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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七离奇死亡,姜承二人被困在哈森狼主的皇陵之中,惊惶中,苏易烟一头扑在姜承的怀里,娇躯瑟瑟发抖。
姜承感到胸前一片濡湿,安慰她道:
“别急,容我再想想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
苏易烟尽量不哭,但依旧梗咽。
姜承轻拍苏易烟的后背:
“我们诅咒忽兰皇后快死,等她送进来和哈森狼主合葬的时候,墓门自会打开。”
苏易烟破涕为笑:
“姜大哥,你还有心情说笑!”
姜承将火把交给苏易烟,旋即拾起铁锤和钢钎,在地上“咣当、咣当”地凿起来。
苏易烟恍然大悟,既然盗墓贼能打洞进来,他们为什么不能打洞出去呢?当下转忧为喜,捡起铁铲,打算帮忙。
可是他们很快发现,从地面、墙壁直到穹顶,皆以坚硬的花斑石砌成,姜承直累得满头大汗,双手鲜血淋漓,却只凿出一片浅坑。
“这样下去,没困死倒先累死了!”
姜承将铁锤用力一摔,呼呼直喘,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转瞬又被残酷的现实扑灭,两人沮丧已极,大眼瞪着小眼,都束手无策。
姜承愁眉紧锁,用钢钎一下一下敲打着地面,想起杜如音那句“如不可为,莫强为”,心中懊悔难当。
“唉,倘若黄三七还活着,凭他多年的盗墓经验,或许还能想出什么特别的办法。”
苏易烟叹了口气,瞥向黄三七的尸首,幽幽说道:
“这座墓处处透着古怪,也不知他看见了什么,居然活活吓死了。”
姜承摇了摇头:
“他颈间有淤紫,是被掐死的。”
苏易烟苦中作乐道:
“那你能否分辨出来,是人掐的还是鬼掐的?”
“不用分辨也知道是人掐的,世上哪来的鬼?都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姜承淡淡一笑,与其说是安慰苏易烟,还不如说是安慰自己,这里发生的事,已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苏易烟只想与姜承斗嘴:
“你不信,并不意味不存在。那我问你,大黄和富贵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又是怎么一回事?”
姜承心念忽地一动:
“目前看来,大黄和富贵肯定是出事了,但尸首呢?玄宫就这么大,还能藏到哪里?莫非,这座墓还别有洞天?”
想到这,姜承突然站起身来,一面用钢钎敲打墙壁,一面说道:
“你去敲打另一侧,看看有没有中空的地方。”
苏易烟当即会意,和姜承一同“叮叮咚咚”地敲打起来。
两人搜索得格外仔细,一步步来到中殿。
火把燃到这时,光亮已暗了许多,估计用不了多久便要熄灭了
姜承加快速度,脚步游移,敲击声连绵不绝,突然,他顿足而停,转头望向那几尊武士俑。
最初经过中殿之时,姜承的注意力被富贵的布鞋吸引,没来得及靠近观察,但记忆中,似乎是五尊俑,而方才他看到投射在墙上的影子,却只有四尊!
姜承顿起疑心,凑到一尊武士俑近前,睁大了眼睛,问道:
“易烟,你见过武士俑吗?”
苏易烟点点头:
“当然见过。”
“那你见过会喘气的吗?”
姜承又问,不等苏易烟回答,他的右手已闪电般扬了起来,钢钎在那武士俑耳际狠狠一抽,那武士俑大叫一声,“扑通”栽倒。
与此同时,另外三尊武士俑一齐发动,对着姜承,两支长矛分刺心坎,一把大刀当头劈落。
姜承用钢钎架开长矛,随即在刀头上一点,顺势转身,抡了一圈,三名武士纷纷跳开,呈三角形将他围住。
苏易烟目瞪口呆,才知这并不是俑,而是大活人!她一边飞掠,一边掷出铁铲,劈向持刀之人的后脑。
那人听得劲风突至,猛一侧头,铁铲擦着他头盔掠过,直奔姜承。
姜承左手一伸,抓住铁铲,单腿独立,双臂前后张开,摆出一个略似于大鹏展翅的姿势,叫道:
“别过来,给我照明即可。”
苏易烟身形一挫,落在地上,悄悄摸出火枪,又恐像方才那般,人家一躲,姜承便成了她的靶子,因而迟疑不决。
使刀那人忽沉声道:
“赤炎蛛?原来是赤炎蛛姜承!”
