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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水越来越深,费柴放眼望去,前面依旧是一片脏水茫茫,正思量着还要不要继续往前走,就听后面脆生生甜腻腻的有人喊:“费老板,是你不?”
费柴一回头,这叫一个头疼。原本来之前就犹豫了一下,怕遇着她,却又心存侥幸,总觉得这么大个村子不至于这么巧,可有道是冤家路窄,越怕遇到谁就偏偏会遇到谁,喊他的人正是他不想再见着的张婉茹。
张婉茹虽然依旧是衣着鲜亮,浓妆艳抹,可脚上却穿了一双黑胶水靴,和她这一身打扮不怎么和谐,见费柴转过身,颇为惊喜地说:“真的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费柴顿时有些尴尬,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又被她看到了旅行水壶,就笑着说:“不会,你也来取神泉……不应该啊……”
费柴知道她虽然把客人总是老板老板的喊,其实对于这些老板的真实身份是一清二楚的,怕她说漏了嘴,忙说:“这不是听说这神泉很灵嘛,所以就打来试试。”
张婉茹笑道:“我说呢……你们走错路啦,前面有个堰塘,被水淹了看不见,可深了,掉进去就麻烦了。快回来快回来。”边说边朝他招手。
吴东梓此时也转过了身小声地说:“认识啊,挺漂亮嘛。”
费柴也不敢搭这个话茬,只是反身往回走,走近了就问:“那该从哪里过去呢?”
张婉茹上来就伸手抓,费柴躲了两下最终还是没躲开,好在她还算有点深浅,只是用手指拈了他的袖子,把他拽着说:“都遇到我了还怕找不着路啊,我带你们去。”说着就在前面引路,费柴等人跟在后头。
原来香樟村的地势是西面临公路的一面高,越往东地势越低,是一个大缓坡,到了村外又是一座小山包,曾经高耸的香樟子树就生长在那山包的半中央。
“瞧见没?那就是我家。”张婉茹带着费柴他们从村北迂回,到了一处较高的地界朝下面指,费柴一看,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门口用编织袋堵了,但院子里还是进了水,几只母鸡痴呆呆地卧在墙头上,也许正在考虑是不是下辈子投生做鸭。
“你家也进水了啊。”费柴问。
张婉茹无可奈何地说:“可不是嘛,不然我还想过些日子再回来的。不过还算不错,你看中间那几家,院墙都泡塌了。”
费柴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有几家受灾严重,就说:“那几家没人住了,很危险啊。”
张婉茹说:“那谁还敢住啊,早搬出来了,弄的晚上东一家西一家的打游击,村里没办法,把办公室腾出来安排,可照这样下去也安排不起。”
“你们就没向上面反映啊。”吴东梓突然冒出了一句。
张雅茹没好气地说:“谁说没反应啊,可反映也没用啊。”
费柴又问:“那你们这神泉可够坑人的。”
张雅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脸说:“这要说别人信,我信,要说你也信这就是神泉,我可不信……我说,我估计你也是个当领导的,帮帮我们,再没人解决我看着村子啊,改水上公园。”
费柴笑了笑说:“我能帮多大忙我现在也不敢打包票,不过你得先帮帮我。”
说话间三人已经出了村,开始爬坡,费柴仰头看去,只见半山坡处差不多聚集了百多号人,张婉茹指道:“神泉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其实就算张婉茹不说,费柴也看见了,因为一条溪流正从山坡上缓缓流下,直接就流到了村子里。只是溪水要清澈的多了。
在溪流的源头处聚集的多是老人和妇女,,还有几个估计是逃了课的孩子,大约有五六十人,其中大部分散坐着聊天唠嗑,有几个估计是轮到了当值,就对着神泉烧香跪拜。另有大约二三十个精壮村民在不远处另聚了一堆,都带着棍棒农具。看来昨天虽说被抓了几个人,这股子的劲头还没有消下去。费柴暗想:难怪村里没啥人,在这里就聚了这么多啊,正想着忽然有个小伙子斜刺里拦住去路,指着鼻子吼道:“干啥的!给老子滚!”
费柴被他冷不丁这一吼,吓了一跳,张婉茹却骂道:“好你个刚子!抽什么疯!转脸就不认得你姐啦!”
这个叫刚子的小伙子好像有点怕张婉茹,忙解释:“我不是说你。”说着又指指张婉茹身后说:“我是说他们。”
张婉茹继续硬着口说:“他们是我朋友,慕名而来的,大老板!有的是钱。”
刚子又说:“这不是钱的事儿,你不知道昨天公安才抓了人啊,说这是封建迷信懂不?”
张婉茹说:“不是钱的事儿那就是免费的啦,费老板,把水壶给我,我给你打水去?”
