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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何人在此?”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以及对方逐渐迫近的脚步声。
江凝不自觉停下了脚步,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手脚僵硬冰凉,心脏剧烈跳动。
这是一种做了亏心事之后才会有的感觉,陈达因她的追赶而死,她下意识便觉得心虚,因此脚步僵硬,走不快更跑不掉。
“速速报上姓名,否则就地格杀!”那个声音极其严厉地说道。
江凝被吓了一跳,赶紧举起双手说道:“我叫江凝家住吴洲城郊外土地庙,英雄饶命,莫要杀我。”
“咦,是个姑娘……”对方下意识低声轻吟道,犹豫地垂下了手中的长剑。
他这把剑也曾取过数条人命,但还从没杀过女子,归根结底是因为剑的主人心高气傲,不屑染上妇孺弱者的鲜血。
“你在我九霄派入门试炼之地做什么?”接着,他又严肃地问道。
“啊?!我不知道,我和我朋友迷路了,我……”江凝有些慌张地回答道。
“那你朋友呢?”对方狐疑道。
“她受伤了,我来这里找找又没有可以止血的草药,不是故意闯入的。”说到这里,江凝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惹得身后那人急忙走过来。
“你……别哭了,这山上没有草药,只有毒草毒果,你一个人在这乱走实在不妥。这样吧,我送你和你朋友离开这里。”
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红色身影,白色的流云纹和金色的华贵点缀交相呼应,闪得江凝眼睛有些刺痛,她不敢回过头去看,只觉得这人心肠不错,居然愿意出手相帮。
“那便多谢了!”
“不必,我九霄派在江湖中行事磊落,路遇不平自当襄助。”
听到他这样说,江凝忍不住有些好奇,偏头看去只见一个神情肃穆的男子站立在侧,冷若冰霜的脸孔和神情,最凸出的便是那双亦正亦邪的眼睛,狭长得不像话,哪怕说着这样正义的词句,也难掩其中偶然表露出来的一丝惊心动魄的邪魅,下唇比上唇厚上些许却恰到好处,抿成一线时看上去是个十分固执己见的人。
长如黑瀑的发用金冠扣住,从后方泄出,中间的一缕用金扣分成十截,看上去仿佛宫廷权贵一般华贵难当,看得江凝忍不住呆了片刻。
“走吧。”
注意到江凝的停滞,他不耐烦地催促了一下,明明别人才是带路的人,他却自顾自地走到了前面。
两人来到了树洞前,看到了躺在树洞外的莫妍叶,江凝疾步过去扶起她,指了指树洞说。
“我们便是从这里来的,但是我朋友一不小心踩到了猎户布置的陷阱,受了伤,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这树洞狭小我怕不能把她平安带回去。”
他看了一眼莫妍叶,说道:“你朋友的伤势很重,可以把她暂时带回我的住处,我那里有伤药。”
“好。”江凝话不多说,直接架起莫妍叶朝山坡下方走去。
面前陡然白光一闪,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横在了脖子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江凝忍不住愤慨地看向他。
“不过你要先告诉我,这种暗器是哪来的,据我所知这是散人帮的暗器,不是什么猎户布置的陷阱。”
江凝犹豫了,这要怎么编啊?
见她迟迟不答,“为什么不说。”
说不上来。“要杀要剐随你吧。”
既然他知道这是散人帮的暗器,那么江凝再如何瞎编也会被识破,与其露出更多的破绽,倒不如破罐破摔。
“你不怕么?”