随着火光明明灭灭,他头盔下面的脸也显得阴晴不定,姜承看不真切,只是觉得有几分眼熟。
这人知道姜承的武功以灵巧见长,当下紧握刀杆末端,发挥长兵器的优势,大开大阖,令姜承不易近身。
姜承上蹿下跳,左格右挡,只等他显露破绽,便寻隙而上。
这时,两支长矛斜斜刺来,姜承突然做出惊人之举,不退反进,有意让自己陷于刀光矛影之中,三件兵器有如疾转的车轮,围着他飞来飞去,当真是步步惊险,招招致命。
苏易烟大睁双眼,紧张地注视着战局,扣着扳机的手汗水涔涔,作好随时开枪的准备。
三人自以为大占上风,愈发放开手脚,两矛一刀同时攻出,姜承等的正是这么个机会,待三件兵器迫近,陡地缩身坐倒。
随着一阵锵然大响,三件兵器互撞,纷纷弹开,姜承闪电般蹿到使矛的二人中间,铁铲劈入一人脑袋,钢钎刺入另一人咽喉。
这一变故十分突然,刚刚还是惊涛万丈,陡地便沉寂如一潭死水,苏易烟紧绷的心弦为之一松,忍不住欢呼雀跃。
使刀那人目瞪口呆,苦斗这么久,眼看姜承已成强弩之末,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岂料一招之间,局势立转。
未等他回过神,姜承已猱身欺近,一铲砍在他腿上。
他痛得大叫一声,屈膝跪地,汗珠滚滚而下。
姜承的钢钎停在距他头顶半寸的上空,挥铲打落他的头盔,目光定在那张苍老的脸上,吃惊地道:
“是你?”
“没错!”
老廖瞪着血红的眼睛,与此前那个侍弄花草的老头子判若两人。
姜承早便怀疑他是潇湘馆的内奸,听杜如音说他患有夜游症之后,才打消疑虑,这时看来,自己的猜测并不差。
“那天结巴见到的杜磊石,是不是你假扮的?”
姜承手腕下沉,使钢钎抵住老廖头顶,逼问道。
老廖面皮一颤,低声道:
“是我。”
姜承心中暗喜,众多疑问一股脑涌向嘴边,有了这个活口,便可一一解决了,他有条不紊地盘问:
“你为何要假扮杜磊石?”
老廖道:
“那是……”
正说到这儿,陡闻“咔嚓嚓”一阵大响,三个人的脸色俱一变,听得出来,那是棺材盖板开启的声音!
又听一串阴恻恻的笑声,缥缥缈缈,原来是个女人,老廖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一挺腰杆,岂料钢钎从他的头顶插了进去。
姜承又惊又怒,朝着笑声的来处飞掠。
苏易烟拔足疾追,到得右配殿门前,只见野春红的棺内坐着一人,身穿红色宫廷长裙,上面污渍斑斑,与传闻中的野春红一模一样!
这时,野春红背对门口,长发披散,手持一把宫梳,正慢条斯理地梳头。
“鬼呀!”
苏易烟直骇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紧紧地抱住姜承。
野春红缓缓转身,苏易烟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这一刻,姜承的呼吸仿佛都要停止了,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却又很想看看,这个女鬼究竟是何模样?
那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脸,前额部分血肉模糊,像是刚受过重刑,但若细看,面容倒也堪称娟秀。
“你是野春红?”
