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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股子难受劲来得突然,又压制不住,直吐得那男子一身污糟。
一时间连空气都静止了。
卫静姝脸色发白,站得老远不敢动,一双眸子死盯着前头那穿着异服,头戴皮毛宽沿帽的完颜达及,就怕他心生恼意发起狠来。
她虽不认识完颜达及,对他也不甚了解,可这样一个身份卑微之人,能在日后坐上女真族太子之位,显然也不是善类。
卫静姝想得没错,可完颜达及既然又本事,自然也不是个面上暴戾之人。
面对赵喻娇吐他一身污糟,完颜达及也不过眉头微蹙,适宜的后退半步,用极是流利的中原话问她:“姑娘可还好?”
赵喻娇虽说不拘小节惯了,可这到底来的是女真使臣,无端闹上这么一出,未免丢人也丢得有些大了。
她涨得面色通红,神色尴尬的摆摆手:“没事,没事。”
说着便想掏个帕子,哪知掏了半天也没得,还是卫静姝急跑几步送了一方来。
“对不住,对不住,我,我怕是吃坏了东西,我,我帮你擦擦吧。”她面上堆着僵硬的笑,也不管完颜达及需不需要,忙上前一步,作势要替他擦去衣衫上的污糟。
哪晓得还没挨上半分,胃里便又一阵翻腾,不偏不倚的又喷了完颜达及一身。
在场之人皆愣住了,赵喻娇整个人从脚底烧到头顶,再没得脸面了,顿得半息,也不管完颜达及是什么脸色,拉着卫静姝便是一路狂奔。
宫里头赵喻娇熟悉得不得了,拉着卫静姝也不怕走错了,一路串来串去,直到离望月台不远处一座空下的宫殿,这才顿住步子。
卫静姝早跑得气喘吁吁的了,一想到完颜达及方才那脸色,便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赵喻娇心里发虚,也好不到哪儿去,正叉着腰大口喘气,见卫静姝笑,还瞪得一眼:“没良心的东西。”
话音才落,又觉得胃里一阵难受,忙弯腰扶墙吐得一塌糊涂。
早先吃的早膳,喝得茶,磕的瓜子全叫吐得干净,连黄疸水都吐出来了。
卫静姝一边替她扶背,一边道:“你今儿吃了甚个呀,怎的闹得这般厉害。”
赵喻娇也不知,吐得一轮下来,整个人都疲软了,挨着宫墙骂道:“莫不是哪个王八羔子给我投毒了。”
说完,又吐上一回。
胃里的东西尽数吐干净了,赵喻娇忙挪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来歇会子。
有穿着绿衣的宫女经过,瞧见二位坐在一处,忙上前来请安:“见过公主,见过世子妃。”
卫静姝一眼就认得是望月台的宫女,点一点头,随意问道:“姐姐可在望月台?”
那宫女年岁不大,低眉敛目的也不敢抬头,只道:“娘娘在望月台。”
又道:“前头不晓得何人冲撞了女真使臣,吐得使臣一身污糟,娘娘怕世子妃染上是非,让奴婢们出来请世子妃上望月台喝茶呢。”
卫静姝侧眸看得赵喻娇一眼,见她一脸坦然跟没事发生一般,便也不动神色的应得一声:“我同公主在此处坐了许久,没听说又这事。”
又道:“总归这会子天儿热,那便去望月台罢。”
赵喻娇这么多年,早跟着李君澈练就了一门不要脸的本事,进得望月台,听得卫静妍问起,还一脸茫然,又万分好奇的问:“那可知晓是何人做的?”
卫静妍便当了真,笑一笑:“不知呢,那使臣也未说甚个,不过是有宫人瞧见他衣裳污糟,外传出来的罢了。”
眼见天时不早,便又道:“索性御花园里头的热闹也不好凑,公主不若同沅沅一道留在望月台用午膳好了。”
卫静姝抱着德音公主,正拿小布偶逗她玩,还不及说话,赵喻娇便连连点头应下,笑得人畜无害:“我正是想来娘娘这儿蹭饭的。”
她虽然不怕那劳什子女真使臣,可要别个晓得一国公主如此丢人现眼,也有些难为情。
御花园里旌德帝设了宴,望月台也摆起来小宴。
卫静妍这阵子虽受了旌德帝些许冷待,可这望月台的用度也不曾削减,再加上赵喻娇在此,三个人便摆了一桌子,四冷四热四点两汤。
赵喻娇方才吐得胃里丁点东西都没了,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瞧见一桌子好菜便两眼放光,可哪曾想筷子一捻,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干呕两声,便甚个食欲都没了。
卫静姝生怕卫静妍联想到女真使臣的事儿,忙欲盖弥彰道:“这菜里叫人投毒了不成?”
