸有甚个用,但凡要脸的,都是子嗣不丰的……”
又笑道:“娘说得对,咱们得争取生上一窝小兔崽子才是。”
“哎呀,你……”
屋里头笑声连连,不多时便叫低低的碎语隐没了去,余下的只是满室的春意。
夜灯初上,外书房大门紧闭,屋里头一片漆黑的,卫静姝枕着李君澈的手臂,问他:“王姑娘那儿日后可怎么办?”
李君澈生了困意,闭着眸子打了个哈欠,淡淡道:“人是你救回来的,你自个看着办。”
他晓得卫静姝心狠不到哪儿去,可若换了自个,王映芝落得这般模样他也不会多瞧一眼,是生是死都是她自找的。
但卫静姝已经把人救回来了,便也由得她,就当是给那才出生就没了气息的孩子积德罢。
卫静姝却是横他一眼,王映芝再怎么说也算李君澈正儿八经的正妻,她哪里能将人如何了。
再说了,王家到底是依附了雍靖王的,王映芝再不受宠,可太难看了也叫雍靖王面上过不去。
李君澈本不想理会此事的,但见卫静姝赌气的转过身去,鼻孔里哼哼唧唧的又好笑不已。
他也跟着转了个身,爪子从她腰际往上探,笑道:“你也太小心眼了,为着这么个人倒同我置气起来。”
爪子不老实,闹得卫静姝咬着唇还忍不住哼哼出声,他又道:“左右也算吃了苦头了,改日你问问她如何,再说也不迟。”
“不过……”话头一转,便又跟着笑出声来:“为夫这会还不满足……”
王映芝这一遭的确受了不少苦头,被带回世子府也整整昏迷了两日才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
望着头顶上绣着合欢花的帐顶还很是出了回神,总觉得白云庵那一遭好似做了场大梦般,可脑袋一偏引来的阵阵疼痛这才又叫她想起那些个事儿来。
哪里是梦,桩桩件件都是发生过的。
一想起那老尼龌蹉的手,她便止不住的发寒,拽着衣襟便哭起来。
绯红伤了腿脚也不方便伺候她,还是原先这东院的二等丫鬟白荷听见动静进屋,见王映芝醒来,面上便是一喜,忙又往外头让人去请文大夫来。
绯红原本在屋里头歇着,听着声儿忙一骨碌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进屋,见王映芝这般模样,便噗通一声跪下去:“都是奴婢不好,没有护着姑娘,叫姑娘受苦了。”
王映芝眼泪止不住的流,心底泛起阵阵的绝望,自小她便觉得命运不公,原以为只要努力的长大总能改变的,可到头来却还是走错了路。
从一开始她便不应该为着世子妃的头衔从江南来京都,也不该为着心头那口气而起了歪心思。
她怨李君澈也怨卫静姝,可更怨的是自个。
倘若当年她在江南择了那书呆子,也不会是这般光景罢,再是如何平淡怕也是岁月静好的。
王映芝自打醒来便不言不语,但胜在日日按时用膳用药,过得四五日,倒也养得差不多了,只头上的伤尚未痊愈。
绯红虽伺候不了她,却也日日到她跟前来说说话。
王映芝知晓绯红同绿颚是如何救的她,也知道卫静姝是如何救的她,嘴上虽不说心里却都记着。
到得五月中旬,白云庵那一桩也了了,果不出所料,京兆尹连查都没查,随意的将白云庵封了也就算完了,至于那些个念着佛经,干着缺德事的尼姑,也不过被逐出京都。
王映芝头上伤已尽数好了,拆了纱布,但拨开碎发却还能瞧见留下的伤疤。
对着铜镜她看得一个上朝,这才重新梳妆一回,去见卫静姝。
卫静姝除了偶尔往永安侯府去,便日日都同李君澈在外书房,想寻她也极是容易。
卫静姝并不太想见她,但是事儿总归也要处理了才是,便同李君澈说得一回,往后花园的水榭去了。
王映芝经得这一遭,心境也同以往大不一样,两人在水榭坐定,她复又起身对卫静姝行一礼,声儿不卑不亢的道:“谢姐姐不计前嫌,救了妾身。”
卫静姝起身避开,不过受了半礼,过得半响才说得一句:“不必谢,你总归还是世子府的人,也算世子府的脸面。”
王映芝双眸涨得通红的,却一滴眼泪都不曾落,纵然卫静姝神色冷淡,可她心中亦是感激的。
往日所起的歪心思,到得如今却越发觉得羞愧不已,亏自个还觉出生书香世家,满身的傲气,到头来却连别个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微凉的清风吹过,卫静姝从新落座,捧了茶碗便问她:“你要见我,所为何事?”
若说往日对王映芝还有些好感,可如今却再没得了。
王映芝的确有事,跟着坐下来,眼眸一磕便道:“妾身罪孽深重,自知对不起姐姐,可错事已铸说再多的对不起也没有用。”
她双手置于膝上,微不可觉的握紧,复又鼓起勇气来:“可我也是个有血有肉之人,世子爷同姐姐也算对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