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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水行吗?”
“温白开就行。谢谢。”
“不客气。”
赵枣儿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但能感觉到源源不断上蒸的热气,把杯子递给庄祁,坐在他对面,赵枣儿都不知该把目光放在哪。
庄祁除了最初时候的尴尬,此时已经没有那么拘谨了,慢悠悠地呷了一口热水,打量着赵枣儿的公寓。
公寓面积并不大,一室一厅一卧,对独居的年轻女性而言这样的格局精致又实用。而从家居布置上也可以看出赵枣儿的性格——灰底的墙纸,上头点缀了奶白色的小花,米白色的布艺沙发,沙发边一盏落地台灯,投射着光影在客厅中间的矮几上。
屋子里没有电视机,电视墙的位置被改装成了一个书橱,四层的书架上放得满满当当。书架下是一个老旧的电视机柜,黑色的柜身、双开的毛玻璃门、两出的推拉式抽屉,完好的保留着上世纪的风格,而赵枣儿在柜子上细心地铺了一层桌布,再放上花瓶、存钱罐、收纳盒等杂物,还有几个小布偶,布置的温馨又可爱。
目光转了一圈,落回身前的矮几上,上头摊开了几本书册,庄祁扫了一眼,顿时被赵天应的笔记吸引了视线。
“这是《鬼卷》?”
“是的。”赵枣儿也有些惊讶,“庄先生知道这个?”
“叫我庄祁就好。”庄祁在征得赵枣儿的同意后拿过笔记,翻看起来。“赵天应曾是非常有名的捉鬼道士,他流传后世的真迹是一套《泯然录》,一共六卷,皆已遗失。”
说着庄祁很是爱惜地摸了摸《鬼卷》的封皮,封皮上有赵天应的印章,印泥的材质特殊,经年后已经崭新清楚。
“在传闻中他让鬼邪闻风丧胆,在人类中对他的记录并不多,很多传言是从鬼邪的口中流传下来的。”庄祁见赵枣儿有兴趣,便把他所知道的趣闻娓娓道来。
“那些鬼邪总是夸大其词,一方面是因为它们觉得自己很厉害,突然出现一个这样的人物让它们没了面子,所以往往会把赵天应说得神乎其神——有说他有四只眼睛的、也有说他是天神转世的、千里眼顺风耳都是基本,鬼见了他就会跪下,邪魔见了他也会屈服,传言他有很多鬼邪朋友,但也收服了很多可怖可恶的恶鬼邪魔......”
这都是赵枣儿无从得知的,她飞快地被故事吸引,包扎手指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在赵天应的时期,出现过一个怨念极深的邪魔,它原是一个不大的孩子,不只是什么缘由,经久不能转世,听说它为此找到了灵山的佛祖,大师直言它前世十恶不赦,不能转世是它的因果报应,佛祖有意点化它,让它皈依佛门,但邪魔贪图人世繁华,杀下灵山后吞噬人、鬼、邪、崇,用尽一切办法想让自己再生为人。”
“我太太太祖爷爷就是那个收服邪魔的人?”
庄祁点头,“是的,赵天应因此成了那一代的传奇。”
赵枣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指下意识地把才缠上去的胶布又抠了下来,不小心牵扯到皮肉,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嘶——”
“小心!”庄祁皱着眉,很是不赞同地看着她,“来。”
庄祁摊开掌心,赵枣儿犹豫了一下,把手轻轻放在庄祁手掌上。庄祁的掌心温柔,指尖却是凉的,小心翼翼地拆去赵枣儿原本包扎好的胶布,看到已经外翻的伤口,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怎么伤的?”
“咬的。”赵枣儿简单说了在烂尾楼的事。
“方才那个鬼,是跟着你的血味来的。”庄祁像外科医生一样熟练地为赵枣儿上药包扎,“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再用这样的方式。”
“知道了。”赵枣儿小声应了,微黄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一片暗影,睫毛扑闪,像两把羽毛扇子。
“那个鬼跟你说了什么吗?”
“它说——”赵枣儿突然想到,辜尔东凑在她耳边时曾说了“你的耳朵......”但后面的话却被庄祁打断了,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脑袋,赵枣儿道:“它叫辜尔东,是那片烂尾楼最初的所有人。”
“辜?”庄祁怔了一秒,随即轻笑一声:“原来是辜家。”
“辜家?”
“这个圈子里有八大巨头,张、庄、林、钟、李、沈、辜、楼八大家,这个辜尔东也姓辜,我不认为只是巧合。”
赵枣儿眼神飘向卧室,正想说她的屋子里还躺着一个姓辜的小鬼呢,庄祁的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欲言又止。
看着来电提示,庄祁脸色微妙地变了变。
赵枣儿不禁好奇,是什么人让庄祁露出这样的神情?女朋友?家里的长辈?还是......?
