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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校,这枚是从您胸口取出的子弹。手臂的那颗子弹已经炸裂。”
一个男医生拿着陶瓷托盘,白色纱布上静静的躺着一枚子弹。
林慕予伸出手,拿起子弹,手指轻轻摩挲着,轻启薄唇“丹麦的Weibel M1932新型自动步枪。”
贺译辰贴近看了一眼,回应道“不错。”
男医生看着子弹担忧的说“只差那么几毫米,否则就射进心脏了,就会有生命危险。虽然手术成功了,还是要好好休养,否则会有二次出血的状况。”
“谢谢您了,译辰,送一下医生。”
“好,您这边请。”
林慕予不是没有受伤过,但是这么危险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自己险些就回不来了,不过就算自己回不来,又有谁会在乎。又有谁会是非他不可呢?
这个奇怪的问题在林慕予的心里盘旋了一段时间,他没有想到顾晚,在他心里,这场战争持续了大概有一个世纪之久,既然上了岸,就不要再去想海里的事情了。
更何况是一个除了名字一无所知的人。一生很短,他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不可能的人身上。
贺译辰坐在林慕予旁边。
“疼不疼啊?”
林慕予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勾了勾嘴角。
“活着便是最好的结果了,疼不疼又能如何?”
“我不管你喜不喜欢听,你必须结婚了。”
林慕予突然抬头盯着贺译辰。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林家唯一的继承人,所以,你不能出事,你一个人出事,陪葬的是整个林家的幸福。”
林慕予第一次没有反驳贺译辰,点了点头。
“译辰,你知道吗?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在战场上一群日本人用枪对着我,那一刻,我没有害怕自己的生死,我突然想起来我爸妈,我怕他们接受不了我的死讯。我怕林家会无依无靠,那一刻我真的怕了。”
“我一直反对父亲为我安排的婚姻,但是其实我明白,我早晚都要做出选择。现在我选择好了,我选择接受。”
林慕予盯着贺译辰坚定的说。
…………
顾晚和单子谦在商铺里采购着婚礼请柬,“晚晚,你看这个请柬怎样?”
“丑。”
单子谦不舍得把请柬放了回去。
“那这个呢?”
“太素了。”
“哦。”
“这个?”
“太小。”
30多种婚礼请柬平铺在柜台上,基本上让顾晚挑剔个遍。
顾晚觉得这些请柬丑的很,自己一点也不喜欢,也一点都不开心。若不是和单子谦签了合同,她早都想走了。
顾晚拄着小脑袋,呆呆的看着一处。
“老板,对不起,我和我未婚妻商量一下。”
“好,不用急,慢慢选。”老板去了别处。
单子谦打量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说“顾晚,你怎么回事?成心让我下不了台啊!”
“咱们吃饭去吧!”
“你这思维够跳跃的啊!”
“没有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有的话,就再来一顿。”顾晚揶揄着单子谦。
在顾晚的推搡下单子谦妥协了。
请柬仍然静静的平铺在柜台上,其实,并不是它们不美观,更可能,它们参加的是一场错误的婚礼…………
…………
林家客厅,
“清如啊,在欧洲留学期间,习不习惯啊?”林佑海笑吟吟的看着李清如,李清如笑着掖了掖额角的碎发。
“伯父,我幼时便到欧洲求学,刚到欧洲之时,确实多有不便,但是,现在回来了,反而有点不习惯这里。”
李清如衣着一身淡蓝色旗袍,端正的坐姿,得体的笑容,将民国女子的婉约与知书达礼表露的一览无遗。
“哈哈哈哈哈,没有关系,我让慕予多领你逛逛,你刚刚回来,一定是不习惯的。”林佑海转头看向林慕予。
“慕予,听到没有,以后多陪清如出去逛逛,人家是为了你才大老远从欧洲赶回来的。你可得尽地主之谊。”
林夫人笑着拍了拍林慕予的手。
林慕予胳膊上绑着纱布,穿一件白色的衬衫,越发衬得脸色苍白。
林慕予看向李清如,微微一笑。
“父亲,我会的。”
“不用,不用,伯父,慕予伤还没好,我帮不上什么忙,怎么敢再打扰慕予养伤。”李清如连忙摆了摆手,紧张的说着。
“害,你这孩子,就是太好了,他呀,是个军人,这么点小伤是不值得一提的,你放心的住在上海,明天就让慕予和你一起去采买。”
“真不用,伯父。”
“你看看,老李,你这女儿是怎么培养的?知书达礼,文文静静,我家慕予要是能和清如多学学就好了。”
“哈哈哈,老林,你可别这么说,慕予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聪明伶俐,到长大了,果然是一表人才。”
说话人正是李清如的父亲,著名的烟草商,李氏烟草几乎垄断了上海和欧洲的所有的烟草交易。才在李清如幼年就到欧洲求学。
“听你这么说,我这才放心了不少,我这一直担心,令爱看不上犬子。”
“瞧瞧你这老糊涂在这说什么呢?我还怕林慕予年轻有为,不愿意接受这门婚事呢?”