姜承嗓音喑哑。
那人不答,阴郁、怨毒地盯着姜承,忽一仰身,躺回棺内。
姜承怔了怔,踟蹰一阵,终于按捺不住好奇,拿过苏易烟手中的火把,趋步向前,他每走一步,都是胆战心惊,因为棺材里的冤魂随时可能跳出来,把他撕成碎片!
姜承爬上棺床,高举钢钎,探头向棺内一看,顿时呆若木鸡。
里面只有一具腐烂的女尸,面部狰狞,大张着嘴,四肢蜷曲,前额骨头碎裂,现出一个明显的凹坑,可以想见,她是在怎样的挣扎与痛苦中死去的。
姜承胃里一阵翻腾,定了定神,再次查看那具腐尸,发现她只穿着浅紫色的亵衣,周身上下没有佩戴任何饰物,最为奇怪的是,她的尸首虽高度腐烂,周围却十分干燥,没有任何尸水。
姜承一屁股坐到棺床上,极度的紧张过后,但觉四肢乏力,头脑混乱不堪。
“她……她走了?”
苏易烟不知何时睁开眼睛,颤声问道。
姜承叹了口气,看着旁边的棺椁,万分茫然,如果不是还有苏易烟在身旁,他几乎要认为自己刚才所见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苏易烟手抚胸脯道:
“姜大哥,我好怕呀!幸好我们跟她无冤无仇,不然可就惨了。我们赶快离开这吧”
见姜承双眉紧锁,像块木头似的一动不动,苏易烟拉了拉姜承:
“趁火把还没熄灭,我们继续寻找出路。”
过了这半晌,姜承已宁定下来,若有所思地道:
“我在想,老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跟那‘女鬼’又是什么关系?”
苏易烟仍然惊魂未定:
“姜大哥,先别想这些,等逃出去再说吧。”
“别怕!”
姜承摇摇头,自顾自地道:
“老廖他们事先潜入陵内,扮成武士俑,目的就是要攻我们个措手不及。大黄和富贵贪财心切,率先进入墓室,惨遭毒手,尸首被藏了起来。”
苏易烟一顿足,要说什么,姜承却挥手示意她不要打断:
“突兀地摆放武士俑,难免引人注目,因此他们把富贵的鞋丢在地上,引开我的视线。当我们进入后殿,查看哈森狼主的棺椁时,其中一人溜到门外,掐死黄三七,封死墓门,再由我们的盗洞离开。所以,原来的五个变成了四个。”
苏易烟疑惑不解:
“墓门一关,我们便会困死在里面,那他们为何不一起走,反要留下四个送死?”
“那是因为……”
姜承顿了顿,向野春红的棺材望去:
“墓室里面,还隐藏着一条密道!”
苏易烟大喜:
“真的?在哪儿?”
姜承站起来,用铁铲挑出棺内的腐尸,忍不住哈哈大笑,招手道:
“快来看呀!”
苏易烟飘身而上,只见棺材底部,露出一个黑黑的洞口!面对这条可以让他们回到人间的通道,苏易烟喜极而泣,一把抱住姜承:
“姜大哥,跟你在一起准不会有错!你是怎么想到的?”
“敌人不可能将自己困死在墓中,因此必有密道!”
姜承愉快地笑道:
“敌人从未想过要困死我们,封堵墓门只是为了扰乱我们的心神。如果不是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墙上,让我忽然意识到少了一个,那么当我摸索到他们附近时,四个人猝然出手,我一定抵挡不了。”
找到了出路,苏易烟心情大畅:
“姜大哥,想不到你已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姜承嘿嘿一笑:
“有你这么个大美人作伴,进鬼门关又何妨?”
