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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话是什么意思?
苍怜凝眸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却好像没找到答案。
难道说,皇上故意支走她,就是为了让皇后有机会去未央宫做手脚。明摆着是给皇后留后路?眼下他这么问,就是要她屈从,不要再继续同皇后为敌?
这一步,她部署了这么久,眼看着就胜利在望了,怎么能甘心退避,让步,给她的敌人活下去的机会。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皇上,臣妾真的不是要同皇后娘娘过不去。但这件事情,牵扯到的绝不是后宫的女子的胭脂纷争,稍微有一个不注意,可能葬送无数的黎民百姓,动荡您的江山啊。”苍怜哽咽的说:“臣妾是陪着您并肩作战的人,怎么会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
庄凘宸是真的失望了。原来苍怜完全不懂他的用意。
他不再作声,只用沉冷的目光继续看着她。
而苍怜丝毫不解其意,说的慷慨激昂,根本不顾及自己如今的处境。
岑慕凝恰恰是抓准了这个时机,上前一步,朝庄凘宸跪了下去。“皇上,臣妾原本不愿再追究当年的事情了。也亲口答应皇上,绝不会对贵妃动手。但事到如今,您也瞧见了……贵妃是步步紧逼,巴不得臣妾被冠上叛国的恶名,臣妾为求自保,只能将一件还不算有确凿证据的事情,想皇上揭露。”
“皇后娘娘到底想说什么?”苍怜竖起眉头,脸色冷峻的可怖。
“这温瑸公主,勾连的人根本就是贵妃。”岑慕凝说完这句话,侧首看向温瑸。“公主丧夫,苦于没有机会复仇,而贵妃则暗地里叫人送去消息,愿意帮公主复仇,条件便是让公主搅乱岑相府,只要岑相府乱,臣妾自然会受尽牵累就如同此时一样。”
温瑸没吭声,只是听着岑慕凝这么说话,面无表情。
“皇上,皇后娘娘这才叫欲加之罪。皇上,臣妾若与中南、边陲勾结,又怎么会与您并肩作战。还不早早的就叛了您吗?”苍怜泪眼婆娑的看着庄凘宸,动容道:“臣妾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能与皇上朝朝暮暮,倘若不然,臣妾又能盼到什么?金银富贵,权势滔天?这些和臣妾有什么关系呢?”
她说了这么多话,庄凘宸仍然一言不发。她生气的转过脸对温瑸嚷道:“你倒是说话呀,你是哑巴了吗?我究竟有没有收买你,你当着皇上的面说清楚啊!”
温瑸沉默以对,始终没开口。
“我懂了。”苍怜攥着拳头,眼神里透着杀意:“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您的好手腕。真正收买温瑸的人是你,从岑相府将她劫走的人也是你。你根本就是冲着我来的,还要在皇上面前做戏。”
“是我做戏,亦或者是你,你真的以为皇上看不出来吗?”岑慕凝幽幽叹气:“我只是不明白,温瑸公主口口声声说要为夫君复仇,可偏偏贵妃才是与皇上并肩作战,剿灭中南的人。你非但不与她为敌,反而处处听她摆布,几乎断送了无辜的相府数百条人命,这不是很奇怪吗?”
皇后这么一说,温瑸自然就僵持不住了。“皇后娘娘哪里晓得,我也是被人蛊惑,被人蒙蔽了。”
“是么。”岑慕凝云淡风轻的笑了下:“那究竟是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
温瑸又是一声轻叹,才挑眉道:“是贵妃。”
“哪一位贵妃?”
