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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陶溪晚上回到寝室后,潘彦抓着他愤愤不平道:“溪大,你什么时候交了林钦禾这个朋友,关系还那么好,你都不告诉我!”
“朋友”、“关系好”让陶溪根本忍不住笑,嘴上却矫情道:“还好吧。”
“这叫还好?!” 潘彦瞪大眼睛,“那可是林钦禾诶!不光是成绩牛逼长得帅好吗?你知不知道,他爷爷曾是我们市的市委书记,大伯是现任省委秘书长,他爸爸是瑞泽集团的董事长,还有个钢琴家的母亲,就这背景,不说学生了,好多老师都要巴结的好吗?”
陶溪听呆了。
虽然林钦禾浑身都是有钱人的气质,但他根本没想过林钦禾的家世背景会是这样。
这样遥不可及。
陶溪不禁开始忧心忡忡,他还能追上林钦禾吗?
“溪大,你怎么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潘彦以为陶溪是刻意花费不少心思才搭上林钦禾这条人脉。
一直阴沉着脸没说话的徐子淇冷不丁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趋炎附势、攀龙附凤的人,会不打听清楚这些?”
潘彦正愁找不到人打擂台,冷笑一声道:“哟,上学期是谁天天往林钦禾身边凑啊,结果除了杨多乐给几分面子,林钦禾可是都没正眼瞧过。”
徐子淇面色铁青。
陶溪瞥了眼徐子淇,笑了笑:“你说的不错,我就是要攀龙附凤。”
徐子淇瞪着他,或许是没想到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第二天午休时陶溪被周强找了过去,他想肯定是姜蕾找了周强,要把他训一顿。
结果周强竟提都没提,直接说起另一件事:“陶溪,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的资助项目吧,你在文华一中所有读书和补助的费用都来自于这个项目给学校的基金,一直由学校给你发放。”
陶溪点点头,顿时开始紧张起来,下意识想难不成这个项目要停了?
周强见陶溪紧张的神色,了然地笑了笑,语气更和蔼了些:
“最近这个项目的资助人让学校调整了下资助计划,考虑到现在的生活成本和学习成本,以后就不按月发放补助了,会直接先给你发放5万,下学期再发放5万,如果家里有困难,可以再申请更多补助。”
“???”
陶溪震惊地看着周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周强还没说完:“除此外,你以后的大学基金,也就是上大学的费用和补助,也包含在这个项目的基金里,以前没告诉你,主要是怕你心理负担太大,不过现在更想让你踏实安心地学习,不要被别的事分散了精力。”
陶溪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呆傻了好一会,忍不住问道:“这位资助人……您能告诉我是谁吗?”
他在心中勾勒出一个满头白发面容慈祥的老爷爷,报纸上的慈善家一般都长这样。
但这是在做慈善吗?
这简直是在把他当儿子养了!
周强却还是和上次一样没有透露具体信息:“资助人不想公开姓名,你别有太大压力,好好专心读书就好了,比如这次期中考试,努力考进前五十,留在一班,不就是很好的报答嘛?”
陶溪知道问不出来,便没有再坚持,点头道:“我这次期中一定会进前五十的!”
目光是让周强都微怔的坚定。
周强拍了拍陶溪的肩膀,鼓励道:“好孩子,我相信你!”
陶溪走出了周强的办公室,心情还完全没有平复下来,眼睛都有些发红。
他想,其实自己也有很好的运气。
虽然人生被置换,但他却依旧通过远程直播课堂认识了林钦禾,还有这样大方善良的资助人,帮助他来到文华一中学习,甚至还为他的未来铺了一条宽敞的路。
那些难以解决的问题,似乎瞬间变得迎刃而解。
他想,他一定要和林钦禾一样考上国内最好的大学,然后去向那个好心的资助人好好道谢,再将这份善意传递给更多和他一样的人。
只是不知道,林钦禾是想上清华还是北大呢?
陶溪一路恍惚地走回教室,发现林钦禾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他忍不住激动地扑到座位上,双眼发光地对林钦禾说道:
“我好像现在就可以请你吃顿好一点的饭了!学校突然给我发了好多钱!”
林钦禾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陶溪猛地想到,对于林钦禾来说,什么好吃的没吃过?