苏易烟一脸娇羞。
姜承接续说道:
“我看见棺内没有尸水,便觉奇怪,后来想起那女人的凭空消失,才意识到下面暗藏玄机。咱们真该好好谢谢她,如果不是她提醒,我根本不会去动一具腐尸。”
说话间,姜承用铁铲探了探棺材底部洞口的四壁,果然都是黄土,不禁啧啧称奇,向苏易烟问道:
“玄宫外面那段隧道,地面和墙壁用的是青砖,而进入墓室后,立刻变成了花斑石,这样显然是为了防止盗掘,但棺床却要制成中空,填满黄土,你可知为何?”
苏易烟摇了摇头,姜承解释道:
“从风水术上来说,棺床中间留有一尺多长、六寸多宽的一个方孔,内以黄土填实,正是风水术中所讲的‘金井’。不过要将盗洞精准地打到这个位置,必须对陵内构造有极深的了解,看来老廖那伙人相当不简单。”
姜承率先钻入洞内,一路爬行,感觉比黄三七那条盗洞要宽敞一些,但也长很多,两人折腾了一夜,爬出来时,已是筋疲力尽。
刚一出洞,姜承就看见灌木丛中躺着两具尸首,皆是满身泥土,其中一具赤着双脚,毫无疑问,这就是大黄和富贵了。
姜承又是一阵愧疚,用铁铲挖了个坑,将两人一起埋了。
这时天已放亮,山下的兵营炊烟袅袅,一队队狼兵正在陵区内巡查,两人不敢久留,从另一侧下山,逃之夭夭。
姜承带着满身的泥土和疲惫回到潇湘馆,本想洗个澡,痛快地睡一觉,哪知推开房门,却见杜如音坐在床边,靠着床头,正酣然而睡。
姜承怔了怔,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将被子裹在她身上。
杜如音蓦地惊醒,睡眼惺忪地向他一瞥,立刻起身,握向他双手,中途却又忽然停下,满面晕红,转过了身:
“你……你总算回来了!”
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羞窘,杜如音的声音有些发颤。
姜承坏坏地笑了一笑:
“若知道有这么美丽的姑娘在家等我,我早就回来了。”
说着,姜承走到水盆前,俯身洗脸。
杜如音怔怔地出了会儿神,脸上愈红,心中却十分甜蜜。
姜承一边擦脸,一边问道:
“你怎么睡这儿了?”
杜如音闪烁其词地说道:
“我……我想看看你回来了没有,坐了一会儿,不知怎么便睡着了,你到了身边也没察觉。”
姜承扶她芳肩,扳过她身子,心道:
“看杜如音这副模样,分明是一夜没有合眼,她挂念我的安危,却又死也不认。”
姜承心中感动,却不予说破。
杜如音躲避他的目光,垂头道:
“你去了这么久,想必大有收获了?”
姜承得意大笑,说道:
“我姜承出马,焉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姜承将墓中发生之事娓娓道来,除了隐瞒有苏易烟同去之外,所有细节无一遗漏。
杜如音直如身临其境,听得惊心动魄,半晌才咋舌道:
“老廖竟是内奸?”
姜承不无可惜地说道:
“若非他突然自尽,恐怕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了。”
杜如音怅然失神地说道:
“潇湘馆开业不久,老廖便来了,这些年来却只是看门种花,谁也不理,这才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到潇湘馆为奴,是为了什么呢?”
姜承见多识广,淡然道:
“不稀奇,江湖上常有这样的人,犯了什么大案,或者得罪了某位大人物,遂隐姓埋名,甘愿寄人篱下,为奴为仆,以掩饰身份。当然,也有像我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为接近美丽迷人的女馆主,只好委身青楼,忍气吞声。”
杜如音不觉莞尔:
“你这小子,好话从来说不过三句。”
姜承打了个哈哈,继续道:
“最大的收获,还不在于老廖。”
杜如音一惊,忙问:
“那是什么?”
姜承故作神秘,缓声道:
“老廖也好,扮成野春红的凶手也好,他们都不是鬼符案的主谋,这个人的身份,现已昭然若揭了。”
杜如音眼睛一亮: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