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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当夜趁着乌云遮月之时便换了一袭夜行衣,偷偷摸摸的往卫静姝的闺房摸去。
当真丁点世子爷的风骨都荡然无存了。
璟国公的府邸又大又深,幸得三房的院子偏,人手也少,反倒便宜了李君澈,未惊动一草一木便寻到卫静姝的闺房。
卫静姝这些时日的睡眠并不好,屋里头的灯早就熄了,偏生还她睁着眼儿躺在月洞雕花架子床上翻来覆去的煎鱼。
李君澈推窗时发出丁点动静,卫静姝立时便有察觉,一个骨碌坐起声来,压着声儿怒斥一句:“何人在外头鬼鬼祟祟?”
那动静一顿再无响声。
卫静姝还当哪个不长眼的下人鬼鬼祟祟,裹了鞋便往窗边去一探究竟。
外头无月色,也照不出窗柩外的人影,卫静姝伸手推窗,还未瞧清甚个状况,一团黑影便往屋里头一钻,吓得她惊叫声起,连连后退。
窗柩“啪”的一声又关上,卫静姝鞋尖踩着鞋跟,失了平衡,眼瞧就要摔下去,却又落入一个怀抱中。
李君澈揽住她的腰身,将人贴身箍紧,轻笑一回:“胆儿倒是大,万一外头是歹人,你岂不是引狼入室。”
卫静姝一听这声儿便晓得是哪个,顿时满腔怒气同委屈都升了上来,伸手推他一把:“李君澈,你这是在说自个吗?”
李君澈到底是男子,手上的力道又大,卫静姝未推动半毫。
黑暗中,瞧不清神色,卫静姝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外头又传来揽月的声儿。
“姑娘,可出了甚个事儿?”
卫静姝素来不喜有人在屋里头守夜,小丫鬟值夜也都睡在隔壁的耳房,揽月方才听见动静,连衣裳都只是随意一裹便出了来。
“没事,就是打烂了茶盏,你去睡吧。”
卫静姝到底是姑娘家,屋里头进了男子,也没脸说出来,只得忍着怒气敷衍过去。
揽月不放心,又道:“那奴婢进来收拾一下。”
吓得卫静姝心里一紧,忙道:“不用不用……”
话还未说完,又叫李君澈这不要脸的咬了耳尖,痛得一叫。
揽月本就奉了命护着卫静姝,听见不对劲,越发不敢宽心,推了外间的门便进屋来:“还是让奴婢进来收拾一下……”
急得卫静姝都要哭了,抬脚狠狠踩在李君澈脚上,怒骂一句:“王八蛋。”
虽是黑灯瞎火的瞧不清神情,可李君澈也晓得她此番必然气得不轻,低声一笑,哄道:“好啦。”
又轻咳一声,吩咐道:“出去罢,没你的事儿……”
揽月闻声,脚步果然一顿,甚个都未说,便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好似方才一幕压根不曾有。
明明解了卫静姝的窘迫,可她却更是生气,咬着唇气得眼儿发红:“李君澈,你,你……”
这些日子,甚个骂人的话都叫她说了一回,此时此刻倒一时间词穷起来,又思及这几日的委屈,到底将余下的话都吞了回去,张口便咬在李君澈的肩头上。
夏日衣裳单薄,李君澈深深受了这一口,疼得闷哼一声也不恼。
反笑道:“你是在生气?”
不待卫静姝回答,又道:“是生气爷抬了个美娇娘回府,还是生气爷这几日没得功夫理会你?”
“还是两样都有。”
卫静姝一听,顿时涨得面色发红,牙尖更是用上几分力,即便口齿间染了血腥味也未立时放开。
李君澈晓得她气得狠了,便也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直到她身子放松来,也不再为难自个的牙齿了,这才道:“多大点事儿,把自个气成这样。”
卫静姝气得抹一把眼泪,感情她这几日难受得要死,在他眼里还就是了这丁点小事了?
“放开我。”她声儿带着些许咽哽,可怜得不得了。
李君澈听她这声儿不对劲,也当真放了手,笑得宠溺:“爷在世子府都闻到酸味了,你这醋坛子也翻得太大了。”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卫静姝着摘星送去世子府的匣子,取了夜明珠耳坠出来,作势要同她带上:“生气归生气,可也不能每次一生气便闹这些个脾气。”
卫静姝侧身避开,也不接话,只道:“你走罢,我当你今儿未来过。”
说着又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我已经起了誓,要同你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否则就天打雷劈。”
李君澈面上的笑意立时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冽。
黑夜中,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周身却散发着寒气,半响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当真想清楚了?”