江凝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视死如归的表情。
“散人帮是我招惹的,我朋友与此事无关,我只求你,杀了我以后救我朋友,我不想欠她。”
他举着剑的手慢慢放下,眉关紧锁,看不透江凝的意图,她到底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言。
“对于重情义者我是敬佩的,你武功低微杀你不亚于折辱我。”收了剑负在身后,他带着江凝与莫妍叶来到了他的临时住处。
是一个白色帐篷,周围没有别人。
三人一同进入帐篷,把受伤昏迷的莫妍叶放在床上,他来到一旁的架子边取下几个瓷瓶,交到江凝手中,说明了用法用量,便撩开帘子要出去了。
“多谢。”江凝对他说道。
“不必,你给她上完药便走吧,我在外面守着,不让别人进来。”说罢便放下帐帘,到帐外七丈处把守四周。
江凝感受到他守在外面的气息,胸中略过一丝安心,解开了莫妍叶的衣服给她上药。
有一点她没有说谎,她确实不想亏欠莫妍叶,这次行动是她们一起谋划的,如果莫妍叶死了而她则安然无恙,想必余生会对此耿耿于怀,不得安宁。
伤口太深,她没有拔出暗器,生怕这一拔出来血便会止不住,如今莫妍叶只有一口气在,经不起折腾,先上好药稳定伤情,等回到城内找到医者再拔针不迟。
这时外面忽然来了一人,一到便叽叽哇哇地嚷道:“二师兄!二师兄!你找到那人了吗?”
“没有。”
“哦,那就算了吧。”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祖师爷遇刺了。”
“嗯,可有抓到刺客。”
“没有,那人直接自爆了,连具全尸都没留下。”
帐篷内的江凝听得冷汗直冒,这两人的对话也太神奇了,自家祖师爷遇刺了居然还这么淡定,听内容那名刺客的自爆就是字面意思上的自爆啊!
而且,他们前面说要找的人难道是陈达?
“渴死了,找了那家伙半天,估计是逃了。先让我进去喝杯水,渴死我了。”说着来人想往里闯,只是很快被拦下了。
“要喝水回自己那里喝,我这没有。”声音陡然冷了几分,听得江凝都有些惧怕起来。
“二师兄,你突然这么凶干什么?”
“总之,你不能进去。”
“师兄,你又在扯谎了。”
“没有,走!”
“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对方有些玩味地说道。
“古俊安!!你走不走?”
“走走走,二师兄你别生气。”
听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江凝缓缓放下心来,回想起古俊安这个名字好像有几分耳熟。
“好了没有,我这里不能多待。”他在外面催促道。
江凝收回了神思,急忙回应道:“好了好了,我们这就出来。”
说罢,替莫妍叶合拢衣裳,架着她出了来。
莫妍叶体态轻盈,江凝身怀内力架着她不怎么吃力,对他再次道了声谢后,便打算直接掺着莫妍叶离开。
“慢着。”这时,那人忽然叫住了她,江凝只好停下来,转过头看向他。
“怎么了?”她忍不住问道。
“别对任何说起是我帮了你。”
“可是我连你是谁都不清楚,怎么和别人说?”她确实不知道他是谁,怎么对别人议论起这事呢?
“沈易绥。”说完这三个字,他转身进入了帐篷。
“沈……”江凝带着疑惑掺着莫妍叶出了后山,此时日头将落,她必须赶紧带着她找间医馆取针,然后马不停蹄地出城,免得东窗事发后,想走也走不掉。
“针取出来了。”郎中捏着手中的长针,眼睛眯成一条缝,仔细打量着上面打磨光滑的针面,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
这时,天空中闪过一道惊雷,江凝和郎中同时惊了一下,那根骇人的长针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之声。
“首席第二!”原来沈易绥便是莫妍叶犯花痴时念叨的两个首席弟子之一,另一个古俊安就是之前来找他那个。
确实担得上这美名与声誉,不论是行事作风还是一表人才的长相。
“是散人帮的草薙针,你、你们……”郎中颤抖着捡起地上的长针,指着二人说道,“赶紧走,我不收你们诊金,赶紧走别连累我。”
把莫妍叶塞到江凝怀里,便将二人推搡出了医馆门外,此时雷雨大作,天空上倒落的倾盆大雨使得江凝陷入了极其尴尬的处境。
对郎中心怀感激的江凝还是留下了钱放在门缝里。
在路边买了一把油纸伞,江凝一手扶人一手打伞,一路掺着莫妍叶出了城,来到城郊土地庙,收拾行装准备明日雨停后跑路。
到了夜半子时,莫妍叶被伤口痛醒了,看见昏暗的油灯点着,江凝在灯火旁闭目打坐,火光不断摇晃映照着,夹杂着屋外嘈杂的疾风暴雨和雷声。
看起来江凝是在修炼功法,她没有出声打扰,但是看见了江凝怀中露出一截边角的黄色纸封,心底生出一丝异样。
一直到天亮,莫妍叶都没有睡下,不是不想睡,实在是痛的,无法入眠。
那种似有若无的痛觉随着呼吸心跳时有时无,只是这样并不算什么,关键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剧痛发作,还伴随着难忍的奇痒,这样折腾一晚能睡着才见鬼了。
而一旁的江凝打坐了一晚上,到了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才倒头大睡,一直到了快中午才起来。
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饿得睡不着了,才起来的。
看着屋外的牛毛细雨,江凝下了决心今天必须赶紧离开吴洲地界,不知道这个时候陈家发现陈达的尸体了没有。
“啊!”