刚才显然没想到张婉茹会来这一手,忙不迭地说:“这话怎么说的,这话怎么说的。”
费柴把水壶交给张婉茹,吴东梓的也交给了她,她正要去打水,费柴忽然灵机一动对说:“婉茹,等会儿,我叮嘱你几句。”说着就搂着她的脖子紧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几句话。这个动作实在是太突然,在外人看来也太亲昵了,连张婉茹本人都没想到一向腼腆害羞的费柴会突然来这么一手,也吃了一惊,不过她适应的很快,听着费柴说着话不断的嗯嗯的点头,最后说:“没问题,交给我。”说着就转身上坡去打水了,刚子开始想拦来着,被她凶巴巴的一句‘让开!’就乖乖地让开了路。可让开后又不甘心,就回头往坡上看,希望自己的伙伴能帮帮忙,可是他那些同伙非但没帮忙,反而哄笑着,就像是在看戏一样。
刚子拦不住张婉茹,又看了一眼费柴,觉得这可能是个好欺负的,就一点也不客气地问:“你和婉茹是什么关系?”
费柴还没说话,吴东梓就抢先说:“你没长耳朵啊,刚才婉茹不是说了,朋友!”
刚子当然不会满意这个答案,更不会满意自己被费柴无事,就对吴东梓说:“我没问你,我问他。”
吴东梓正要回答,费柴拦住她,对刚子说:“别冲动,我和婉茹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刚子没好气地说:“普通朋友就大白天的又搂又亲的吗?”
费柴笑道:“我只是在告诉她怎么取水。”
刚子冷笑道:“怎么取水?我就不信她那么大的人了,怎么取水还要让人教?”
费柴说:“要是只是取水洗衣服做饭当然不用教,可这神泉的水嘛……呵呵呵。”他说着笑了起来,转过身背对着刚子,居高临下俯视着村子,好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好风水啊,典型的地灵之地,平均150年就要出一个人杰,只是可惜……”说完背了手,就信步往山下走。
刚子听了半截没头脑的话,喊了声“你站住!”正要上前,却被吴东梓拽了棍子头儿一扯,他原本就站在上坡,又措不及防,吴东梓又不是寻常的女子,因此就一跤跌倒咕噜噜往坡下滚了五六米才停下,也可能是摔蒙了,狼狈的爬起来,头上顶着几根枯草,愣在那儿不知道干什么好。可他那帮伙伴儿见他挨了打,不管是躺着的还是坐着的,都站了起来,提着棍棒就要往上涌,另一头的老人妇女也鼓噪起来。费柴虽然站定儿了,却不回头,吴东梓用脚尖一勾,就把刚才刚子拿着的锹把勾了起来,利落地拿到手里,大吼了一声:“我看你们谁敢碰我师父一根汗毛!”
大家伙儿一愣,怎么又冒出个师父来?就这一愣神儿地功夫,张婉茹急匆匆赶着跑了回来,拦在中间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啊,还嫌闯的祸不够大啊。”转身又对费柴说:“费大师,您别忘心里去,我这些相亲呐,都不懂事儿。”
费柴缓缓转过身,目光凌冽地把众人扫了一回,又摇摇头轻声叹道:“唉……可惜可惜。”说完就慢悠悠地下山了,吴东梓扔了手里锹把,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紧跟在费柴后面。
那帮村民被这么一忽悠,有点摸不清头脑,毕竟昨天公安才抓了人走,那些核心人物和剽悍的基本现在都在拘留所里喝稀饭呢,剩下的这些人只是架势吓人,其实也没太大的胆子。偏偏张婉茹此时还没忘了又补充一句:“你们啊,就知道闯祸!”说完,也跟着费柴后面跑了。
三人下了坡,费柴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好家伙,冷汗都下来了,总算是唬住了。”
吴东梓没好气地说:“我说老大,你下次扮猪吃老虎需要配合的时候拜托提前打个招呼好不?我要是猜错了咱俩就只有抱着脑袋挨打了。”
费柴笑着说:“这不是没时间跟你说嘛,我也是临时起意。而且你那么聪明,应该猜的到,所以我只跟婉茹交待了几句,还好,婉茹果然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她要是站在她乡亲那一边我们就惨了。”
张婉茹说:“我肯定地站在你们一边了,那帮家伙,又懒又蠢,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心里清楚的很,真要是有个什么事,找你们帮忙你们说不定还帮得上,他们肯定靠不住,有这心也没这能耐。”
吴东梓原本就和张婉茹是第一次见面,又见她浓妆艳抹的挺俗气,就语带讥讽地说:“看不出你还挺现实的嘛。”
“那当然了。”张婉茹好像没听出吴东梓话里的话来,反而颇为自傲地说:“那是,这年头,就算是要帮谁,也得看那人以后能不能帮得上自己,不然帮来干什么用,我又不是雷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