抬脚往前一步,卫静姝便吓得往后退一步,心里无端觉得发虚,可仔细想想理亏的又不是自个,又将小胸脯一挺,倔脾气上头。
“是,我是生气了,那有如何?我这人就是这样小肚鸡肠,从不通情达理,我听闻你抬了美娇娘进府,心里百般恼怒,这才一气之下将你的东西都送了回去。”
又道:“你收了我的东西,多日未曾有一句话,可不就是默认了要同我断绝关系。”
前世李君澈的出现给她的人生带来光明,却又被他亲手推向黑暗;今世她抵不住这人的温柔,又自甘堕落的沦陷一回,落得前世被弃的下场也是自个作贱。
卫静姝百般委屈,却都是说不出口的,眼泪儿簌簌的掉,咬着唇哭得跟个泪人似得:“我原本就当知晓你们雍靖王府之人如何会有真心,你对我所说那些甜言蜜语也不过哄着我玩的。”
“如今就当我求你,莫要再来作贱我了。”
她不是甚个有大义之心的人,也做不了卫静妍能做的那些大事,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到死也只是个姑娘,于情爱而言,她是相信的,可又是无甚安全感的。
此番她亦思量多日,与其揣着那些华而不实的情啊爱啊的,倒不如老老实实的按着父母亲安排的路,嫁个老实人,过平淡的生活,就算无情爱,可好歹也不必日夜提心吊胆的,百般猜测。
卫静姝是真难过的,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骗不了自个的心。
这会子更是哭得一抽一抽的,捂着脸坐在地上,满心的绝望。
李君澈默不作声的听她说完,心口一阵阵的发疼,整个人喘不过气来。
他能感觉到卫静姝的惊惧,也能感受到她对自个的不信任。
他将一颗心都捧到卫静姝面前,可她好似瞧不见一般,李君澈应该生气的,可他不但没生气,反而半点恼意都无。
蹲下身来,将哭得不能自我的卫静姝搂在怀里,眼眶涨得发疼,好半响这才哑着声儿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卫静姝窝在他怀中不动,却是哭得更加厉害。
这些时日,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跟前这人对自个不过一时新鲜,可又忍不住的升出那许多期盼来,只日出到日落,等来的也不过一遍遍的失望。
李君澈将心里头那股子痛意强行压下去,搂着卫静姝半响都未说话。
虽是事儿闹得有点大了,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并没那么糟糕,勾着唇苍白一笑:“你呀你呀,瞧着有时候聪明得很,怎的有时候,蠢得一塌糊涂,叫人不忍直视。”
卫静姝方才哭声小了些许,立时又怒从心气,抽抽搭搭的拉着李君澈的衣袖很是捏了一把鼻涕。
“你给我滚远一点,我不想再看到你。”
“但是爷想看见你呀,日日都想见。”李君澈到底忍不住一笑,也由得她眼泪鼻涕的糊在自个衣衫上。
“你既能想通爷是诈病回京,怎的就没仔细想想,爷抬个美娇娘进府,也是障眼法。”
他正儿八经的解释起来,卫静姝的哭声便又压了下去。
带着浓重的鼻音轻哼一声:“障眼法?总不是想要告诉圣上,你这人死都要死了,还流连花丛间不得自我?好叫他老人家放心?”
李君澈噗哧一笑,轻轻刮了刮卫静姝的鼻尖:“沅沅聪明伶俐。”
不等卫静姝发作,又道:“咱们两人一路同行那许多日子,虽是掩饰得好,可只要有心必然也能查出蛛丝马迹来,若是进得京来只得爷一人,自然会有人将主意打到你头上来。”
李君澈了解那些人的性子,但凡抓住点甚个必然死咬不放,如今他的谋划还未施展开,自也怕连累到卫静姝。
他这般满心的为这小野猫打算,偏生,她丁点理解不了。
“原先,爷也同你打过招呼,若是听闻甚个流言蜚语也莫往心里去,怎的,你一颗心挂在爷身上,打翻了醋坛子,倒把这一茬忘得干净了?”
李君澈的确同卫静姝打过招呼,那时两人正值离别之际,卫静姝正顾着自个难过,他说甚个她都左耳进右耳出,哪里还记得那般清楚。
此时李君澈重提,她也未有印象,思得半响,越发心虚:“我怎的不记得你说过这话。”
李君澈噗哧一笑,也不论她这话的真假,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是不是日后爷说甚个都要拿笔记下你才记得。”
又道:“爷满腔心思都在你身上,你却不信爷,还因着这个同爷置气,可不是伤心。”
卫静姝这几日的委屈同担心受怕不过瞬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好似这些日子的脾气都是自寻烦恼一般。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这会子倒是心虚得不自在起来,小嘴儿张张合合,半响才道:“那我能怎么办,我素来是这等性子,你偏要喜欢我,那就得受着。”
“好好好,受着受着。”李君澈连连应下,忽得又是神色一肃:“你方才还说立了誓,要同爷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的,这会倒不怕天打雷劈了?”
卫静姝……
李君澈从璟国公府离开之时,天色已经灰白,却下起了小雨,给这燥热的夏季更添几分闷热。
他裹了裹身上的袍子,避开璟国公府的护院,几个跳跃便翻了出去。
直至离璟国公府远了,这才顿住脚步,头也不回的冷声道:“都跟了我一路了,有什么话便出来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