岑慕凝问话的同时,苍怜大喊一句:“你胡吣,”
温瑸垂下眼眸,语气微凉:“自然就是这殿上唯一的一位贵妃了。她第一次给我送信笺的时候,随信还送去了一叠银票。中南兵荒马乱的,死的死逃的逃,哪里还有人顾全我这个边陲公主。那时候我正缺银子呢。”
庄凘宸闭上眼睛,拳头种种的锤在案上。
苍怜身子一颤,脸色顿时发青:“皇上,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皇上。”岑慕凝略微凝眸,道:“臣妾甚至觉得温瑸公主与贵妃并不是这会儿才相识,而是早在贵妃没有回宫之前,她们便有了牵连。”
“皇后娘娘还想说什么话来冤枉臣妾?”苍怜转过脸时,满目凶光。精致的容颜扭曲的有些吓人。
岑慕凝心想,当日她害死母亲,想必就是这样的嘴脸吧,丑态毕露。“
“其实皇后娘娘说的不错,贵妃并不是头一回勾结温瑸公主了。”脆脆的嗓音从殿门外传来,蕾祤挺着肚子快步进来:“先前,太后卧床不起,御医精心救治却药石不灵,原因便是因为贵妃问温瑸公主拿了边陲独有的一种药。那药也不是什么毒药,无色无味,服用人像是在胃里裹上一层蜡一样,任凭是食物还是汤药吃的再多,那养分也无法吸收,才导致太后的病情持续恶化。可惜当日,没有人察觉这件事情,就连御医也不曾发现,还以为太后消瘦乃是疾病的折磨,哪知道是被人用了这样的心思去谋算。”
“你胡说什么?”苍怜咬着牙,怨恨的瞪着蕾祤:“我岂会做那样的事情。太后再不济,也是我的主子。若没有太后,我早就饿死了,哪里有机会入宫伴驾。”
“皇上,臣妾没有胡说。”蕾祤恭敬的上前,亲自将掌心的锦盒呈上。“皇上可曾记得这样东西?这是中南之战时,臣妾意外截获的。原本不知道做什么用,让御医拿去研究来着。也是前段日子,宫中有游历归来的御医,才知道这是边陲皇族密不外传的一种药。边陲皇族,不就包括了温瑸公主么。”
“就算这药是边陲皇族的药,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太后曾经服用过?”苍怜心恨不已。这边皇后还没摆脱,那边又杀进来一只会咬人的疯狗。
“皇上明鉴,这段日子,臣妾心中总是不安宁的。每每总会梦见臣妾服侍太后的情景。所以一连数日,臣妾都会去太后的凤鸾殿坐坐,亲手整理一下太后的遗物。总觉得太后好像还在一样,谁知道偏不凑巧,居然让臣妾在那找到了一样的药丸。这宫中就只有贵妃与边陲公主有关联,难道不是你,还是缨妃不成?”
“岂有此理。”苍怜冷蔑道:“本宫总算知道,什么叫做墙倒众人推了。你们一个个的,是要将本宫撕碎,吞之下腹吗?就这么巴不得本宫去死?”
“皇上,多说无益,这药丸是否与贵妃有关,温瑸公主既然在,自可以直接相问。”蕾祤将那东西交到温瑸手中,便不再吭声。
岑慕凝也是低着头,没往那边多看一眼。
半晌,温瑸公主才轻轻点头,毫无波澜的说:“的确如皇后所料,本公主与贵妃早些年就相识了。贵妃曾经救过本公主的命。所以她的话,我自然深信不疑。这药,的确是出自边陲皇族。至于贵妃用来做什么,那我就管不着了。”
“你疯了吗?”苍怜起身走到她面前,咬着牙问:“我几时问你要过这样的药?你若不说,我怎么可能知晓还有这样的东西。又何曾用她害过太后?温瑸,你这是恩将仇报。”
“也就是说,贵妃的确救过温瑸公主!”庄凘宸忽然开口,声音森冷的没有温度。
苍怜连忙转过身,咬着牙跪了下去:“皇上,您相信臣妾,臣妾从未害过太后,从未……”
“皇上,臣妾也不敢惊扰太后,但臣妾身为太后的近婢,只盼着能还太后一个公道。若然贵妃抵死不认,臣妾斗胆恳求皇上开棺检验。这药啊,就像蜡一样,始终会留下痕迹的。”蕾祤有些吃力的跪下去,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汨汨滚落。“臣妾当年不懂事,没好好的侍奉在太后身边,现下想来,满心悔恨,只要能还太后一个公道,臣妾愿意还做宫婢,一辈子为太后守陵。”
“不必了。”庄凘宸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贵妃,还不认吗?”
