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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林石、韩伦?”
听柳琼儿提及两个人名,徐武碛、徐武坤异口同声朝她看过去。
“怎么,你们听说过韩伦这个人?”徐怀问道。
徐怀之前对契丹国内特别详细的情况不甚熟悉,主要还是从王禀、卢雄那里了解契丹国的一些基本情况,但也就知道作为契丹宗室子弟的萧林石曾担任契丹国西京道防御使及南宰相府知国事等重要官职,因与契丹国君萧乙淳不睦,两年前遭到罢黜。
不过,王禀被贬离朝也将近两年,对契丹人朝野最近两年的形势也知之甚少,他们也不知道萧林石被罢黜之后去了哪里。
而事实上当朝对契丹、党项等敌国的情报刺探工作非常的粗陋,中枢并没有专门的机构负责其事,主要由边军各自负责刺探防区对面的敌情。
除了从边境招募与契丹人、党项人相貌相似的蕃兵潜入敌境侦察,边军搜集敌情的另一个主要手段就是收买商旅。
如此得来的情报,出现错漏,实属正常。
徐怀之前甚至都没有听说过韩伦这个名字,却不想徐武碛、徐武坤他们竟然知道这人。
“十八年前,岚州边衅,靖胜军驰援,当时萧林石刚二十出头,因世袭得任丰州刺史。我们赶到岚州后,沿恢河北上,顺利攻克朔州、应州、大同等地,整个西京道,就剩丰州最后一块堪称大城的重镇没有拿下,当时都以为萧林石这样的二世祖,手里仅有蕃汉杂军三五千人马可用,拿下丰州将是轻而易举之事,却在萧林石手里栽了一个大跟头,一支兵马进袭丰州时遭遇伏击,损兵折将将近两千人,不得不败退回大同。韩伦当时是萧林石手下一名汉军指挥使,伤我靖胜军将卒最甚,但可惜我们当时在大同,没有机会参与丰州一战,”徐武碛说道,“而等靖胜军主力集结起来,待往丰州再次开拔前夕,朝中那些狗贼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一心想着议和,连已收复的疆域都要放弃掉。要不然,云燕等地早就成为大越疆土,何至于拖到今日再兴师动众去夺?”
提起旧事,徐武碛、徐武坤心里的怨恨,犹然极盛。
柳琼儿将相关卷宗捧过来,徐怀坐过来,一边听徐武碛、徐武坤回忆当年的旧事,一边借着烛火翻看这些卷宗。
河东经略使司目前所整理送到监军使院的这部分敌情卷宗,有关萧林石、韩伦的信息非常有限。
蔡铤夺靖胜军权南撤之后,大越与契丹人恢复和议,萧林石便得任西京道防御副使、防御使等职;韩伦则是西京道汉军主要的将领。
不过,之后双方在边境都保持克制,没有再起什么边衅,有关萧林石主持西京道防务的资料非常有限。
当然,天雄军及河东经略使司显然要更克制一些,十数年来连常规的敌情侦察都很少再执行,但卷宗里附有萧林石、韩伦等西京道将吏十数年前的画像,看画像里韩伦的脸形轮廓,却是与陈子箫有几份相肖。
卷宗里也记载四年前韩伦随萧林石从西京道调归契丹上京,不久就因得罪契丹戚贵入狱,而萧林石两年前则被罢黜南府知国事,但两人之后的下落,这
些卷宗里都没有再有提及。
要不是靖胜军当年跟萧林石打过交道,从这些记述简陋的卷宗里,徐怀压根就想象不出萧林石、韩伦是怎样的人物。
这他娘也太简陋了吧?
这使得他们此时即便锁定陈子箫就是获罪入狱的韩伦,此时也想象不出能有什么实际的帮助。
陈子箫四年前获罪入狱,可以推测有可能是萧林石当时就已经察觉到大越与赤扈人有联兵伐燕的意图,才秘密将陈子箫从狱中救出,派遣到大越境内刺探情报以及在大越境内寻机掀起内乱作为牵制。
问题是萧林石两年后也遭罢黜,此时在西京道主政的契丹将吏,既非萧林石本人,也看不出跟萧林石有什么关系。
徐怀怀疑陈子箫就算能在岳海楼身边刺探到什么机密情报,也未必会受到契丹人的重视。
陈子箫本来就是萧林石派出的一头孤狼,很可能是百般无计时死马当活马医一枚闲子。
陈子箫潜入大越境内三四年未通消息,萧林石又早遭罢黜,契丹人在西京道的主将,凭什么相信陈子箫没有叛变,凭什么相信陈子箫传回去的情报,不是引诱他们上当的陷阱?
从这点看,他们似乎并无必要花那么大的代价,还要冒暴露实力的风险去盯住陈子箫啊!
