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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没有风。
很难想象巴德镇上还有这样一处隐秘的地下室,只有一处通风口允许探视的阳光,方形的光线穿过,斜斜地打在地面上,像是一根实体的柱子。
吱呀一声,地下室的门被打开,光柱里肉眼可见的灰尘喧嚣。
逆光里,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进来,围栏后,被铐住手脚的米奇努力地眯起眼睛,分辨进来的人到底是谁。
“开饭了。”
原来是个送饭的。
木盘里端着一碗大白米饭和蛋花汤,在昏暗的牢房里,显得清淡又精致——对于囚犯而言,这已经是极好的待遇了。
铁链哗啦啦的响,米奇拖着镣铐爬到了栅栏处,他急不可待地端起米饭,开始吞咽……
待到囚徒吃完,送饭的人又从地牢里走了出来,只是并没有人留意到,盘子下面的手心里,凭空多了一块碎布。
……
夕阳坠落,风铃堡中的城民们度过了难得的一个大晴天。
议事厅里,在经历了短暂的发狂后,洛萨城主也终于将情绪里的阴雨散去,心情是否转晴另说,至少没有再展现暴怒的一面。
桌上是一份摊开了的信纸,洛萨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握着羽笔,谨慎地纠结着字眼。常年的战争让他的双手离奇的宽大且粗糙,握着羽笔显得十分的不协调。
桌畔的侍从沉默着,没有表情。
城主洛萨现在所写的,不是什么信件,而是一份投诚协议。
唯一的女儿被敌人俘获,洛萨彻夜难眠,一夜的辗转,一夜的思索……
既然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不管不顾,大义灭亲?
人之常情罢了。
这份协议从早上就开始起草,洛萨写了很久,用尽了诚意。
主要所表达的意思就是,风铃堡洛萨,自愿投诚阿伯拉尔将军,以换回女儿克里斯朵平安归来。协议中同时也列出了条件,留下了讨价还价的余地,不至于让自己彻底地被动。
写完后,洛萨又仔细地修改了两遍,这才交给身边的亲兵。
“就按这个了,你再抄写一遍。”
亲兵退下,洛萨开始享用晚餐,今晚的主菜是他最爱吃的鹅肝,他细心地挽起了袖子,动作一丝不苟……
沉默的单人晚膳结束,洛萨擦了擦嘴,将那帝国特产的丝绸手帕丢在一旁,对着门外说道:
“请莫妮卡法师过来一下,我又要事交予她。”
……
将军阁下:
小女顽劣,感谢阁下近日对她的海涵。小女自小未曾有过离家经历,还请将军阁下多多照顾。
七年战争,生灵涂炭,如今平民凋零,洛萨作为风铃堡城主,难辞其咎。
念女心切,亦不忍平民再受战争之苦,特与阁下商议风铃堡相关事宜。
……
第二日。北方大营,议会厅里坐满了人。
“洛萨只有这一个孩子么?”
“是的。洛萨出身在军人家庭,家族十分好战,七年之间,风铃堡洛萨一家总共阵亡一百余人,洛萨子侄一辈,也就是克里斯朵的所有近亲哥哥,几乎全部阵亡。”
“诺顿自己庸人一个,用人倒是运气不错,这也算是满门忠烈了。”
“诸位,你们觉得洛萨会为了这个女儿而舍弃忠义么?”
“亲疏有别,洛萨老来得女,况且家里人丁稀落,这唯一的女儿,他应该是看重的。”
“问题是,有一座城这么重么?”
“莱恩大师,洛萨这封信,你怎么看”阿伯拉尔将军问道。
莱恩大师的手中摊开了一封信件,信纸的背面可以看到清晰的风铃堡符号,这是洛萨写给阿伯拉尔将军的投诚信。
面对众人的疑问,大师皱起了眉头。这封信诚恳至极,但是他总觉得这封信里有什么东西不对,又说不上来。
“应该是没什么问题。洛萨要求由我去亲自签署协议,听起来也是个很不错的建议,到时候就算是他想反悔,也恐怕来不及了。”
“哈哈哈哈……”阿伯拉尔将军爆发出爽朗的笑声,这份喜悦来自于莱恩大师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以及他自己对于莱恩大师实力的信任。
“不过他们这几年有一位表现很突出的法师,实力很强,需要警惕一下。”将军又道。
“莫妮卡是一位很优秀的冰霜系九段法师,不论是战场还是捉对,都有很强的实力,再给她几年的时间,前途亦不可估量。但是,她太年轻了。”莱恩大师的评价中肯且不带情感,要是其他人说出这番话来,别人估计会觉得狂妄。可惜这个人是莱恩大师,众人只会觉得中肯,甚至觉得都有点抬举莫妮卡。
“那倒是,等莱恩大师进了风铃堡,哪怕到时候风铃堡中有再多的幺蛾子,它也只能是我们的。”
“不管洛萨有什么阴谋诡计,只要他让我们进了风铃堡,那么就只有一种结果。”
阿伯拉尔将军的神色肃穆,仿佛在宣布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议会厅中的众人热血澎湃,他们的眼里似乎看到了一种可能,只要风铃堡拿下,那种可能无限的大,战争已经持续了七年,无数的人死去,又有无数的人更上的一层台阶……
“定不负使命。”
莱恩大师的笑容平静,眼中的风雷在聚集,就要奔赴风铃堡,虚实难测,为防万一,他已经将状态调节到了巅峰。
法师中的至尊,凡人之力所能到的顶峰。精灵大法师,莱恩,正式奔赴风铃堡。
……
一只战鹰落在了风铃堡的某个屋顶,这里是洛萨的家。
据北方的消息,莱恩大师预计于今日下午抵达风铃堡,此刻,洛萨在家中处理相关交接事宜。作为一地要塞,它所涵盖的地域不仅仅是风铃堡城中这么大的地方,还有周围的诸多庄园、矿脉等等。
文件一份份地从洛萨的书房里发出,进出的办事员络绎不绝。在一旁静静站立的侍从一如既往的雕塑一般,仿佛自己不存在一样。
只是今日的洛萨有点奇怪。
在有些办事的官员看来,城主对于一些事情,好像不是特别重视,为此他们也劝诫了洛萨,毕竟投诚是大事,一旦弄不好就会涉及生死,七年的战争早已证明,阿伯拉尔可不是什么慎杀的圣人。
然而洛萨对此只是敷衍了事,这一来来回回,有一位官员看出了问题。
洛萨的心,好像在担心别的事。难道还有比投诚更重要的事?
这位官员没敢声张,只是默默地回到家中,再三思索后,将自己投诚的筹码收回了一些。
投诚,似乎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