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缠龙柱下的深渊

见异思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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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章:缠龙柱下的深渊

    隐峰中灵气充沛至极,适宜修行。

    这得益于朴素的灵气聚合定律——某一处地方灵力的密度由修道者的数量和境界决定,数量和境界越高,灵气便容易向此处汇聚。

    这也是世上修行者要建立宗门修行的原因。

    宗门是修道者的聚集之地,所以灵气的数量要远远多过于其他地方,所以越是强大的宗门,越容易培养出厉害的弟子,而宁擒水那样的散修,修道一生,也不过是中规中矩的通仙境。

    宁长久自然不会去想自己有没有资格在隐峰修行这样的问题,既然自己能来,便说明有资格在这里修道。

    他拎着那包灵果丹药,找了个没人的洞府,坐了进去。

    宁长久一边嗑药一边打坐,原本近乎枯竭的气海中,渐渐氤氲上了湿润的灵雾,那些灵雾一点点攀上了血脉,试图从那些堵塞或者断裂的灵脉中挤出一条生路来。

    这个过程要比在内峰之中还要快数倍。

    这是他作为一个外门弟子绝无仅有的待遇了。

    打坐了一会,宁长久便转坐为趴。

    因为他发现,灵气在足够多之后便会下沉,所以靠近地面的位置,在同样的时间内可以吸取更多的灵气。

    反正如今无人旁观,他便大大咧咧地趴在地上,贪婪地吸取着每一缕精纯的灵气,然后以身体为炉,将它们一道道炼化成属于自己的灵力,贮藏于紫府气海之中。

    等到灵果丹药吃尽,身体所嫩吸取的灵气也几乎饱和之后,他才从地上坐了起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

    宁长久沉思了一会,还用石子在身边摆下了一个小飞空阵,避免有古怪的人前来对自己图谋不轨,自己可以随时离开。

    算了算时间,小龄大概也要回房了,他逆画小飞空阵,在识海中找到与之重叠的阵法,思维如钩,猛地一抓,将整个身体也扯了上去。

    嗒。

    书阁中,宁长久脚步轻轻落地,他环视四周,幸亏此处偏僻,并没有经过。

    “以防万一,以后还是先在这里准备一个障眼法好了。”宁长久在自己出现的位置规划了一番,默默地想着合适的阵法。

    耳畔,恰又有轻微的交谈声传来。

    “师妹,不然算了吧。”

    “你说那宁长久究竟有什么妖法?这么多手段都能一一避过去?”

    “会不会是他偷偷藏拙……”

    “应该不会,我先前在剑堂门口与他偶遇,还出手试探了一下,他身子羸弱,不似作伪。”

    “那会不会是她师妹识破了我们的手段,一直在暗中帮着他?传说拥有先天灵的人,感官与直觉都要敏锐极多。”

    “有可能……”

    宁长久听着他们的交谈声,淡然一笑,心想他们三人是将这里当做了暗中聚会之地?倒是巧合,与自己不过“一墙之隔”。

    他对于这些同门间的小算计,不会太过上心。

    先前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出于好奇和有趣,所以刻意逗弄了他们一下。

    当然,他也不担心这个小姑娘继续阴损下去,反正最后机关算尽,挨打的也不会是自己。

    “先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手心,丢死人了……我回过头的时候,还看到宁长久在笑我,他一个外门弟子,不过是得了师父仁慈,又恰巧懂了点识字这样的小事,凭什么敢这么嚣张。”

    “师妹,此事毕竟是我们挑衅在先,小龄师妹与长久师弟也未真做什么出格之事啊。”

    “你闭嘴!胳膊肘老往外拐!”

    “行啦行啦,师妹你说,接下来要怎么做,蔚然师兄不帮你,云择师兄可是一心向着师妹的啊!”

    “我……我还没想好,总之不能轻易地放过他!”

    “那师妹你坐,我去给你倒杯水,咱们慢慢商讨方案。”

    乐柔顺着大腿捋了捋裙子,正要触碰到椅面之际,她沉默了一会,动作停了下来,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大怒道:“我……我才不坐。”

    说完这句她赌气似地快步离去。

    ……

    ……

    内峰,长廊寂静,灯火幽明。

    宁长久的房间里,交谈声轻微地响起。

    “师兄,我记得门规里说,只允许学习本门的心法,你教我的这个固然有独到之处,但要是被发现了,真的没关系吗?”

    “门规里不是还说了吗?峰主可以自由改变门规。以后师妹努力当上峰主就行了。”

    “额……”宁小龄怔住了,苦笑道:“师兄对我的期望可真高。”

    宁长久道:“总之师兄不会害你,跟着我学就是了。”

    “这种吐纳灵气的办法有名字吗?”宁小龄问。

    宁长久道:“道门隐息术。”

    宁小龄点头道:“这个要学多久?”

    宁长久道:“很快的,在开春试剑时,应该就能融汇,之后我会教你更多东西。”

    宁小龄道:“我都听师兄的就是了。”

    宁长久忽然问:“你平日里没有被同门排挤欺负吧?”

    宁小龄摇头道:“没有。”

    宁长久道:“如果被欺负了,记得告诉师兄,不要瞒着。”

    宁小龄轻轻地嗯了一下,担忧地看着他,问道:“师兄,你最近修行怎么样了呀?”

