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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初寻说的日月宫,是个很可怕的存在。不光她这样说,人人都这样说。
日月宫位置处于日月岭一带,一进山岭脚下跟普通的山林并没什么两样。表面上是普通的山岭,却无樵夫百姓敢入,因为他们知道一遇上日月宫的人随时会尸抛日月岭,继而成为饕餮野兽的美食。
日月宫最早是谁组织?什么时期在江湖出现的?无人知晓,唯有江湖豪侠探听到现任宫主名叫晏庄。
天子脚下竟然有杀手组织横行,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连皇帝官府也不敢多管。
可能是因为当了皇帝怕短命!
大家都是这样想的,不过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日月宫对皇宫有多大的威胁。
皇宫富丽堂皇得金光极致,而日月宫的建筑石白简洁得极致。不过骨子里的颜色相同,都是拿人的鲜血洗出来的。住在里面的人,染红的双手一样是从血堆里伸回来。
日月宫大堂内,一座雕龙刻凤纹样的金玉宝座摆放在宫主座的左上方,历久以来,那只是一把空椅摆设。日月宫的杀手未敢多问,他们一致认为主宫有改朝换代的“宏图霸业”。
日月宫的七位少宫知道那究竟是谁的宝座,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守着这个秘密。即使七大少宫从没有见过那位神秘的领袖人物出入日月宫。连晏庄都要称他为“主上”,晏庄受命于主上,少宫与杀手受限于晏庄。
日月宫的成员有三个等级,掌宫之主为主宫;少宫的地位仅次主宫,若主宫离逝,七位少宫则是掌宫人的备选者;杀手为最底层,由少宫带领执行任务,是补缺少宫之位的群体。
晏庄坐在他的金蟾琉璃宫主座上,眼睛没有色彩地俯视在下跪拜的几百号人,跪拜之礼行完散去。晏庄对着散去的人群淡淡一句:
“老七,你留下。”
一个命令下达出口,哈出的气在空中结成了冰。
迄今为止没有人见晏庄笑过,就连他最得力的手下莫凌七也是没有。
“主宫,留属下有何吩咐?”莫凌七转身回殿内。
晏庄起了身说:“蓝裳到底把慕青衣调教得不错,如今她的‘青丝夺命勾’又见精进了。”
莫凌七听晏庄字句间又关于慕青衣,鬼腹盘算了一下才回道:“慕青衣倒是个可雕塑之才,几乎青出于蓝了,主宫想把什么任务派给她?”
晏庄望了望慕青衣的方向避而不谈,“再观察斟酌一段时间。”
日光下,一道道锋利的青色光晕异常夺目。细若游针的青色丝钩穿透了树叶,如雷电闪过的光影,日月宫前的千年古树落下了最后一片树叶,掷地有声。一片青纱掠影过去,满地的落叶飞扬起来排序有致地串接在那根青色丝线上。下一秒青丝收回,穿了喉的绿叶死寂沉落,被青丝主人的冷颜冰冻三尺。
收回的青丝在慕青衣的手腕上缩绕成数圈环绳装饰,亦不繁缀压抑,从不奢丽光彩,不识此物者定认为是异域怪饰。几缕青丝绕腕,配她纤腰间的玉佩挂坠清雅别致,素美璞实。
晏庄为它起了个可怕的名字:“青丝夺命钩”。熟练了此物运用起来可圈可揽,收放自如,草芥人命。这是慕青衣的武器。
她动动手摇晃腕上的青丝,陌路人很难想象得到悄无声息的纤丝竟是要命的刽子手。记得晏庄说过:
“装饰是最好的武器!”
待红绿交绕时,夺命的美越发惊骇。虽然还没有人见过那种夺命的颜色。
今天是慕青衣练功告成的最后一天,这棵练夺命钩所用的古树绿叶也一片不剩。从今往后永远顶着光秃秃的枯枝岔向蓝净的天空,是轻松还是负重?慕青衣抬头,阳光豪无障碍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青衣,青衣,等会我们去烤鱼吃…”慕青衣闻身扭头,晏南笙笑嘻嘻拎着两条大肥鱼跑来,他裤脚上水滴大颗大颗落地,连着身后踩了一串潮湿的脚丫子。
慕青衣的目光停留在晏南笙的裤脚方向,可他湿漉的裤脚并不好看。她注意的无非是旁边的鱼,那鱼活蹦乱跳地试图逃跳出人的掌控。
那一刻她悲哀地想:“我就像那条鱼,鱼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少主,这两条大肥鱼还是去孝敬主宫吧,青衣无福。”慕青衣直言拒绝了。
“我爹不喜欢吃鱼…”
慕青衣不等晏南笙说完便拱手告辞,利落擦肩而去,衣袂飘然远走的背影黯淡无光。
晏南笙缓缓松了嘴角的弧度,没敢叫住远去的慕青衣。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晏南笙知道慕青衣从来不笑,像冰雪世界里走出来的冷僻美人,越靠近她越怕被冻僵。
晏南笙开过慕青衣的玩笑:“既然你不知道爹娘是谁,那么你就是女娲捏造出来的喽!也许女娲娘娘在造你五官的时候不小心用了缺水的干泥,导致你的脸很僵硬,所以你笑不起来。”
被打趣的慕青衣还是没有笑。作为日月宫的杀手,她认为“笑”是一种多余的表情,就连蓝裳也不知道慕青衣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蓝裳倒是经常笑,即使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蓝裳比青衣大两岁,跟青衣一样以孤儿的身份进了日月宫。不一样的是蓝裳从襁褓婴孩时期就进了日月宫,青衣却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日月宫的。
小时候青衣也曾问过蓝裳相关问题,蓝裳告诉青衣:“我们主宫一共捡了三个孤女,除了你我,还有一位红衣姑娘,她的小名叫姜儿,年龄跟我差不多大。不过她不是杀手,而是被主宫送到了薛神医的百灵宫。因为姜儿姑娘自幼秉持医术天赋,五官的灵敏度超过了正常人;听五少宫说我是村庄人家不要的弃婴;至于你,你是七少宫跟主宫捡回来的,你被捡回来时也不知道你生什么病了,足足在姜儿姑娘那里躺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后来主宫就安排你跟我一起做杀手训练了。”
“杀手是什么?”这是慕青衣来到日月宫的第一个问题。
身为大姐姐的蓝裳抬头喜洋洋地回答:“杀手就是武功很高强的大侠!”