林佑海看了看林慕予,“快,和你李叔叔,李阿姨表表心意。”
林慕予看着李清如那端正的举止,不由得联想到了顾晚,她没有一点李清如的婉约,说话也没有李清如的温文尔雅,和李清如比起来,顾晚甚至没有一样可以比过。但是为什么,她会在自己心里盘旋这么长时间…………
林慕予看了看李清如,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笑着站了起来。
“叔叔,阿姨,我与清如从小就相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况且,清如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文思斐然,何来嫌弃之意?请您相信慕予。”林慕予就像那些恒星一般耀眼,一笑,更是可以让寒冷的屋子瞬间充满生气。
长辈们对林慕予说的话很是满意。笑着拉起了家常。
林慕予坐在沙发上,没有心情与他们继续恭维。
“叔叔阿姨,我伤口有些疼痛,我上楼上药,失陪了。”
说完,林慕予迈开长腿,走上了楼梯。
林慕予看着窗外的景色,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父亲既然选择了李清如,自然对家族极为有利。自己能为父母做的,只能是这些了。
…………
“二少爷,这是宴请名单,您过目一下。”手下把文件递给单子谦,单子谦微微皱眉,接过文件。
“少爷,孙家少爷,要请吗?”
“不必。”
“听说李家回上海来了,要给请柬吗?”
“给。”
“好。”
“少爷,林慕予上校我们要不要给请柬?”
“必须要给,买卖不成仁义在,再说…………或许会是我们新娘子的故人。”
单子谦的脸围绕着烟雾,他轻轻吐出一口烟雾。眯了眯眼睛。脸上看不出阴晴。
“那用问一下二少奶奶吗?”
“不必,一定要对太太保密。这样我们才能看出我的太太在林上校心里有多重的份量。”
单子谦将香烟死死地掐在陶瓷托盘上。
顾晚穿着婚纱,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越看越烦闷,但是她又不能表现出来,毕竟要得到一万银元的前提就是自己要好好配合单子谦。
自己只有得到一万银元,才能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自己失望的上海,离开这个让自己的初恋破碎的上海,离开这个单相思的上海,离开这个只带给自己无尽伤害的上海。
顾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有时候真的希望可以晕倒,这样就可以回到手术台上,可以等待手术成功,可以对林慕予的爱只停留在那张泛黄的照片,哪怕他不认识自己,也好过现在让他讨厌。
罢了,可能只是有缘无分吧!
顾晚扶着桌子缓缓的坐在椅子上。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这个时间,有没有回家?有没有吃饭?那个后花园一定栽种满花朵了吧?他有没有去看看那些花朵?在看花朵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我?”
…………
在年轻的时候,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
请你,请你一定一定要温柔地对待他。
长大了以后,你才会知道,在蓦然回首的刹那。
没有怨恨的青春才会了无遗憾,
如山冈上那轮静静的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