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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鸡鸣的时候,萧诚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多年的习惯养成,使得他不管晚上有多辛苦,睡得有多晚,也总是能在这个点儿上醒过来。
仰头看看天空,不过刚蒙蒙亮而已。
随着季节的推移,天亮的时辰也在慢慢后移了。
绕着自家的小院慢慢地跑了一会儿子,又在一边特制的一些架子上压了一会儿腿,拉伸了一遍筋骨,便开始了他固定的早课:打拳。
萧诚的自律在萧府也是出了名的。
从不睡懒觉。
早上固定的科目有二,先炼身体,然后洗漱停当之后,便开始读书。
多年如一日,萧府中人,也早就习惯了。
而作为萧诚的小伴当李信,也准时地在萧诚一遍拳脚耍完之后,端来了洗漱用水以及毛巾牙粉之类。
“昨儿个你跑哪里去了?”看着李信,萧诚笑问道:“我回来的时候,可没有找到你人。”
李信吐吐舌头,道:“二郎,我昨天去前头看热闹了,一时忘了形,回来的时候,二郎却是睡下了。”
“魏武他们那里?”
“是哦!”李信兴致勃勃地道:“魏三爷与那些人喝酒。一个个谁也不服谁,拿碗喝得啊,一口就是一碗。”
“最后怎么样?”那样烈的酒,一口一碗?只怕要倒下不少人,萧诚心想道。
“最后可热闹了!”李信竭力忍住笑道:“有人嗷嗷叫,有人哗啦啦地哭,还有人骂大街,有人唱小曲儿,也有不少人两碗酒下去,直接就木头桩子一样倒在地上。”
“那魏武昨天可有的忙啦!”
“可不是呢!”李信道:“魏三爷不就把去瞧热闹的我给抓了壮丁吗?帮着服侍这帮子人,好不容易才一个个给摁到了床上,但时不时地又有人跳起来找事,硬是弄得后半夜才回来。魏三爷最后可是累瘫在地上了。”
“这家伙自作自受!”萧诚嘿嘿一笑。
“可不是吗?”李信连连点头:“魏三爷是知道这酒的厉害的,偏生他卖关子,要坑这些人一把,结果最后,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作茧自缚就是这个道理了。”萧诚道:“你以后做事啊,可得以此为戒,前因后果可要想清楚了,万不可自做聪明,最后让自己反受其害。”
“小人跟在二郎您身边,只需要带双耳朵跟一双手就好了,有没有脑子也无所谓啊!”李信笑嘻嘻地道。
“胡说八道。”萧诚瞪了他一眼,道:“将来总有一天,等你家二郎我当了大官后,自然也要让你风光一番,到时候你屁都不懂,岂不是要给你家二郎我惹事?这些年来,我让你跟着我一起读书写字,你以为是闹着玩的吗?”
李信连连点头:“我记着呢!二郎,昨天还有一事儿呢,大郎的那些个亲兵里头,有个叫李义的,喝醉了后知道了我的名字,抱着我哭得可伤心了。硬要认我当弟弟,说他家五兄弟,仁义礼智信,可除了他,一家子全都死了呢!我一心软,就答应了。”
全家死光光,在边境之上,可真不是什么新鲜事。萧诚也是心下恻然。
“既然认了人家当哥哥,那就得把这事认认真真地放在心上,切莫开玩笑。这些血里来火里走的汉子,最重信诺的,你也不能丢了我的人才好。”
“那是当然,所以我今天还想跟二郎请半天假,去街上买件好物事,送给我这新认的义兄呢!”李信认真地道。
“你准备买什么呢?”
“汴梁城里啥好东西没有?”李信道:“不管是什么,都拿得出手呢!”
“这些人都是军汉,一柄好兵器,说不定有时便是一条命,你去天工铁艺哪里,让韩老爷子给你一把好朴刀送给他吧!”
李信大喜:“二郎,像上次您把玩的那把刀?”