但他就是想请林钦禾吃饭。
陶溪纠结忸怩了一会,努力鼓起勇气对林钦禾说:“你周日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谢谢你昨天帮我解围。”
他忐忑不安地看着林钦禾,林钦禾却没怎么犹豫就拒绝了:“我周日有事。”
“那,那等你以后有空了我再请你。”
陶溪忍不住有些失望,但又想来日方长,他总能找到机会把林钦禾约出来。
他没再说什么,拿起笔开始做卷子,没一会毕成飞扑过来问道:“溪哥,周日放假后有空吗?我跟初中几个哥们约了个篮球赛,你帮我打一下呗,还有很多女生过来看哦。”
陶溪拒绝:“不要,我周日要做作业。”
期中快来了,除了林钦禾,他不想浪费任何时间。
毕成飞哭丧着脸,突然灵光一闪,趴到陶溪耳朵边说道:“你上次不是问我怎么追人吗?我有个哥们特牛逼,把他们高中的高冷校花追到手了。”
陶溪果然笔一顿。
毕成飞继续咬耳朵:“那个校花可不得了,老爸是高官,老妈是艺术家,真正的书香门第,好多男生都追不到,我哥们就追到了,他一定很有经验!”
陶溪忍不住有些心动,这情况简直和林钦禾太符合了。
毕成飞却感觉自己在被一道不善的目光盯着,他自觉坐回座位不再咬陶溪耳朵,但还在循循善诱:“而且你可以多认识一些朋友嘛,我那些哥们都很优秀,他们一定也会喜欢你的。”
“周日什么时候?” 陶溪问毕成飞。
他想,打一两个小时的篮球也不算什么,结果刚说完,就听林钦禾沉声道:
“你周日不是要请我吃饭吗?”
这反问句听语气是个肯定句。
毕成飞和陶溪都一愣。
陶溪不确定地说道:“你不是说你周日有事吗?”
“没事了。” 林钦禾说的面不改色。
陶溪却没因他的出尔反尔生气,反而两眼冒光,高兴的舌头都要打结:“好好好,那我去打听下有什么餐厅比较好吃。”
毕成飞想说吃完饭还是可以来打球,被林钦禾看了一眼,顿时说不出口了。
陶溪为自己可以请林钦禾吃饭兴奋了一整天,晚上回去在手机上查询了半天好吃的餐厅,又和最懂吃的潘彦热烈讨论了一番。
这天晚上的林家老宅也很热闹,林维梁老爷子讲究传统,有定期开家宴的习惯,家宴这天林家子孙一个也不能少,林钦禾直接请了晚自习的假。
林霁萱正和自己的父亲林泽秋讲话,五岁的儿子唐南一直在旁边烦的不行,她没好气地嚷道:“去找你小舅舅讲故事去。”
她本来和林钦禾说好了这周日让他帮忙带一下儿子,自己和老公好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议,结果林钦禾刚才跟她爽约了。
林泽秋从省政府回来没多久,闻言笑了笑:“钦禾跟泽实一个德行,哪会给小孩子讲故事。”
唐南被亲妈打发走了,迈着小短腿跑到坐在沙发上的林钦禾身边,扯着林钦禾的裤子说:“舅舅,妈妈要你给我讲故事。”
林钦禾正在看小漫画,他一只手将唐南抱起来放到腿上,漫不经心地问:“想听什么?”
唐南被林钦禾手中的漫画吸引了注意力,伸手要抓,林钦禾却将漫画折了起来。
唐南扁了下嘴,揪着林钦禾胸前的衣服撒娇道:“舅舅,我要看这个。”
整个林家老小都拿他的撒娇没办法。
“不可以。” 林钦禾直接拒绝。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
在一旁看报纸的林维梁看不下去了,瞪了林钦禾一眼,冲自己最疼爱的重孙招手道:“南南来太爷爷这里,太爷爷给你讲故事。”
唐南从林钦禾腿上跳了下去,跑到林维梁腿边打小报告:“舅舅好小气。”
“对,太小气了!” 林维梁一起骂道,给唐南讲起了红军过草地的故事,唐南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一会后林泽实终于赶到老宅,一进客厅就被自己的老爹骂道:“你哥在省委工作都没忙成你这样,你不如在公司吃了算了!”