这时,莫妍叶忽然大叫一声惊醒过来,江凝马上过去查看她的情况。
“怎么了?!”
“我、我梦见……”莫妍叶喘着气脑门上冒着虚汗,她说:“我梦见陈达了,他的脸好可怕。”
说着,抱住了江凝,浑身颤抖不已。
梦中的陈达头破血流,浑身脏兮兮的,头上身上都是被雨水泡烂了的枯叶,他的脸和头发上都是水,脸色苍白如同蜡像一般,僵硬着表情嗫嚅着嘴朝她走过来,双手伸直朝前抓着,俨然一副索命冤魂的模样。
“别怕,只是个梦而已。”江凝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
“可是,如果只是梦的话,为什么会这么真实。”那种感觉就好像现实中亲身经历一般,想到他一步步逼近,自己却寸步难行的场景,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你身上有伤,本来不该让你雨天赶路的,可是我这心里总不踏实,今天太阳落山之前我们最好能够离开吴洲地界。”江凝收拾好行装,对莫妍叶说道。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对了,陈达死了没有?”
江凝把昨天莫妍叶昏迷之后发生的经过大致讲述了一遍,回想起来手心和脊背都有些发凉,也不知是天气缘故还是心理有阴影作祟。
莫妍叶听到她说陈达是自己撞死的,恨恨地啐了一口,“呸!便宜他了。”
想当初她的舅舅可是被活活打死的,陈达失足跌死实属咎由自取。
但是她忽然联合起梦中的陈达头破血流的样子,心底忍不住有些后怕起来,这梦未免太准了。
再也按捺不住,莫妍叶拖着伤痛的身体站起来,对江凝说:“快走吧,夜长梦多。”
“嗯。”
撑开油纸伞,两人背着行囊步入雨帘。
其实江凝的东西不多,莫妍叶除了自己的三百两财物之外也没带其他东西,累赘多了反倒走不快。
两人一路风雨兼程,行至夜幕降临之际投身一家路边的小旅店。
店面不大,楼梯十分狭窄,两人面对面上下楼需侧身方可通过,却拢共有三层楼房,一共六间客房。
一楼大厅只有三副桌椅,掌柜的柜台半人多高,内部容纳两人足矣。
一个小伙计在堂内擦洗忙碌,掌柜正在猫着身对账本拨算盘,江凝下到楼来,点了两个小菜送上楼。
房中只有一张床,勉强能够卧下莫妍叶一人,总不能叫人家伤员打地铺吧,所以她向小二要了一床被褥,打算今晚睡地上。
“咚咚咚。”
没一会送来饭菜的小二敲响了房门,江凝打开门接过小二手中的托盘,小二却忽然神神秘秘地说。
“姑娘,我看你们是外乡来的,应该不知晓这里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