庄祁没有过多犹豫,摁掉了电话,“不认识的号码,可能是推销保险的吧。”
赵枣儿看出庄祁是不会撒谎的人了,这可是夜里十二点,哪家的保险推销员这么勤奋?但庄祁无意说,她也不该追问,只是下一秒赵枣儿的电话也响了起来,《好运来》的歌声充斥四周,慌乱之下赵枣儿摁下了接通键。
“你好,请问哪位?”
这是个不认识的号码,但电话那端的声音却是令人熟悉的。
“枣儿姐?”
“......陆酩?”
“是我是我~”陆酩欢快的声音传来,赵枣儿茫然地看向庄祁,只见庄祁无奈一笑。
“祁哥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呀?”
“嗯嗯......呃是。”庄祁给赵枣儿打手势,但赵枣儿已经支支吾吾地应了,陆酩一副“我就知道”的语气,道:“啊啊,浩霆哥说祁哥去找你了,果然哈哈哈,你们在哪呢?我们过去接你们啊。”
“啊?在我家。”
电话那头突然一顿,赵枣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酩又开口了,这回还有些不好意思:“那什么,祁哥身上的伤有些严重......”
陆酩也不算委婉,几句话说了明白,挂了电话不久后林稚秀驾车到了赵枣儿的小区,跟着到了医院后赵枣儿才知道庄祁的伤到底有多严重。
一进医院,庄祁便被护士拉走去做检查,赵枣儿并不知道消掉她记忆的人实则是林稚秀,与陆酩交谈时没有半分不愉快的情绪。注意到赵枣儿手上的伤,陆酩执意要赵枣儿去看医生,赵枣儿不想为一个小伤口反复折腾,委婉拒绝,陆酩却与她软磨硬泡,一旁的林稚秀突然开口道:“我带赵小姐去急诊,你在这等祁哥。”
赵枣儿和陆酩闻言都愣了一下,陆酩皱了皱眉,有些不安地看了看赵枣儿。
赵枣儿这回没有推拒,一口答应了,跟着林稚秀走出了住院部的大楼。
“林先生有话不妨直说。”林稚秀的微妙态度,赵枣儿一开始便察觉到了。
“你记忆是我消除的。”林稚秀停下脚步,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像是在谈论晚饭一样稀疏平常。
赵枣儿的心却揪了起来,她预感到林稚秀要跟她说的话可能会是颗重磅炸弹。她便顺着林稚秀的话问:“为什么?”
林稚秀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细细打量着赵枣儿,“你相信命理吗?”
握紧拳头,赵枣儿没有回避林稚秀的目光,用了种狡猾的回答方式:“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林稚秀并不在意赵枣儿的答案,该给的暗示他已经给了,无所谓赵枣儿能不能听懂。“还请诸事小心。”
“好的,谢谢。”
几句简单的言谈,暗藏汹涌的交锋,赵枣儿可以感受到林稚秀身上散发出的轻微敌意和忧虑。
“门诊在大楼前面,直走五十米后左拐。”比起在大凤山的时候,林稚秀对赵枣儿的态度更为冷漠,赵枣儿说不在意是骗人的,如果她没有会错意,林稚秀口中的命理指的便是她和庄祁了。
不知何时手心里攥了一层汗,赵枣儿在林稚秀错身而过的一瞬间问他:“你消掉我的记忆,是庄先生的意思吗?”
“不是。”林稚秀一手插在裤兜里,“他没有同意。”
“哦。”赵枣儿点点头,脸上没什么情绪,道了谢后径直越过林稚秀,也不去看外科医生,返回住院部7楼,庄祁的病房。
庄祁刚做完检查,正在换药,护士下手又快又狠,嘴上还不停数落:“庄先生,你要是不喜欢住院部,想去精神病科就直说,那里的医生和护士对逃跑的病人更有经验!你也不想着点你的伤,三十多道口子呢,还有骨裂的地方,不静养是好不了的!有没有在听!?”
“有的有的。”庄祁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直到换完药,护士才停下一通数落,叮嘱完陆酩,打量了赵枣儿几眼,显然是误会了赵枣儿的身份,把她当做家属,紧接着也是一通数落。陆酩忙做乖巧状,一叠声地答应,才好声好气地送走了护士。
“时间很晚了,让陆酩送你回去吧。”庄祁对着赵枣儿说道。
赵枣儿摇了摇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庄祁:“不行,护士长说了,得监督你,不让你逃院。”
“......”
——她是认真的吗?庄祁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