徐怀将卷宗扔在案头,站到窗前眺望对面在夜色里隐约若现的屋脊。
真是了解得越深,他越发现当朝筹备这么重要的战事,竟是如此的粗陋草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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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怀待要徐武坤、徐武碛、苏老常以及周景他们先去歇下,这时候听到有数骑驰入南裕巷,听马蹄声是在王禀、王番等人居住的东跨院门口停下来,来人上前的叩敲院门的声音传过来,似乎也颇为紧急。
午后五百囚卒调入岢岚城入驻兵营,徐怀就与徐心庵、唐盘在兵营里整肃囚卒,他们也没有兼领军虞候等差遣,平时没有召唤,也不用去官厅守着;官厅那边平日也只需要安排小队兵马值守就可以了。
却是徐武坤兼任军虞候,夜里从官厅赶过来,徐怀得知今夜潘成虎、袁惠道、许忠三人就已经安排留在官厅值宿,但王番、朱沆等人入夜前就回到南裕巷来,这时候都快到子时,想必都已经睡下。
这时候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边的门户也挨着南裕巷,周景手脚快,跑出去探头看了一眼,转回身说道:“是许忠带两人赶过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许忠与潘成虎、袁惠道二人今夜在监军使院官厅值守,他这时候带人赶过来报信,自然是发生什么紧急事情与监军使院有关。
哪怕是为了表示关切,他们都得跑过去问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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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雄军有几名武官私跑去银山巷的暖香楼饮宴,却不知怎的喝得酩酊大醉,与店东家发生争执,被哄赶出来,可能是吃些亏,有人被打伤了,心里却不愿,这会儿又拉出大股人马想去将暖香楼给拆了,”
徐怀与苏老常、徐武坤、徐武碛赶到东跨院,看到王番到这时候人都还没有歇下,正与朱沆、郑寿等人站
在院子里听许忠禀报城里的动静,
“县尉司却是惊动了,但他们不敢去弹压,派人知会到监军使院来!”
岢岚乃州治所在,但城内捕盗捉禁等事还是由岢岚县尉司负责。
然而事情涉及到暂驻岢岚城的禁厢军,县尉司直接通禀监军使院派人前往弹压,却是合乎规矩的。
朱芝、朱桐兄弟二人已经睡下,这时候闻讯赶过来,听许忠说过缘由后,都不等王番、朱沆吩咐,便让家将去帮他们将兵甲取来。
“真是吃了豹子胆,这些骄马悍将才随葛伯奕入驻岢岚城多少时间,这时候就敢惹是生非,不挫一挫他们的脾气,岂非当我们监军使院是摆设?”朱芝上前就向王番请令,“请许我兄弟二人领一队精锐,前往暖香楼弹压这些闹事将卒以肃军纪!”
朱芝、朱桐兄弟二人被徐怀教训,那是因为王禀才不敢吭声,但他们养优处尊惯了,平时怎么可能将粗莽蛮横的禁军将卒放在眼里?
而他们这次随父亲朱沆北上,也是迫不及待想有一番作为,好让他们回汴京能出出人头地。
监军使院刚正式设立,便遇到将卒生事,他们怎么会甘于人后?
王番却是微微皱紧眉头,监军使院刚正式开张,他与朱沆不可能随便出动,但朱芝、朱桐兄弟二人出马也不叫他放心,也不可能对禁军在岢岚城里胡作非为就装瞎不管。
要是装瞎不管,或者说派人去通禀葛伯奕处置,那他这个监军使不就纯粹成摆饰了?
“我带着人陪朱芝、朱桐过去看一眼,事态不严重,未必就要惊动院卒!”郑寿看出王番的迟疑,上前说道。
“你们二人陪着走一趟。”苏老常、周景都不在监军使院任事,今夜这事当然跟他们无关,王番跟徐怀、徐武坤说道。
徐武坤在官厅任吏,徐怀又是役卒都将,既然赶上趟,陪着走一趟是责无旁贷,但徐武碛是生面孔,王番也不知道他跟徐怀等人是什么关系,当然也不会随意差使。
徐怀与徐武坤当即便赶回去穿戴铠甲,王番没有吩咐苏老常、周景他们做事,徐怀却要他们即刻去打听暖香楼的消息。
岢岚作为岚州州治,乃是太原前往宁武、岚谷以及府州、麟州等地的要冲,驻军也多,大大小小的妓寨有好几十家,也有各家背景。
柳琼儿、苏老常、徐武坤他们对岢岚城里的三教九流势力都粗略摸过底,暖香楼在岢岚城不是什么大馆,抱住的大腿应该不粗。
禁军募兵来源复杂,将校又不能以身作则,军纪不整是困扰大越的顽疾,北征伐燕之初,数以万计的禁厢军都要集结到岚州来,扰民之事在徐怀看来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相信岢岚城里大大小小的商户也应该有心理准备。
暖香楼这家平时不怎么扎眼的小妓寨,受到滋扰就敢动手将禁军武吏打伤,徐怀担心背后是否有什么隐情。
苏老常、周景带着徐武碛连夜去找人打听更详细的消息,徐怀与徐武坤也不停留,牵出马匹,就与准备齐妥的郑寿、朱芝、朱桐兄弟二人以及钱忠等几名将卒往银山巷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