天空有两朵云,一朵是白云,另一朵还是白云。
慢慢的,乌云来了,有白云变黑了,仿佛是掉进了墨水缸里再打捞出来。
那时候的慕青衣分不清天上的白云哪片洁白,哪片被污染。也分不清蓝裳所说“杀手”的含义是否正确。但是青衣觉得蓝裳懂事得多,认为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日色入暮,“嗖”一声一朵绿色的烟花散落在日月宫顶,这是主宫唤人的信号。慕青衣的脚步挪移在碧玉砌成的石廊上,眼睛散出傲雪的凉光,若有人与她并排同行,估计连寒颤都来不及打行人就成了冻人。她转过大堂的拐角,看见一个布衣打扮的男人形色匆匆往宫门出口方向匍匐离开。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个背影了,布衣打扮的男人到底是谁?慕青衣多看了那个背影几眼,始终辨认不出来,心想自己并非是宫中的少宫,自然不会知道得事无巨细。
“主宫,属下已到,有何吩咐?”慕青衣俯首向晏庄行礼后缓缓直了身体正视他。
两张一样的冷脸相对。
“青衣,你跟蓝裳从来没有执行过任务,现在我有一项巨任交付与你,你可有异议?”
“青衣不敢,请主宫命令。”慕青衣拱手微微低头表示敬仰。她知道,主宫总待她与众不同。
哪与众不同?青衣说不上来,又觉似多心了。可换做蓝裳在此,晏庄决不会问出“你可有异议”一话。
“你该知道江湖上神天石的传说。”晏庄一下子开门见山,脸色还是毫无温度,从黑色瞳孔迸射出来的锋利眼神能把人杀得体无完肤。
当朝的天子百官,下到平民百姓,谁一提到神天石,眼睛就会亮出据为已有的私欲光芒。晏庄的眼神不像他们,倒像是要与神天石为敌。
而慕青衣的眼睛一动不动,泰若自然,“听说过,只是不太知神天石为何物。”
“青衣,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神”的存在吗?神天石是上古神物,是开启宝藏坐拥天下的神物。人人都没有见过神天石,却要去找一块从来没有见过的石头,你说好不好笑?”说这句话的晏庄肯定没有发笑,口气也与平常没什么两样。反之脸上悄然起了一层寒霜。
青衣低着头没有看见。
“回主宫,属下不觉得好笑。如果寻找神天石是主宫交给我的重任,青衣定不辱使命。”
晏庄从慕青衣的眼神里读到了冰冷的坚决,这让他很满意。
“主宫要我从何处去寻?”青衣谨慎问。
晏庄蠕动了一下咽喉,“帝都之中,你得从苏家查起。”
“苏老将军家?”青衣质疑问,“苏家并非江湖中人,残疾的苏老将军已不再掌任何兵权,为何要从他查起?”
“你对苏家很熟?”晏庄觉得这回青衣的话有点多了。
青衣忙低头,“属下不敢,只是担忧徒劳无功。百姓之中最赞扬苏家,故青衣认得。”
“爹,你若要派青衣出任务,请准许南笙一同前去。”空气里突兀地冒出晏南笙的脚步声与请求声。
晏庄瞪了一眼儿子,怒斥:“胡闹,谁准许你偷听堂中之话!还不下去。”
“我去的话可以保护青衣啊!”晏南笙不依父亲的话,拗着性子加了一句言辞。
晏庄狠厉地差点没拔出剑,“你应该知道,擅闯殿堂是什么下场!”
晏南笙嘀咕了一句“我又没想做日月宫的人,干嘛要守日月宫的规矩”,他不敢说得太大声怕父亲听清楚。
“青衣领命告退。”慕青衣识趣地冷插进一句话,她不喜欢晏南笙因为她而叽叽喳喳,更不想晏南笙做一个跟屁虫还得随时保护他。
慕青衣离开堂门时听见晏庄对儿子训斥“一无上乘武功,二无智慧心计,且不知是谁保护谁…”
不错,骂得很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