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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灵阁的蜡烛光微微摇曳。
“看来我是注定了,得时常来你梦里了的”。
那只黄皮子小心翼翼地蜷在床前,满脸宠溺,生怕吵醒了床上熟睡的吃吃。
窗子透进一缕绵长的冷风,蜡烛的火苗开始跳动,它浑身棕黄的皮毛在这深夜微光里显得愈发光滑油亮。
它偏了偏狭长的头,望向里间休憩的陌离,又看看榻上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子,狡黠一闪,跃出了窗,挤进草垛里,蜷缩成一小团。
它抬眼瞅了瞅今晚满月圆圆的月亮,撅着头,满足地吸着月光的阴灵。
拜完月后,它又看了一眼雕花繁复的玉石窗子,眼睛像月牙一般眯起来:晚安,好梦。
“别走……”
吃吃好似感觉得到,想要拉住什么,却扑了个空。
她还在沉睡,梦里,她仿佛看见天渐渐露出鱼肚白……
“黔黔,快起床咯!”
黔黔……本黔?
声音好熟悉,这,是我上一世在人间用的名字?
“你是谁?”
然而没有人作答。
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阿婆兀自端了冒热气的脸盆进屋来,不由分说将一个女孩子身上的棉被掀开。
又坐在那女孩身边道:“今天阿婆可是要去集市好好逛一逛喔,过时不候哈”。
唔……
她们这是在干嘛?
吃吃正想说什么,那阿婆转眼已不见人影。
然后,吃吃又看见那个女孩子起身伸了个懒腰,便开始起床洗漱,打开衣橱,从满柜的白衣素衫中胡乱拿出一件换上,头发习惯性扎成简单的低马尾,呼一口气吹灭了烧了一夜快燃烬的蜡烛,一溜烟跑下楼去。
她?怎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这里好熟悉,为何有点混乱……
这是……深秋的黔地?
我的家乡嘛?
远山忽近忽远,像是海市蜃楼,突然出现在小城镇内,一个叫做风华客栈,一大早便是人进人出。
从前母亲给我钱,我吃早餐的风华客栈?
“客官,您要的阳春面诶!”店小二小哥热情地招呼着每位客人,年轻人总是能带动整个客栈的活力。
店小二麻利地将那位和自己一样的女孩子和那白发阿婆的碗摆好后,手里的帕子一甩到了肩上,又对隔壁桌的客人说:“碧玉白菜肉卷儿得多蒸会子,几位请再稍等一下哈。”
热气腾腾,食欲满满,那女孩闻了闻葱油和面条的酥香,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可是,为何这里食物看上去热气腾腾,我闻起来却没有丝毫味道……吃吃心里疑惑不解。
只见那位阿婆满足得眉开眼笑道:“好香啊!都说风华客栈口碑好,果然连一碗简单的阳春面都不叫人不失望呢!
唔……吃吃走近了她们。
“您……”
吃吃正想问什么,只觉得莫名其妙,而且,她突然说不了话了,发不出声音……
那阿婆见她如此,无奈又宠溺的笑笑。
吃吃只见客栈内的客人们满足地咂咂小嘴,还有这个和她长相一样的小女孩,仿佛在对着她咧嘴笑。
就是,纯真的笑容被两颗突兀的小尖牙破坏了美感。
她挑起一柱面吹吹,呲溜了一口,仿佛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不多时,那女孩面条热汤下肚,那阿婆满足地拍了两下肚皮,竟然活脱脱像某种小动物一样可爱。
小小的一只,有小尖牙,像什么呢?像,刺猬?或者是蛇?
“小二!你们这破菜是怎么回事儿!啊?”
