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闻长安

张七七和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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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9年10月1日,星期五,天气晴。

    这一天,中华人民共和国迎来了建国50年华诞;

    这一天,西藏博物馆迎来了开馆之日;

    这一天,三门峡中日植物园迎来了第一批游客;

    这一天,南京市秦淮区的一对普通夫妇迎来了一个新生命。

    这个新生命的名字,叫许七七。

    许七七说,我的人生,是从18岁开始的。

    18岁之前,许七七觉得她是为妈妈而活的。她喜欢村上春树,最喜欢的作品是《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她总觉得她自己也像是没有色彩的多崎作,没什么优点,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甚至她觉得自己还不如多崎作,那个痴迷铁路的工程师,他有爱好,有梦想,而许七七,只有按部就班的贫瘠人生。她只是听妈妈的话,喜欢妈妈喜欢的东西,做妈妈希望她做的事情。

    许七七觉得,五岁以前的自己一定是快乐的。记忆像一根分了很多叉的头发,有些细枝末节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可她还是隐约记得,那时候妈妈工作的印刷厂外面,有个很大的池塘。爸爸送货的一个商店的老板,是个很友好的阿姨。阿姨给的面包,她总也舍不得吃,最后面包都被她投给了池塘里的鱼。但其实,她从没见过池塘里的鱼,她只是固执地告诉妈妈,池塘里有鱼。记忆里,那时阳光常常很好,妈妈笑起来总是很好看。

    可后来,妈妈便不常笑了。五岁那年,爸爸妈妈离婚了。许七七再也没去过爸爸送货的那家商店,没见过那个友好的阿姨,没收到过面包,当然,也没再见过爸爸。尽管妈妈还在那个印刷厂上班,她却再也不愿意去印刷厂外等妈妈下班了。她想,没有面包,池塘里的鱼会怪她的。

    妈妈加班的夜晚,只有蜡烛陪着她。橘黄色的暖光里,她仿佛又听到妈妈说,我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你,你一定要给我争气。许七七想,她不是听话的孩子,只是那些只有烛光陪伴的夜晚越来越多,她不得不听话。

    听话了十几年的许七七,在2016年的尾巴,跟妈妈大吵了一架。她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好不容易买到了李志跨年演唱会的门票。可是妈妈说,还有半年就高考了,不许去。那天晚上,许七七一个人在房间里哭了很久。她想,她到底不是一个乖孩子。然后,她从卧室的窗户跳了下去。

    那天晚上,南京奥体中心体育场人声鼎沸。许七七坐在看台上,安安静静地听歌,跟周围热情的跟唱人群似乎有些格格不入。直到,他看到那个微胖的男子,站在舞台中央,脱了上衣,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开始朗诵北岛的《回答》: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

    “为了在审判之前,宣读那些被判决了的声音:”

    “我——不——相——信!”

    ……

    “我不相信天是蓝的,我不相信雷的回声;”

    “我不相信梦是假的,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

    “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

    许七七也忍不住跟着他一起朗诵,那一刻,她的内心清凉一片。她想,我也不相信梦是假的。

    演唱会结束的时候,许七七随着人流一起往外走。有人兴奋地跟同伴聊着天,说着“B哥不愧是B哥”之类的话语;有人激动得高声尖叫,就像弥补了多年的遗憾;也有人感动得边走边哭,脸上带着喜极而泣的泪水…随着人流鱼贯而出时,许七七耳边响起的是刚刚李志唱的《天空之城》。那是她耳机里单曲循环过很多次的歌,她好奇港岛妹妹的故事,好奇如果真的可以回到过去,是否就能沉默着欢喜。

    许七七出来的时候,奥体中心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她等了很久总算看到了一辆空着的黑车。

    “师傅,到复成新村多少钱?”许七七隔着车窗问司机。她想,只要司机要价不要太过分,她是愿意被宰一次的。而且,司机的样子看起来凶凶的,她觉得她不敢还价。

    回答许七七的不是司机,而是身后传来的一个温婉的声音,“姑娘,我能同你一起吗?”

    许七七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女孩子。那个女孩看起来跟她的年纪差不多,穿着一条粉白色的裙子,样式有点像汉服的襦裙,但似乎比普通的襦裙显得更精致和高档一些。女孩的脸上挂着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她带着疑惑的表情时不时地左右张望,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许七七有些意外,这个面容精致唤她姑娘的女孩子,和她竟然有七分像。

    许七七去看过漫展,也见过很多COSPLAY,但这个女孩子的扮相是她见过最漂亮最相宜的一个。于是许七七笑着冲那个女孩子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又问了一次司机,“师傅,到复成新村多少钱?”

    “30.行就快上车,这儿不能停车。”司机有点不耐烦地回道。

    许七七有些担心,司机没有加价,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显得并不合理。但司机已经显得越发不耐烦,而且这个时候广场上还有很多人,车并不好打。想着他们有两个人,应该也不会有事,于是许七七拉着身后的女孩子一起坐在了后排。

    上车之后,谁都没有讲话。直到车子右转进入梦都大街,坐在许七七旁边的女孩子突然开始自我介绍,“姑娘,你好。我叫许如梦。”

    “许七七”,许七七说完名字,感觉前面的司机回过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想,大概司机也没想到,长得这么相像的两个人竟然不认识。

    “我们都姓许呢。你的名字真好听,你是七月出生的吗?”许如梦问道。

    许七七摇摇头。

    “这样啊,不过我是七月出生的哦。”许如梦失落了一秒钟后开心地说道。

    “我出生的那天是七夕,所以我很喜欢七这个数字呢!”许如梦接着说。

    “姑娘,我能不能跟你借七个月?”许如梦突然沉重地问道。

    “我会还你的,真的。”许如梦急切地说,说话间抬起头不经意地看了前排的司机一眼。

    然后像是怕听到许七七的拒绝,如梦又紧接着说,“我能够来这里,遇到你,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惠安师傅说,这是在渡我,但也是在渡你。他不会骗我的。姑娘,拜托你,帮帮我吧。替我陪陪长安哥哥吧……”

    许如梦后面还说了什么,许七七没有听清,她只是隐约看到车子前迎面驶来了一辆卡车,司机师傅的方向盘似乎开始不听使唤了。她想问问这个叫如梦的女孩子,七个月怎么借?又怎么还?惠安师傅为什么不会骗你?她还想问问她,长安哥哥是谁呢?可是都没来得及问出口。她只是听到一声巨响,然后意识就坠入了无边的黑暗里。意识消失前,她想,长安,真是好听的名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