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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呼吸后,随着房门打开,林跃去而复返。
他看了一眼静坐在桌边的周妙彤,把外屋的柜子打开,又点燃一盏灯端到卧室的木案上,将旁边放的宣纸用镇尺固定好。
不用多说什么,妙彤走过去,端过放在角落里的砚台轻轻研磨里面的墨汁。
“相公,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你不是喜欢虞世南的楷书吗?今天我们继续练习好不好?”
“嗯。”
妙彤将磨好的墨汁推过去,在笔架上挑了一支狼毫笔走到木案那边。
林跃把她揽在怀里,握住她拿笔的手在砚台里漂了漂,带到宣纸上,一边轻轻用力,一边说道:“虞世南的字外柔内刚,笔致圆润冲和而有酋丽之气,你小的时候临摹过王羲之的字,二者有想通的地方,学起来应该不难。”
“嗯。”妙彤随着他的引导,手腕缓动,在那张宣纸上写了一首诗。
随着最后一个句号圆满,她放下毛笔,拿起宣纸打量着。
“新裂齐执素,皎洁如霜雪。”
“裁作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读罢诗句,妙彤一脸好奇看着他:“相公,这应该是汉代班婕妤的诗吧,今天怎么想起写她的《怨歌行》?”
林跃望着窗外说道:“雪浮于夜,凛冬将至,有感而发罢了。”
周妙彤贴靠在他怀里,握着他的手,十指紧扣。
屁的有感而发。
严峻斌很清楚,这个王八蛋握着妙彤的手写的那首宫怨诗绝不是有感天气而发,分明是写给他听的。
这首诗说的是团扇在入秋后没了作用,将被抛弃,扔进竹箱,往日的恩情也就半路决断,说的不就是他在妙彤心目中的地位吗?
这个死太监太可恶了,太欺负人了,关键是骂人垃圾还不带脏字的,不仅不带脏字,还吟得一首好诗,写得一手好字,撒得一把好狗粮。
严峻斌气得肺都快炸了,此情此景,也只能骂他一万遍阉人来缓解内心的郁闷,告诉自己在他面前还是有一份优越感的,起码是个完整的男人。
林跃把窗户打开一些,俩人看着窗外漫天飞雪说了几句话,他拉着妙彤的手往床头走去,一面说道:“夫人,你知道么?今天是我的生辰。”
“夫妻将近半载,妙彤竟不知相公生辰……”
这当然不是真话,但是有什么关系,反正他说哪天就是哪天。
“没关系。”林跃拍着她的手说道:“其实这些年来,我想要一样东西很久了。”
妙彤抬头看着他,柔声问:“相公想要什么?”
“你。”
她想起他以前说的那些话,讲他年少时对她的爱慕。
“相公,妙彤不早就是你的人了么?怎么现在又说这样的话?”
林跃摇摇头:“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等下你就知道了。”
声音落下,后面是悉悉索索宽衣解带的声音。
……
一炷香后。
我要杀了你,该死的假太监,假太监!
严峻斌崩溃了,姓林的让他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和情敌加仇人上床,这是对他身为一个完整男人的优越感最有力的回击。本来进了诏狱,他已经视死如归。然而林三对他的伤害远远超越死亡,他多少次幻想着自己在林三身边面带嘲弄咽气,因为就算他死了,一个阉人也别想得到妙彤的身子,就凭这一点,林三在他面前永远是个失败者。
但是此时此刻,在床底下的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长这么大他就没见过像林三这么恶毒的家伙。
恶毒吗?
或许吧。
站在林跃的角度反正挺爽的,不仅仅来自对仇人的报复,还因为就在刚刚,系统再次提示他支线任务完成。
就算任务到此为止,结果也称得上造化了,毕竟一般人没这待遇不是吗?
……
翌日清晨,林跃喝完妙彤亲手做的爱心肉丝粥,吃了半碗鸡蛋羹,俩人又在床上腻歪半个时辰,才寻了个借口把她支走,将床底下面如死灰的严公子拉出来打昏,带到城北云气坡。
他没有杀他,把人唤醒后割断麻绳,拿掉堵嘴的破布。
“你自由了。”
他说他自由了。
他自由么?如果活下去,昨天晚上的事会折磨他一辈子。而且想报仇都没可能,不仅仅因为他现在是个嗓子被毒药烧坏还断了一只手的哑巴,更是一个反贼,别说不会有人相信他对林三的控告,只要往衙门口一凑,等待他的就是杀头。
林跃无视严峻斌不断变幻的脸色,转身朝山下走去,然而还没走出一百米,猛听身后咚的一声响。
扭脸一看,严峻斌一头撞在丁翀曾坐在上面吹笛子的石头上,死了。
“给你活路都不要,神经病吧。”
林跃冲身后竖个中指,继续往山下走。
一个时辰后,他换成周泰的身份在城南十里坡与卢剑星、沈炼、靳一川三兄弟碰面,帮他们选了一条相对安全的南逃之路,中午时分返回城内,第一时间去了诏狱,质问狱卒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把人送到法司,然后“知道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如今锦衣卫正全城搜捕严峻斌及其党羽。
从诏狱出来,林跃直奔紫禁城,上报当值内官后,在乾清宫见到了崇祯。
“你说有事要奏,讲吧。”
林跃看了一眼书桌后面顶着大大黑眼圈的崇祯,在心里腹诽一句瞎忙活。
“启禀陛下,严府事件后,臣对焦尸身份愈加存疑,命手下盯住卢剑星。昨天傍晚,卢剑星在家中遇袭,所幸臣带着五城兵马司的兵丁赶到,击杀了那群蒙面人。当夜,臣去诏狱提审反贼严峻斌,着狱卒带其前往刑部与魏廷对质,没想到严峻斌在押解途中被人救走。今天上午,臣先去了卢剑星家,却发现卢百户打晕臣安排的兵丁后不见了,他的老母和夫人也一并没了踪影。臣又到总旗沈炼和小旗靳一川处,发现那二人同样不在家,根据现场情况推断,似乎卢剑星家遭遇袭击的时候,二人也被人追杀。臣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但皆不知所踪。”
朱由检皱眉说道:“有这种事?”
“皇上,臣觉得……今天仵作开棺验尸,昨天锦衣卫三兄弟便遭遇袭击,似乎有人想要杀他们灭口。”
“你究竟想说什么?”
“臣怀疑……魏忠贤没死,焦尸乃是假货。因为臣和韩首辅决定验尸,有人担心事情败露牵连到自己,所以想要锦衣卫三兄弟死。”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朱由检听到这番话还是勃然大怒:“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林跃心说这算什么,文官集团联合起来整你,你还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对他们有利的,他们执行的特别积极,对他们没利的,一个个软抵抗,不作为,下面的农民又没有发声渠道,他们过得苦不苦你知道个屁,这种恶劣的吏治环境,你们朱家不完谁完?
“陛下,锦衣卫三兄弟不知所踪,就算查出焦尸作假,臣恐怕……也很难继续追查魏忠贤案。”
朱由检皱了皱眉:“你是在跟朕发牢骚吗?”
“臣不敢。”林跃说道:“按照以往办案流程,面对这种情况,最佳对策就是发告示通缉锦衣卫三人,假如他们还活着,抓到的可能性是有的,假如他们已经死了,尸体埋在深山老林,那……恐怕只能成为悬案了。”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脸色稍霁,事到如今,他也知道愤怒和急躁没用。
便在这时,林跃看了左右一眼,正色说道:“陛下,臣倒有一策,或许可以改善当前局面。”
朱由检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