吃吃突然又听见邻座的客人大声叫嚷,一面大口喝茶水漱口,一面指着满桌菜破口大骂。
那小二赶忙跑去赔笑好生招待。
吃吃在一边端详那桌客人,个个穿的衣冠楚楚,像是极体面有身份的人,就是,太不文明了。
听了他们和小二对话,原来都是从东京过来的商人,因为吃不惯辣,生出了这些矛盾。
“黔地湿气浊重,所以适应环境,各色菜品无辣不欢,一般是默认放辣的,这可不是菜有问题喔!”那个和她长的一样的女孩开口说得头头是道。
那位阿婆像是怕女孩出尽风头招惹麻烦,压低声道:“黔黔,屋头的灯不够用了,集市也快场开了,咱们呀,结了帐去囤蜡烛吧。”
蜡烛?
她们为什么要囤这玩意?
吃吃正费解。
“几位客官请稍等,我这安排人去换菜。”很明显,得到帮助解围的店家老板也十分高兴。
吃吃和周围的人一样,听小女孩胆大心细能说会道,忍不住朝这边多看了那女娃娃几眼。
其实这是个在人群中多么出众的小姑娘啊!瞧这模样,也就十六七岁的年龄。杏仁眼,柳叶眉,好生俊俏干净的模样。
有人恍惚出了神,吃吃也一样。
她的穿着也不俗呀,虽然不是光彩照人的绫罗绸缎,只一袭白衣素裙,活脱脱像冬天里的皑皑白雪,长发如瀑,披在瘦削的肩上……但,怎么越看,越有点像御灵阁那位冷面上仙的感觉?
“老板,结账。”
那个小女生向店老板笑笑,眼睛弯得像月牙,直到老板看见露出的小尖牙时才被骇了一跳。
老板的思绪从那姑娘的美貌中拉回现实,黔地,很少看见这样灵气脱俗的姑娘呢。
我?本黔?吃吃?神兽?
头好乱……
只见自己在那里轻飘飘的,好像可以任意飞行。
吃吃在店里站着,别人也当做空气似的,估计周围看不见自己?
只见店老板挠挠头,问小二才刚那位姑娘和那个阿婆是不是说要去买蜡烛,话音未落,那几位不吃辣的客官显然扫了兴致胡乱扒拉几口饭菜也来结了账。
店小二赶紧小跑过去招呼那几位爷慢走,生怕怠慢了他们又生出什么事端,客栈外的风吹的挺大,叶子落了在半空打转转。
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在哪里?
吃吃竭力想喊两句,但是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卡不出一个字。
又见着那店小二送走了人扭头对店家说:“老板,今年深秋风好大喔,外头竟像要到冬天了一样。”
“是又降温了呢!即便我活了这么些年吧,也没见着天气像今年这样怪异的。”
店小二往手里哈着气。吃吃像是也跟着冷,浑身起疙瘩。
“对了,刚才那姑娘是有说啥蜡烛哈,好像是有听她和她阿婆说今天要去集市上买什么灯什么蜡烛呢。”
吃吃见着那小二跑堂收拾完这一拨残汤剩水出去一瞧:“哟!这天气,今晚可是有的忙的嘞,怕是不给投宿的加炭火是不行的咯。”
许久,店老板点了点头,缓缓道了一句:“是呵!这下镇上真的可有忙的咯……”
吃吃的身体飘飘的,她想要找个地方清净一番。
可是,又见着了通红的一大片绯色,像血一般,那地上,像是有东西在拽她的双脚,越陷越深,仿佛无法呼吸……
蓦地,她终于能出声了,凄冽的尖叫,然后一下子从榻上惊坐起来,被吓哭了。
“妈妈——”
听见她睡得不安稳,陌离被惊醒了,披着披风从里间出来,见她额头上尽是汗珠,甚是心疼。
一时间听她叫妈妈,附上她的脑门,看见了她的梦境,只好任由她把自己当成了亲爹亲妈似的。
陌离一面安抚吃吃,说这只是梦,不要怕,一面极尽温柔地用丝帕擦拭她眼角的泪。
那只盯着她的黄鼠狼、年迈的阿婆、黔地小镇、客栈小店、烧不完的蜡烛、血、人的断指……
原来,这是梦?
但,一切都那样真实。
“我好害怕……”吃吃猛地扑进陌离怀抱里,仿佛,他就是她的一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