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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和煦,午后的阳光明媚,傅莳闲坐于庭,素手执棋,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走,既是棋局,也是人生。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如兰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番场景:“奴婢给傅御女请安,皇后娘娘让奴婢传了话来,今日各位小主都已进宫,请傅小主明早辰时去坤宁宫拜见皇后娘娘,继而去慈宁宫拜见太后娘娘。傅御女若无别的吩咐,奴婢告退。”
傅莳颔首,如兰毕竟是皇后的身边大宫女,按礼,菘蓝送如兰出泠雪轩。
暮色无声落下,风拂过树叶,传来阵阵沙沙声,消弭在无边的静谧之中。
傅莳挑着宫灯,在泠雪轩前迎候御驾。
“小主,您进去歇着吧,外头风大,仔细着风寒,奴婢在这侯着就是了。”
傅莳摇摇头,执意在此。
落日的余晖渐渐褪去,皇上的仪仗终于在转角处出现。李承策遥遥看见傅莳。
上次有人等他归来,还是母妃在世时接他下学...
“婢妾见过皇上。”傅莳福身行礼。
李承策仍坐在御驾上,定定看着她,半晌,走到她身边扶起傅莳,语气柔和:“怎么不在内室,跑出来吹冷风作甚?”
“主子念着皇上,自是不肯离去的。”槿夕笑道。
“皇上莫听她胡诌。”傅莳略红着脸。
李承策笑着,解下自己的披风,为傅莳披上。执起她的手,往内室走去。御膳房的人紧随其后鱼贯而入,一道道御膳摆上桌。
傅莳在侧布菜:“皇上政事辛劳,碧梗粥可要用些?还有这道姜汁鱼片,婢妾瞧着倒是鲜美。”
高德胜正欲说话:“小主...”皇上用膳,旁人不可劝菜。
“高公公何事?”傅莳放下手中的筷子问道。
李承策一记眼风扫过,高德胜噤声:“老奴无事,先退下了。”
高德胜默默退出内室,只留二人在内。傅莳继续专心给李承策布菜。
“这里无人,你坐下陪朕一同用膳。”
傅莳眉眼弯弯:“婢妾谢皇上恩典。”
“你倒不扭捏,换做旁人,即使朕给了恩典,也不敢真的落座。”李承策沉声道。
“婢妾不是旁人,自然不尽相同。”傅莳细细咀嚼鲜汤中的蘑菇,说的话略有些含糊不清。过后察觉到自己的失礼,稍作思索,夹起一块鱼片,挑去长刺,放到李承策的碗里。
李承策幽深的眸子晦暗不明,真的很像...从前母妃无论寒暑晴雨,都会在宫门口等着他下学,每次吃鱼,都会先把刺挑出来夹给尚年幼的自己...
但又不像,母妃素来知礼,断不会同眼前人一般,不管不顾宫里的规矩,偶有僭越,却又显直爽娇憨之态,是他历来未曾见过的女子,一个外观清冷高傲内则单纯童趣的女子。
思及此处,心神不定,李承策站起身:“你继续用膳吧,朕还有事,先走了。”
“是,婢妾恭送皇上。”待到李承策出了泠雪轩的门,傅莳缓缓起身,不复方才的娇态。
菘蓝从门外进来:“小主您这是怎么了?”
“把这些膳食都撤了吧。”
菘蓝见傅莳不愿多说,也不便再问,只得带着宫人收拾。
夜间,菘蓝为傅莳铺床:“小主恕奴婢多嘴,今日晚膳时皇上怎的离开了?”
“皇上生母并非当朝太后,而是先帝的静妃,后来在宫中暴毙而亡,不知真假。母亲和她有些交集。闺中待选时,曾听母亲提及皇上和其生母的旧事,我今日不过试了一试,皇上当即离开,想来当年之事并不简单。”
“那皇上不会从此就不来咱们宫里了吧。”菘蓝隐隐有些担忧,主子刚入宫就出了这样的事。
“此次的新晋妃嫔大多出身显贵,仅靠外表是不可能得圣恩常眷的,对于我来说,唯有借皇上思母情结,一步步稳固我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虽只是权宜之计,也胜过和其他妃嫔拼资历拼家世。”傅莳绾起一缕腰间垂落的发丝,望向窗外无尽的黑暗,“入了深宫,便得这般精心算计。”
菘蓝一层层放落纱幔:“小主且安心睡下,明日须得早些起身拜见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
待菘蓝退出屋内,傅莳拨开帷幔起身,点燃床头的蜡烛。将白日里的字条拿出来,深深记下上面的人员名单,确认无误后烧毁。
吹灭蜡烛,傅莳轻手轻脚地躺回床上,锦被盖在身上,方才有一种真实感,稍稍安心。
不知明日又是怎样一番场景,怀着心事入梦,辗转难眠,卯时便唤了菘蓝入内伺候梳妆。
殊璃清丽的脸上略施粉黛,剪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镜中女子外罩云烟衫,上绣朵朵兰花,内着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逶迤拖地,手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云髻峨峨,戴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
傅莳出了未央宫,迎面就碰到一位女子同往坤宁宫的方向去。随侍的槿夕低声道:“这是林承衣,住在关雎宫绛紫轩。”
“妹妹见过姐姐。”林君妍福身行礼,看着傅莳莞尔而笑,“妹妹是京中千户的女儿,姓林,闺名君妍。素闻京都傅掌院学士之女仙姿佚貌,颇有兰草之格,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傅莳静静往前走。柔声笑道:“妹妹谬赞。”
只听林君妍浅声:“姐姐还不知道罢,昨儿傍晚皇上离了姐姐的泠雪轩就去了延禧宫姜答应那儿。”林君妍笑着看了眼傅莳,暗流涌动,“区区知州之女,也敢越过了姐姐去,妹妹当真从心底里为姐姐抱不平。”
“皇上宠幸谁,权看皇上的心思,不是我等一介妃嫔可以揣测的,林承衣慎言。”傅莳早晓得林君妍这等小心思,言尽于此。槿夕,小安子和小福子跟在她身后离开。
几个呼吸后,林君妍搭上贴身宫女香云的腕子,甩帕也往前走,嗤笑:“倒是个有脑子的。”顿了顿,凝视着傅莳的背影,“怕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傅莳和林君妍前后脚到坤宁宫时,嫔妃已然来了半数。一进门就可以感觉到多方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默不作声,走到大殿一侧站立。傅莳位分低,又没有侍寝,自然是没有座位的。
过后半柱香的时间,其他嫔妃陆陆续续来齐,只见上首的凤座还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