“皇上。”苍怜惊恐万状:“您怎么能相信她们怀疑臣妾呢?”
岑慕凝冷笑了一声,语含讥讽:“贵妃啊,你的为人,谁看不清呢。当日,我母亲只是劝说舅父舅母,不要迎娶你为正妻。就这一句话,你就害的她身首异处,不得好死。而太后,将你囚禁在黑暗之地好些年。一句话的痛和好几年的恨,孰轻孰重?你睚眦必报,心思歹毒,若说你能释怀,谁信?”
“你们……”苍怜却是百口莫辩,加之温瑸也承认给了她药,皇上更加不会相信她的清白了。“皇上,臣妾寡不敌众,唯一能寄望的,就是您的信任。臣妾从头到尾,就只对您一个人全心全意,那么的爱重您,怎么会对您的母后下歹毒之手?”
“倒也算不得歹毒。”庄凘宸笑容清冷,眼神里已经流露出杀意。“你只是给了母后,一个很缓和的死法。比之当初对岑夫人,下手要轻得多。朕是否该替母后谢你?”
“皇上……”苍怜震惊不已,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所期望、憧憬的美好,就这样崩塌了,简直不可思议。“臣妾对您绝无二心,臣妾真的没做过……”
她说的对,她的确没做过。岑慕凝比任何人都清楚,太后的死,完全是白硕的杰作。这一点,她当日就清楚。可恭妃却在这个时候,把祸水引到贵妃身上。勾结边陲,毕竟是再拿不出什么证据了。可谋逆,害死太后,有没有证据,贵妃都必死无疑。
蕾祤这个补刀神手,确实不可小觑啊。
“皇上……”
庄凘宸烦不胜烦,凝眸起身:“后宫出现如此的事情,朕对不住母后,也对不住皇后。当日,是朕请皇后网开一面,不再追究当年的事情。如今,朕无颜面对皇后。既然是后宫的事情,那就请皇后决断。”
他撩起龙袍,决然转身。冰冷的轮廓依旧分明,那双深邃而充满凉意的眼眸,却再没在苍怜身上停留片刻。
“皇上,您当真如此绝情吗?臣妾能苟延残喘至今,皆是因为在意您啊。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臣妾冤枉……”苍怜跪在地上,拼命的往前爬,可是身上的力气都耗尽了,仍然没有能挽留住那个心不在的男人。“皇上,您真的好无情,你这是把臣妾的一辈子都给毁了。臣妾真成了笑话……”
“喊够了吗?”岑慕凝站在她身后,冷冷的问。
“是你害我,是你们害我。”苍怜声音嘶哑,作势就要朝他们扑过来。
殷离动作利落的一脚踩在她的背脊上。“贵妃娘娘,您还是好好的吧。再怎么挣扎,也改变不了您的宿命了。”
“岑慕凝,蕾祤,你们这两个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苍怜咬着牙,最终的目光落在温瑸脸上:“我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温瑸没吭声,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岑慕凝随即对殷离道:“给公主择一处僻静地,好好的歇着。容后修书一封,让边陲国君派人来接公主离开。以免半道上出什么事情,凭白担责任。”
“属下明白。”殷离恭敬的照办。
“皇后娘娘。”温瑸还想说什么,对上皇后的眸子,便硬生生的咽了下去,随戍卫离开。
“恭妃来的可真是时候。”岑慕凝这才顾得上与蕾祤对视,眼神里有赞许,也有鄙夷。“你若迟来些,贵妃可能还能挣扎良久。偏是你一来,将她最后的希望都给抹灭了。”
“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孕中乏力,最不爱的就是听人嘶叫。若您没有别的吩咐,那臣妾就先回宫了。”蕾祤抚了抚自己高高挺着的肚子,笑意盎然,御医告诉她,她怀的是个皇子呢。
“你不打算送她一程吗?”岑慕凝还是追问一句。
“就不了。”蕾祤毫不在意的笑了下:“臣妾怀着皇嗣,见不得血腥,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也罢。”岑慕凝没有阻拦,只是对一旁的冰凌道:“送贵妃去天牢,赐贵妃窒刑。”
“是。”冰凌从来没试过这么畅快,她从殷离手里扭过苍怜,笑意盎然:“贵妃可真是好福气啊,皇后娘娘这般的厚爱,还给您留了具全尸呢。”
“这种好事,怎么少得了奴婢。”青犁说话的功夫也到了,卷起袖子就拧住了苍怜另一半胳膊。这时候的苍怜因为心灰意冷,已经没了半条命,也挣扎不起来了。
“多亏你办事利索,这件事才能这般圆满。”冰凌冲青犁笑了下。