林泽实低着头老实挨骂。
一家人寂静无声地吃完了晚饭,除了唐南时不时讲话被林霁萱捂嘴。
饭后,林泽实又被林维梁训了一顿。
“你打算和罗徵音一辈子就这么分居下去?要不干脆离婚算了,我又不是不同意,钦禾肯定也不会反对。” 林维梁训完对林泽实说道。
他一生辉煌无数,两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但唯一最后悔的就是小儿子林泽实的婚事。
当初他包办婚姻让林泽实与他的世交罗仲云的女儿罗徵音结婚,很久后才知道这两人当时答应的那么爽快,竟是早就合谋好了协议结婚,夫妻二人互不打扰私生活,就连唯一的儿子林钦禾,都是因为双方父母逼迫的太急,才做的试管婴儿。
十几年来,两个人长期分居,但奇怪的是林维梁也未见到林泽实有什么情人,私生活一干二净,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林泽实没什么犹豫的对林维梁说道:“她不说离婚的话,我不会离婚。”
林维梁叹了口气:“这反正是你们的事,你们或许对得起自己,但一定对不起钦禾那孩子。”
林泽实闻言沉默了。
当初罗徵音产后患了抑郁症,方穗的死加剧了病情,怕她受到刺激,林泽实在那之后的五年内一直没敢让罗徵音接触儿子,林钦禾一直养在他哥林泽秋家里。
直到方家那个叫杨多乐的孩子喊了罗徵音一声妈妈,罗徵音才渐渐走出了抑郁症,将林钦禾接了回去,让两个孩子一起长大。
但母子间始终没有培养出亲密感情,客气生疏的像总隔着一层什么,远没有罗徵音和杨多乐之间的亲昵。
林泽实走出书房,找了又许久未见的儿子,父子两人走到老宅外的庭院里,在凉亭下聊天。
经过一场秋雨,夜空晴朗如洗,一轮明月挂在亭角。
“你母亲最近还好吧,我听说上周她感冒了?” 林泽实问道,他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发现他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林钦禾说:“已经好了。” 他顿了顿,“您要是关心她,可以直接去看看她。”
林泽实拿出一根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叹气道:“算了,没有意义,上个月在给方穗办的公益画展上看到了她,她看起来很好。”
罗徵音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发现,那个与她协议结婚的名义丈夫很早就爱上了她,但林泽实一开始就知道,罗徵音心里只有一个已经走了很多年的女人。
林钦禾一言不发。
林泽实知道林钦禾不喜欢提到那个死去的女人,开始关心起儿子大学的事:“有想好要申请美国哪个学校了吗?”
“还没确定,年底可能会去参加一些面试。” 林钦禾平淡道。
林泽实便不再操心,或者说,他的儿子从小就没什么让他操心的,也很少主动向他索要什么,他转而问道:
“上次忘了问你,为什么要资助清水县的第一名来你们学校读书?我是为了你母亲,你是为了什么?我以为你对这些事不会感兴趣。”
清水县远程课堂项目一直是他的助理苏芸在跟进,当时定的是资助清水县全县高中的直播设备,但从没有哪个计划说要资助第一名来文华一中读书。
他从苏芸那里知道后,很是吃惊了一会,今天还了解到这个针对清水县第一名的项目有了变动,而项目的资金一直都来自林钦禾自己。
他实在好奇,和他一样性格冷漠的儿子,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为了什么?
林钦禾看向亭外高悬的明月。
其实他从不相信,这个世界真的会有人愿意不顾一切的奔向另一个人。
但他知道有人把他看作天上的月亮,为了他可以翻山越海的向他奔来。
他从来没有被期冀去做好什么,因为他总能做好,他也从不期冀别人为他做什么,即使是父母,因为他不喜欢亏欠任何人。
他将世界上的所有关系,包括父母亲情,都看的很淡漠。
但当他总忍不住打开那些跨越上千公里的信件,看那些小心翼翼伪装成女生的笨拙字迹,如火似星地燃烧着对他滚烫而纯真的向往。
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好像可以为他燃烧所有。
他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一直在忍受这些蜂拥而至的信件,更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从最初的厌烦,到习惯,再到生出一点从未有过的期冀。
他突然想知道,如果他向深井里抛下一根对他而言微不足道的绳子,那个言之凿凿将他看作光才走出黑夜,发誓要走到他身边,自以为聪明却早早暴露的笨蛋,会不会抓住他给的绳子,努力走到他的身边。
乔以棠调侃他在玩养成游戏,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
他不是施舍,也不是游戏。
他的初衷是什么?
林泽实见自己的儿子望着月亮发呆,在夜风中再次问道:
“难不成你也是为了你的母亲?”
林钦禾回过神,很轻的笑了笑,目光似乎被月色柔和,缓缓道:
“不是,只是看一个人在夜里走的很辛苦,忍不住想照亮他。”
他只是想让那个向他辛苦奔来的人,如愿以偿的拥有更好的、不那么辛苦的人生。
这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这只是他的初衷。
作者有话说:
小林才是小陶的资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