    宁长久微笑道:“当然是一日千里,青云直上……”

    宁小龄打断了他的话语,叹息道:“师兄别骗人了。”

    宁长久也敛去笑意,轻轻叹息,道:“好好修行,别太担心其他事。”

    宁小龄点点头,道:“那以后上峰顶点亮剑星之时,我们一同去吧,选两颗挨着的。”

    宁长久望着窗外,视线似来到了天窟峰上,望见了那些寂静漂浮的剑星,过了一会,才轻轻点头:“好。”

    ……

    ……

    平静的岁月里,天窟峰又下过了几场雪。

    云台剑场上,数十道寒光破雪破云,如电蛇惊破天幕,纵横于云台之上。

    游剑之后,陆嫁嫁一一点评飞剑,宁小龄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剑总是在将跟上未跟上之间徘徊着,勉勉强强挤一个前排的吊车尾。

    这些天乐柔又试探过宁长久几次,只是手段拘谨了些,但都被宁长久一一化解,久而久之,她便也放弃了,反而将心思都投入到了修道之上,为着将来试剑大会彻底挫败宁小龄做准备。

    今日云台游剑,她虽依旧未能全程跟上,但名次却前进了两位,隐约能追上宁小龄了。

    这让她颇为兴奋。

    而宁长久的生活也没有太大的波澜,早起陪着师妹早课,然后在去书阁的路上与卢元白相互挖苦几句,到书阁后,与严舟师叔祖偶有闲聊,但大多数时候,严舟师叔祖都在沉睡。

    对于那个小飞空阵的应用,他也愈发娴熟,甚至已不用石子,随后用灵力点出数点,也可以模拟出一个临时可用的阵法。

    而入隐峰之中,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薅南承的“羊毛”了。

    宁长久一直未将玉牌还给南承,而南承因为暂时没有需要,所以也并未讨要过,宁长久出于愧疚,便每日给南承讲讲疑难之处再以一些虚无缥缈的大道风景给他画一些大饼。

    毕竟宁长久前世境界极高,那幅恢弘富丽的画卷曾真真切切地摊在眼前任他饱览,所以他描述起这些轻车熟路,经常讲得南承目光炽热,满心敬佩。

    照顾完南承之后,他便心安理得地去取灵果与丹药,看宝库大门的长老见他每天这个点都来,雷打不动,心中也不由敬佩,心想这可真是个勤奋又刻苦的天才少年,小小年纪对于修道资源的把控便这么大,而且他看上去年纪比南承还小一些,竟也能得到一块丙字玉牌,看来陆嫁嫁是又捡到宝了啊。

    而宁长久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修道之路是顺遂还是坎坷。

    他灵气炼化的速度极快,快得匪夷所思,仿佛自己的身体就是一座天造地设的炼气之炉。

    但那些精纯的灵力炼入气海中后,竟似泥牛入海,怎么也填不满这座无底洞一般的灵海。

    他推算过,以自己炼化灵气的速度,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十天便可以来到入玄上镜。

    而他……他也不确定自己算不算是入玄。

    一般来说,如果是具有先天灵体质的人,入玄之后,紫府之中便会自行结出先天真灵,可若他已经入玄,那为何先天灵一点诞生的迹象都没有?

    他闭上眼,以识海探照气海,望着那漆黑一片,几乎没有丝毫灵力波动的场域,悠悠叹息。

    “精卫填海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愧是我。

    灵力的强大取决于两点,一是灵气炼化的精纯度,那是弓弦上的箭,箭便是炼化的灵气,越是纯粹则越是锋锐。二是自身的境界,能将弓与弦拉到什么地步,便看自己的臂力了,这个臂力便是境界。

    同样一支箭,普通人的极限不过是破石裂甲,而修道者一箭越百里杀人,那传说中真正的神明,更是可以做出摧城射日,碎海潮破天幕的壮举。

    这些倚仗的,都是境界。

    而此刻,宁长久虽离填满他的气海还遥遥无期,却已经炼化了足够多的灵气。炼化到这些天南承打坐时都觉得,隐峰之中的灵气好像莫名稀薄了不少。

    但他此刻的境界,却根本不足以让他将这大量的灵力发挥出它真正的力量。

    “顶多能和通仙匹敌吧。”

    宁长久手掌微屈,五指之间以灵力凝出一柄通体晶莹的小剑,那小剑在他掌心沉浮不定,他盯看了许久,才下了这样的结论。

    未入玄便匹敌通仙,这般天方夜谭的事情到了他这里,便只是一声不满的叹息。

    ……

    今日修行完毕之后,宁长久起身掸衣,本欲离去,但忽然想起什么,默默地走到了隐峰偏靠中心的位置。

    那片深渊般的空间犹如幽深的海,而缠龙柱则是海水中央立起了通天之塔。

    宁长久立在崖边,一如第一次来到此处时一样,心脏的跳动微微加速了。

    他捂着胸口,不知道这种感应是吉是凶。

    他眨了眨眼,灵气聚拢,覆在双目之上,霎时雪亮。

    他向下望去,死寂的雾气翻滚着连绵的灰黑,依旧望眼难穿。而那深渊在他以剑目窥视之时,仿佛苏醒般伸出了无数的触手,篡住了他的目光,然后所有其他的景色都在瞳孔中褪去,深厚的大雾遮蔽了一切,在那跌落感近乎真实地到来之前,宁长久立刻闭上了眼,片刻之后,血水从眼角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