“那也得感激温瑸公主配合才是。”青犁冲温瑸笑了下:“瑞明王府可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任凭贵妃再怎么聪慧,也没想到奴婢假借受伤,将人截获藏在那,等着宫中的事情酝酿发作啊。”
“这一切,都是皇后的主意。”苍怜经过岑慕凝身边的时候,哽咽的问。
“你将本宫逼入绝地,本宫只能如此。”岑慕凝不禁一笑:“皇上一直让本宫打理瑞明王府,瑞明王府早在皇上登基之初,就暗造一条密道直通皇宫。而皇宫里,也有无数条密道互相勾连。可惜太后从未信任你,你也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窍。小厨房的信笺,是本宫故意引你上钩。”
“你好狠毒,你好狠毒……”
“始终不及你。”岑慕凝淡淡道:“你对褚培源下狠手的那天,有没有想过他若没死,会怎么对你呢?”
苍怜气迷心窍,连句话都不能说利索了。可眼神里的恨却越发的浓郁。
“他还有最后一个礼物要送给你。”岑慕凝目送苍怜被戍卫扭出正殿,才幽幽叹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冰凌和青犁折返回来,两个人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娘娘,褚家少爷还有什么礼物要送贵妃一程啊?”青犁好奇的问。
倒是冰凌惦记另外一桩事:“娘娘,今日的事情,您也看见了。那恭妃说起瞎话来,头头是道,竟然用这样的法子将苍怜置于死地。且她好像知道娘娘是怎么控制住温瑸公主的。这个人,心思深不可测,不得不防啊。”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岑慕凝有些难安:“本宫去见皇上,其余的事情,你们看着办。”
蕾祤还没返回沛渝殿,就听到了皇后如何处置苍怜的消息。
银枝给她端了一盏金丝燕窝来,暖心道:“娘娘如今可以安心了。您帮着皇后料理了贵妃,皇后娘娘一定记得您的恩情。待您诞下皇子,皇上也会顾念娘娘您的功劳,往后咱们沛渝殿,一定是这深宫之中最热闹的所在呢。娘娘前程似锦,奴婢们都跟着沾光。”
“你这是嘴上抹蜜了。”蕾祤笑吟吟的说:“这些话不必挂在嘴上。本宫得了好,自然忘不了你们的。”
“多谢娘娘。”银枝刚说完话,就看见一个人闪身从窗子进来,吓了一跳。“谁?”
蕾祤也被惊着,金丝燕撒在了手背上,顿时就不悦了:“一惊一乍的做什么?还不赶紧出去。”
她听出来进来的人是谁,也猜到只有那个人才会从窗子来。
银枝紧忙退了下去,利索的关上了房门。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来我这儿!”蕾祤不高兴的放下了手里的盏。“你我之间的利用,已经到此为止。我怀着皇上的孩子,你总过来不方便。若然叫有心人瞧去,搬弄是非,可就不好了。毕竟我和你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别牵累我的孩子跟着遭殃。”
褚培源没做声,只是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
“怎么?我哪里说错了?”蕾祤皱眉问。
“你救过我,虽然是有目的的。”褚培源这才有些不忍的开口。“有件事,我不说怕你会一辈子蒙在鼓里。可若说了,你的好日子兴许也到头了。”
“你说什么呢,也不嫌晦气。”蕾祤更加不悦了:“既然说了对我没好处,你就赶紧走吧。”
“也好。”褚培源转身就走,丝毫没有耽搁。
蕾祤一想,又觉得不对劲:“站住。”
褚培源随即停下脚步。
“你该不会是到这个时候,还想为苍怜求情吧?”蕾祤起身走道他身侧,皱眉道:“她谋害太后,又勾结边陲,不可能有活路的。”
“我不是为她来,而是为你。”褚培源长叹一声:“罢了,只要你往后别同皇后作对,我可以保证这个秘密烂在我肚子里,不会再让谁知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蕾祤蹙眉:“要说就说,别这么吞吞吐吐的。”
“你……你是不是有个姐姐。”褚培源最终还是说出口。
“你怎么知道?”蕾祤被他惊着了,脸色一晃发白。“你知道她在哪是不是?你见过她了?那你怎么不带她来见我?”