萧诚伸手敲了他一个脑蹦,“想什么呢?那样的刀,就只有一把,不知费了韩老爷子一家子多少心血?岂是想得就得的。不过呢,比起一般的普通货色,那的确是好得太多了。总不至于让你小子没了脸面。”
“多谢二郎。”李信兴高彩烈,“那我回头就去了。”
萧诚挥了挥手,示意李信去书房里准备灯火,他要读书了。
正准备离开院子,耳朵里去传来了一阵吐气开声和拳打脚踢的声音,他不由大奇,转头看向仅有一墙之隔的东跨院。
这第二进院子,本来就是一体的。东跨院归萧定,西跨院归萧诚。
后来萧定成了亲之后,又去从军了,家里便只剩下了高绮,再后来又多了一个萧靖。萧定在家的时候无所谓,但萧定长年累月不在家,小叔子与嫂嫂同居一院可就不大妥当了,所以这二进院子便进行了一次改造,在中间砌了一堵墙,彻底隔成了两个小院。
想要进去,要么便是从大堂那边进,要么就是从后院那边进了。
听到声音的萧诚走到了墙边,确认了对面正在练拳的正是自己的兄长,不由再一次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时辰还早着呢!自家这位兄长,也居然舍得从被窝里爬出来。
想了想,便从一边拖了一张凳子来,站上去,刚好露出一个脑袋来,看向东面的院子。
果然,晨曦之中,萧定赤着上身,正在院子里呼喝有声地练拳。
看到那身贲张的肌肉之上好几处伤疤,萧诚心里不由得一颤。
“大哥!”他开口叫道。
萧定收拳转身,看向萧诚,笑道:“看来你也是与小时候一样,习惯了早起练拳读书了?”
“我早打完拳了,正准备去读书呢!”萧诚道:“倒是大哥你,今儿个怎么起这么早?”
本想打趣两句,但一想还是莫要惹恼了兄长,再说了,大哥起来了,大嫂肯定也起来了,自己要是说几句轻佻的话被大嫂听去了,以后可就难做人了。
萧诚嘿嘿一笑:“今儿个起晚了。你也莫要趴在墙头上了,过来说话。”
“不过来了,不太方便。”
“小家伙,毛长齐了吗?就跟我说方便不方便,得,那我过来。”萧定笑着从架子上扯下了衣物,小跑了几步,纵身一跃,一脚蹬在墙上,借势再起一步,伸手攀住了墙头,轻轻巧巧地便坐在了墙头之上。
身后传来了啊的一声轻响,萧诚去瞧时,就见到大嫂正捂着嘴,看着墙头上的兄弟两人。
萧定回头笑道:“我与兄弟说会儿话,劳烦娘子吩咐厨房做了草餐,送到这边儿来。”
“知道了!”看着墙头上的兄弟二人,高绮嫣然一笑,又转身进屋去了。
“嫂子见到你这伤疤,只怕是心疼坏了吧?”仔细瞧了瞧萧定身上的伤,最危险的一次,居然离着心脏只有约莫两寸的距离,当真是生死一线了。
“哭了好一场。还说要回去求家里长辈,莫要让我再去北疆了呢,都是些妇道人家的话。”萧定摇头:“看着是凶险,其实也没啥,外头穿着甲呢,老太爷当年留下来的甲胄,可不是普通货色,这里是中了一箭,入肉两寸而已。”
萧诚骇然:“羽箭破甲,对手很厉害啊!”
“应当是宫分军里的好手,十步之内,还来得及给我一箭,倒是大出乎我意料之外。”萧定道:“不过也就如此了,挨了他这一箭没死,他便只能把脑袋送给我了。”
萧定说得轻描淡写,但萧诚却能想象得到当时的情形有多么的危险。
生死胜负,当真就在一霎那之间。
“多谢大哥给我带回来的礼物。”引着萧定进了自己的书房,萧诚道。
“不过是些药材皮毛罢了,在北地,也值不了多少钱。”萧定笑道:“而且有不少是我从辽人哪里抢回来的。”
“在北地不值钱,在这汴梁城中,可就值老钱了。”萧诚道:“特别是那几领貂皮,毛色当真好得好,最难得的颜色居然差不多。家里的库房里,可找不出来。”
“正好给你做身袍子。”萧定道。
“我也有礼物给大哥呢!”萧诚道:“准备了近两年,我想大哥一定会喜欢的。”
说着话,走到了一边,从墙上解下了一柄刀,放到了桌上。
刀鞘是用坚硬的梨木制,外面又包上了一层硝制好的皮子,握在手上手感倒是不错,而且朴实无华,刀柄上用细细的麻绳缠好,握在手中极有质感,倒也看不出什么特异,但当萧定握住刀柄,缓缓抽出刀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他是行家,一柄刀好是不好,只消看上一眼,心里大致也就有谱了。
“好刀!”看着烛光映照在刀身之上,一抹光亮犹如活物一般游走,萧定脱口而出。“你从哪里弄来的如此好刀。”
伸指一弹,声如龙吟。萧诚拿起桌上一张宣纸,随手一抛,萧定心领神会,挥刀斩下,宣纸无声无息地从中分为两片,却依旧平平展展地飘落下去。
萧定再一次惊叹起来。
虽然已经认定是一柄好刀了,但锋利如此,仍然让他惊喜不已。
“天工铁艺,为了这柄刀,足足准备了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