赵喻娇脸色发白,摆摆手,有些尴尬的看向卫静妍,扯着唇一笑,甚个都未说,只从新捻起筷子。
卫静妍不动声色的将赵喻娇打量一番,轻言细语的道:“公主不舒坦,当请个大夫来瞧瞧才是,许是肠胃受了凉。”
“公主肠胃不好,得吃些温和的,奴婢来给您布菜。”绿真将伺候的小宫女都遣了下去,褪了手上的首饰,一边布菜一边玩笑道:“我们娘娘怀小公主那时候,甚个都不懂,晨起便吐,还当吃坏了东西,连日里都叫御膳房折腾得不行。”
绿真的话点到即止,又问赵喻娇:“公主有甚个忌口的不曾?”
赵喻娇脸色发青,哪儿还有胃口吃东西,只扯着面皮一笑:“没有。”
卫静姝也叫绿真两句话震得不行,扒得两口饭,便看赵喻娇一回,趁人不注意,这才小心翼翼的问得一句:“要不要请个太夫瞧瞧?”
赵喻娇这人素来随心所欲,又极是喜好男子的颜色,若是真有甚个,也难说。
毕竟这种事儿,在大膺朝也是有先例的,算不得新鲜事。
卫静姝不好明着问,便安慰她:“你朝早喝那许多茶水,许是刺激了肠胃。”
“不用了,我这人养得糙,歇一歇就好了。”赵喻娇如同嚼腊般硬塞了碗碧梗米饭下肚,又称有事,也不陪卫静姝了,直接便出了宫。
赵喻娇一走,卫静姝便没了伴,也不出去玩了,只坐在临窗大炕上逗德音公主玩。
卫静妍坐在另一头,正给德音公主缝小衣裳,抬眸看得一回还跟孩子似得卫静姝,突然没头没脑的问:“听说,三弟同喻娇公主一直走得近?”
卫静姝一顿,忙转过头来看着卫静妍:“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卫静妍没说话,抿了抿唇,又低下头继续缝制小衣裳。
卫静姝心头掀起惊涛巨浪,方才卫静妍便暗里说赵喻娇有可能是坏了身孕,这会子又突然提起这话来,明显是想问,若赵喻娇真有了身孕,是不是卫书启的。
一个是手帕好友,一个是亲兄长,叫卫静妍说得如此不堪,卫静姝心里也有些不乐意,忍了忍还是辩解道:“三哥一年到头时常游走在外,喻娇公主这两年又多居京都,哪儿就走得近了。”
又道:“喻娇公主同三哥虽都是不受礼数束缚之人,可素来也不曾乱来过,姐姐未免也想得太多了。”
卫静姝这话明显有些生气了,卫静妍也不恼,晓得她性子如此,笑一笑,便道:“是我想多了。”
说着便又低下头去穿针引线,反倒叫卫静姝满腔的火气都发不出来。
御花园那头吃宴吃了几个时辰,宴散了李君澈这才遣了个小宫女来唤卫静姝回府。
卫静妍正带着小德音在内室歇午响,卫静姝便躺在隔间的炕上,她也没睡着,听得宫人在外头说话,便一骨碌起了身,连同卫静妍说一声都不曾,直接便往宫门外去。
卫静妍也没睡着,听着外间的动静散去,望着绡纱帐上的繁复绣花,轻轻一叹。
李君澈今儿个喝得有些醉了,并未在宫门处等卫静姝,反而先出了惠阳门,钻进马车里头靠着了。
卫静姝出来时,还带着的火气,将车帘都摔得噼里啪啦的响。
“怎么了?谁惹你不快了?”
李君澈眼儿都未睁,伸手便将卫静姝揽进怀里,又笑道:“同夫君说说,夫君替你收拾了。”
本来就不是甚个光彩的事儿,卫静姝自也不好拿来说,再说又是自家亲姐姐,她亦不想叫李君澈晓得。
只气哼哼的推得李君澈一把,怒道:“你不要命了,喝这么多马尿。”
李君澈揉了揉胸口,这才睁眼看卫静姝,眉眼弯弯的,没有丝毫恼意,反倒没头没脑的道:“沅沅,你知不知爷的心在哪边?”
卫静姝抬眸看他,蹙着眉头,不言不语。
李君澈讪笑一声:“在沅沅那边呀。”
复又靠在卫静姝身上,磕着眼眸,含含糊糊的道:“爷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便是旌德十一年在云州遇见了爷的沅沅。”
他这跟个孩子似得模样,不消问便晓得是喝多了,卫静姝方才还满腔的怒气,到得这会子也对他发不出来了,只将他往自个身上揽了揽,噘着嘴儿道:“下次不准喝这么多了,睡会罢,等到了我再叫你。”
李君澈的确喝得有点多,身边靠的人又是卫静姝,他也睡得沉,回了世子府还是叫初十背着进宝山居的。
卫静姝瞧见他喝得这般不省人事,又有点恼,罗里吧嗦的骂得几句。
初十听得好笑,将李君澈安置好,这才压低了声儿同卫静姝说小话:“主子爷今儿替世子妃出了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