褚培源却沉默了。
“她……她死了?”蕾祤的心砰砰乱跳,女人的直接有时候很可怕。她已经怀疑到那个最不应当的人身上。“你说呀,她是不是死了?”
“还没。”褚培源绷着脸:“不过也快了。最讽刺的,推她去死的人竟然是她的亲妹妹。”
这句话出口,蕾祤顿时懵了。“不可能,绝不可能!你骗我。”
“信不信由你。去不去见她最后一面,也由你。”褚培源最终还是没忍住:“原本不想说的,但我知道她此生唯有两个心愿,除了那个可笑的,就只剩下找到亲妹。”
他的话音落,蕾祤一溜烟的奔出去。
褚培源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也惶恐的追了上去。
“姐姐……”天牢里,欣悡哭成了泪人:“都是我不好,我没能帮上你。”
“不。你已经帮了我了。”苍怜冷笑一声,扭过脸去看着她:“我不是你姐。诓你来着。”
欣悡饶是一愣:“这不可能,你知道我的胎记……”
“那是我,收买你身边的婢子知晓的。”苍怜已经万念俱灰,也不要说出实话。“这宫里就没有使银子办不成的事。就只有你那么蠢。”
“你……”欣悡仍然不信:“你是为了不让我难过,才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你要我看着自己的姐姐死,你故意这么……”
“哈哈哈……”苍怜仰头大笑,那感觉真的是特别的滑稽。“我说真话,谁都不信。我说谎话,偏是你这个蠢材相信。我亲妹,她是有胎记,她的胎记在左肩的位置,嘿嘿的一块,她自己嫌弃的不行,每次扭过头看见了,都要闹别扭,还是我拿朱色的笔给她描成红色。你怎么会是我妹妹呢……”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蕾祤冲进去,冲着被五花大绑,躺在椅子上的苍怜问:“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苍怜疑惑的转过头,看见蕾祤的时候还有点懵。直到褚培源出现在她面前,她忽然什么都明白了。“褚培源,你这个贱人,你这样害我,你竟然这样害我!”
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恼怒,却没想到这时候,所有的恨再一次被激起,苍怜拼命的挣扎:“放开我,我要一口一口咬下你身上的皮肉,你放开我。”
“不可能的。这不是真的。不可能的……”蕾祤完全懵了,她竟然推了自己的亲姐姐去死。那可是她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姐姐啊。“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不会的……”
“褚培源……”苍怜的声音完全嘶哑了,听上去那么刺耳。
蕾祤颤颤巍巍的走过来,看着苍怜扭曲的脸庞:“你怎么会是我姐姐?你不可能是我姐姐。太后告诉我,姐姐你被有钱人家买走,去做人家的女儿了。你撇下我这个拖油瓶,你不我了……”
“你糊涂。”苍怜怀着恨,死死瞪着她:“太后是要你为她卖命,才会这样诓你,我怎么会不要你!”
她忽然冷笑起来,泪水顺着眼尾不断的往下掉:“罢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找到你,却竟然在临死前还能相逢。”
“不是的,不可能……”蕾祤转身往外跑:“我去告诉皇上,那是我说的谎,求皇上开恩,饶了你……”
“迟了……迟了……”苍怜边哭边笑:“到底是我作孽,死之前还要受这般锥心之痛。”
“啊!”蕾祤被什么绊倒,腹部着地,巨大的痛楚顿时蔓延全身。她想要尖叫,想要求救,可是竟然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时候能听见的,唯有欣悡低低的哭泣,以及褚培源无情的言语。
“上一回你送我走没能成事,这一回我一定让你走的安心。”他卷起袖子,打湿了油布。“昔日我对不起褚家,对不起皇后娘娘,如今是我唯一能补偿的。我这一辈子,罪错的事情就是爱上你。苍怜,你的心太狠了。”
油布盖在她的脸上,起先没有什么不妥。她还在挣扎,嘴还在动。可是第二层,第三层接连盖上去,她发出低闷的声音,颤抖的越发厉害。
褚培源的心都跟着颤起来。“你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是爱过我的?”
