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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晋沉默。
因为都害怕发病，每个人家里都会备着青粟籽，所以他并没有见多多少发病的人。见到的仅有的一些，也大多是乞丐和流浪汉。
乞丐们若是讨不到青粟籽就会当街发病，届时便会有巡逻将他们戳死。
就算巡逻没有及时赶到，他们也可能自己撞在利刃或者墙壁上死亡。
反正……他从没见过有谁发了病还能活下来的。
不管从理论上还是从实际上，基本上都不可能。
……他不知道要怎么回对方这句话。甚至方才他自己会相信那人，也是因为头脑一热。
确实……像他一样疯魔的人不多。
气氛尴尬。
就在这个时候，季暖看着那个激动的人，幽幽开口，一点也不给面子。
“你信或不信又能怎样？”
“再说了你也没得选。”
“所以……坐下。现在，马上，立刻。”
语气一点都不严厉，也一点都不狠戾，平淡如水。
她的眸子也是一如既往的澄澈，无波无澜，根本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
可听见这两句话，看见这个人，方才那个情绪不受控制的人也不由得老实了很多。
或许是因为心中实在太压抑，又或者因为太过绝望，也可能是灵魂深处的求生欲……反正他真的坐了下去。
不发一言的那种。
季暖看了眼神色各异的众人，淡撇撇道：“等一个时辰。”
谁多多少少都见过发病的人，可谁也不知道发病到最后会是什么样子。
他们凡是见到有发病的，那便会立刻给其投喂青粟籽，或者直接杀死，又或者那些人自己本身就出现幻觉撞到什么而死去。
就算真的有人活下来了，在这个将青粟籽当成神女所赐生命之源的世界中，他们也不敢把自己的经历说出去……说出去不但不会有人信，兴许还会被当成异端处理。
于是青粟籽的秘密也就一直没有被发现过。
泱泱大国，混到这份儿上也是有点可悲。
季暖亲身试验，青粟籽的瘾远比违禁品要弱。她之前犯瘾的时间大约半天或者一天，宁佑因为服用的年头短，所以只需要半个时辰。
这些人服用的年头虽然长，但身体素质比她这个壳子要好，所以犯瘾的时间会介于她和宁佑之间。眼前这个人估计有一个时辰情况便能基本稳定。
季暖的话落下来之后其实并没有多少人以其为然，可现在这个境地，话也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们等一个时辰还是愿意的。
并且，可能是求生的本能，其实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承认，每个人心里都很期盼也很紧张。
在这一个时辰中，他们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那个被捆在柱子上的人。
堂内一片寂静，那个人的尖叫便显得异常显眼。
每一次他尖锐癫狂的声音发出来，都像是一个长长的指甲挠在大家的心上。
那个人有没有真疯不知道。但堂中的人觉得，这种煎熬再持续下下去，他们就要疯了……
这是他们有生之年过的最慢的一个时辰。
在这一个时辰中，又有两个人不断发病，也被同样捆在了柱子上。
三个人一起在那边鬼哭狼嚎，剩下的人悬着一颗心静默地看着……
着实是有些诡异。
半个多时辰过去，那人的精力似乎已经被耗尽，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所有人都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而变得异常萎靡。
……那是快死了吧。
发病发过了，马上不就是死亡吗？
所以，他们现在是在看自己的结局……兴许过一两天，甚至就在今天晚上，他们也会这样疯狂地哭闹求药，然后在无意识的请况下死去……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闭上了眼睛。
一个时辰到了。
所以……那人让他们等一个时辰，就是想让他们看看发病而死的过程么……
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心力去争辩去埋怨了……
死，就死吧。
连晋的脸色也有些灰败。
他叹息一声，拄着拐杖向那个柱子走去。
虽然已经知道结局，可还是要看一看才能真的死心。
那个发过病的人脸上已经白如纸，似乎是一点色彩也无。无论是死的过程还是死相都不好看啊……这也是他们最终的结局吧……
连晋伸出两只去探向这人的鼻息。
却没成想，手将将到人的鼻尖前一寸处，这张脸忽然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睛……
妈呀！！！
连晋身子一个哆嗦，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因为腿脚不便，他差点栽倒在地上。
这……特么到底……
是人是鬼？！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便传出来一阵一阵的惊呼。
“——没死！”
“他没死！”
“你们快看，他的眼神……他的眼神没事了！”
“他现在肯定没有在发病！我们有救了！我们是不是有救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
被后面嘈杂的声音惊得一愣，连晋也正式看向这个刚刚吓了他一跳的人。
这人身上布满汗水，脸色惨白，眸子也有些混沌……可看上去不再是之前那种癫狂和挣扎……似乎是，变正常了？
原来……发病过后，便是什么事都无么……
后面的人有的不可置信，有的哈哈大笑，有的不由自主地流下的眼泪……
同刚刚的一片寂静截然相反，现在每一个人都像是深井冰……
十分恐怖……
刚刚醒转的那个人还没闹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先被自己的同胞吓了一大跳。
“……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众人闻言，一片七嘴八舌。
“你刚刚发病了你记不记得？”
“你没有吃青粟籽可是你活下来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感觉难受吗？”
“你没死，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吗？”
“……”
连晋尚且还能正常交流，他便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的事？”
那人皱了皱眉头，这才如梦方醒。
“我记得……”
“但是有一些我也不记得……”
他愣了好久才咽了下吐沫，满脸惊骇道：“我……我我我，我刚才发病了……”
“我……”
“——是，你发病了，而且你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