苍怜听见蕾祤的哭声,也听见欣悡的哭声,她更听见褚培源的哭声。
死亡的脚步越发临近,苍怜想来。
褚培源,你可知道我有个秘密,从未对任何人说起。好多次,我哭着醒过来,梦里的那个落下我的人根本不是庄凘宸,而是近在咫尺的你……
“不……不……”蕾祤忍受着巨大的痛楚喊出了最后一声,便晕死过去。
擎宣殿的内室,庄凘宸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岑慕凝默不作声,只是一旁站着,恍如没有她这么个人。
“你可知,朕为何更衣?”庄凘宸侧首,目光落在岑慕凝没有血色的脸上。
“皇上是在给她机会。”岑慕凝毫不犹豫的说:“若她点头,到此为止,皇上会给她一线生机。”
庄凘宸笑了,笑的比哭还难看。
“你……你都明白朕,她却不懂。”他走到岑慕凝面前,伸手将她拥在怀里。“朕是爱过她的,这么多年,她受尽了折磨,朕都知道。可是她一再犯错,死不悔改,朕如何继续纵容?”
“皇上心痛的,并非她犯了错。而是,她已经与皇上离心,再不负当年的情意。”岑慕凝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怎么……怎么处置?”庄凘宸哽咽的问。
“窒刑。”岑慕凝依然不迟疑的回答。
然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你怪朕吗?”庄凘宸问。
“只怪臣妾没能早些与皇上相识。”岑慕凝抚弄着他浓密乌黑的眉毛:“若臣妾先与皇上相识,绝不允许皇上心里走进旁人。”
庄凘宸低眉,用额头贴在她的额上。“朕心痛,并非为她,而是为朕过往的执着不值。”
“皇上。”岑慕凝微微叹气:“纵然她有错,可臣妾仍然相信她是真心爱过皇上的。可能这份真心,没高贵到出入泥而不染,却至少弥足珍贵过。”
“这般说,朕好受些。”庄凘宸抱着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慢慢的安静下来。
“皇上要不要去送她一程?”岑慕凝问。
“你知道朕不会去。”庄凘宸语气微凉:“何必还要问?”
“过了今天,臣妾不许皇上再想起这个人。所有的史册宫卷上,也不会再有这么个人。”岑慕凝说的格外认真:“所以皇上若还有一丝一缕放不开的愁绪,便只能在今日了结。往后余生,不复相思。”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霸道了?
庄凘宸凝眸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底窃喜:“你终于肯在意朕了?”
“臣妾只会在意心在臣妾这里的人。”岑慕凝贴着他的脸,总算是舒了口气:“皇上,让人来收拾了这里可好?破败的,残旧的,何必留着呢。”
“好。”庄凘宸略点了下头,唤梁宝进来。
梁宝的脸色,比纸还要苍白:“皇……皇上,皇后娘娘……恭妃娘娘……滑胎了。”
岑慕凝闭上眼睛,眉心蹙的紧紧的:“褚培源还是决定告诉恭妃真相。”
“褚……褚少将军……”梁宝战战兢兢的说:“褚少将军陪贵妃去了……”
漫长的沉默,从日偏西移,到日落黄昏。
这偌大的擎宣殿里,除了闷着头打扫的人,便再没有半点声音。
岑慕凝和庄凘宸,就这么站在那一声不吭。
好似所有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却叫人猝不及防。
三日后,岑慕凝见了温瑸。
温瑸等待的这三日,像三年一样漫长。“她在哪?你有没有……”
“公主放心,她一切都好。”岑慕凝将那一日带在手腕上的红绳交给她。“恭妃引本宫发现这件事,知晓公主在嫁去中南之前,为情郎产下一女。只可惜不能亲自抚育,唯有编了红绳寄托怜惜。本宫也只好顺理成章的利用她这份居心,让公主在皇上面前能说出实情。至于那药丸的事……”
“药丸的事情皇后不知情,本公主也没做过。只怕是那位恭妃自己编的戏码。可惜我若不承认,她必然不会罢休。”温瑸冷蔑一笑:“贵妃是自寻死路,怨不得旁人。其实所有的争斗都是如此。若不赢,就死无葬身之地。”
“过几日,公主就可以回边陲与家人团聚了。”岑慕凝温眸道:“本宫绝无伤害之意。”
“皇后宽仁。”温瑸叹了口气:“我这样谋算你母家,你还能容我活着。当真是叫人意外。”
岑慕凝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一个月后,皇宫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岑慕凝亲自挑选了嫁妆,促成了青犁和殷离的婚事。
喜事总是比悲伤更乐于为人接受,转眼间就冲淡了宫里的悲凉。
蕾祤依着窗子,听着锣鼓欢庆的声音,面无表情。
自从姐姐死了,孩子没了,她便终日如此,不言不语。这偌大的沛渝殿,只剩下她的空壳,没有血肉,再不会痛了。
入夜,岑慕凝就着冰凌的手,在凤翎殿前迎驾。
庄凘宸快步走上前来,接过她柔软的玉手,并肩往里走。
“总算是促成了一桩好事。有情人终成眷属,朕心里也安宁。”庄凘宸牵着她的手,慢慢往里走:“皇后小心门槛。”
“是。”岑慕凝被他扶着走的很稳,脸上的笑容却透着担忧。“其实……皇上不必这般紧张。”
“焉能不紧张。”庄凘宸皱眉:“总算赫连没有辜负朕的信任。这可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
“皇上不是不喜欢孩子吗?”岑慕凝看着他的眼睛:“若不喜欢,自是不必勉强着过来相伴。”
“胡说。”庄凘宸扶着她安坐,才轻轻捏了她的鼻尖。“朕盼着你能生下嫡子,朕的江山便后继有人了。到时候,朕与你垂垂老矣,满脸皱纹,却可以去那个漫山遍野都是马兰花的山坡,看日升日落,岂不妙哉。”
“那也是好多年之后的事。”岑慕凝抚了抚自己的腹部:“孩子还在肚子里呢。”
“你也是的。”庄凘宸轻轻抚摸她的腹部,动作是那么小心:“早在被困凤翎殿,你就知道有了这个孩子,为何不告诉朕?那时候除了冰凌,你身边无一人,万一有什么闪失怎么办?”
“皇上没有废后,臣妾便知道您的心意。”岑慕凝含笑看着他的眼睛:“处境艰难算不得什么。只消心中安宁。”
“有朕在,便许你一世安宁。”庄凘宸轻轻揽着她:“朕一日为帝,你便是唯一的皇后。至死不渝。”
岑慕凝没有开口,用温暖的笑容作为回应。
数月后,皇后喜得麟儿,皇帝大喜,普天同庆。
“爹……爹……”岑慕峰一路狂奔,好容易在田间找到了干着农活的岑贇。
“妹妹生了,是个皇子。皇上大赦天下,还免去了三年的赋税呢。”岑慕峰兴高采烈的冲岑贇嚷道。
岑贇放下了手里的出头,转身望向皇宫的方向:“谢天谢地。老天爷总算待我女儿不薄。”
岑慕峰眼眶微微发酸,却怕人笑话,转过脸去才道:“爹就是鬼迷心窍,妹妹和爹的性子一样,执拗的不得了,又柔韧不屈,怎么可能不是爹的女儿。”
“混账。”岑贇一把抓住锄头:“你个臭小子,还敢拿这些事情取笑爹,看我怎么收拾你。”
“哎呀爹,让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岑慕峰赶紧往远处跑。
岑贇不服输的紧跟着追,父子俩的笑声响彻田间。
“你这个臭小子,不知道留着力气多种田,回头收获最好的粮食给我外孙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