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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村长家回到住处,依然没有多少安静的时间,时不时有村民过来向他们推荐自家物件。
对村民们来说,能换点钱当然最好,换不到也损失不了什么,他们有的是时间。
这些东西都不贵,风羿买了当小礼物带回去送人,同时也会在跟村民交易的时候打探一些关于这片雨林的事情,不管什么,传说也好,八卦也好,他都乐意听,也算是一个信息渠道。
陆续来了五六批村民之后,暂时停歇。
关上门,蔡宾猛灌一杯水。他忙着翻译,嘴巴都快脱水了。
终于停歇,他也能好好休息一下。
刚坐下来,又听到敲门声。
离门最近的小丁走过去看了眼:「是昨晚那个孩子。」敲门的是昨天晚上他们帮忙找回来的那个孩子,此时正站在门前,手里拎着网袋,袋子里是盛放东西的椰子壳。
「让他进来吧。」风羿说。
那个叫苏莱姆的小孩,走路姿势有些别扭,大概是昨晚上找回来之后被家里人争相「关怀」过了。蔡宾露出会意的微笑,又很快收敛,迅速进入工作模式。
他蔡宾可是专业的翻译人员,认真诚恳,礼让有度。
咱代表的可是金主的颜面,必须做好一个合格的翻译挂件!万不可失礼!
苏莱姆昨晚上被找回来之后发生的事情,风羿几人已经从交易的村民那里得到消息。
这村子不大,平时也没什么新鲜事,村长家发生的事情能让村民们聊好一阵子的了。也不是什么秘密,过来给风羿推荐自家物件的时候随口聊几句。
据某村民说,苏莱姆被找回来后,被他亲爹叫过去进行了一场父慈子孝的沟通。双方情绪过于强烈,声音颇为响亮。
蔡宾听村民说这些的时候还跟风收感慨:「不得了噢,苏莱姆才十岁就已经能跟他爸正面刚了,比马来熊还熊!」
这场激烈的父慈子孝的沟通,最后在村长干涉之下平息。
「苏莱姆是吧?坐。」风羿对这小孩露出个友好的微笑。蔡宾依据金主的态度,也声音轻缓地翻译,尽量不吓到小朋友。
苏莱姆独自面对这么多陌生人,有点紧张,看了看门外。
门外不远处,他的小伙伴望着这边。
风羿也看到了,问:「那是你朋友?要不也进来坐会儿?」
苏莱姆摇摇头,有些拘谨地走过来坐下,双手将提来的网袋递到风羿面前,面上感激,用带着口音的英语,其中又夹杂着几个汉语词,将自己的意思表述出来。
虽然村子远离城市,但时不时能接触到外来人,还有高科技电子设备的辅助,他学到了很多知识。其中包括汉语、英语等全球影响力极大的语种。
苏莱姆告诉风羿,他上午在家关了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跟家里人提出想亲自感谢风羿的救命之恩。毕竟,村民们能准确且快速地找过去,风羿敏锐的嗅觉确实帮了很大忙。
家里人已经感谢过,但苏莱姆认为,他必须亲自过来一趟,才能显出诚意。
苏莱姆的语言天赋还可以,磕磕绊绊大致能表达出意思。蔡宾也减少了说话机会,他听着苏莱姆的话,觉得这小孩还不错,虽然熊了点,做事太莽撞,但也还行。风羿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有对苏莱姆此次的事情做出评价,依然是一副聆听的样子,听着苏莱姆继续讲述。苏莱姆面对救命恩人,除了感谢之外,也解释一下,他去那边是有原因的。
村里平时对小孩子的约束并不是很大,但进入雨林有严格规定,必须在大人陪同,或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才能进去。
前天苏莱姆和村里几个十来岁的孩子,得到允许去树林里试
玩新得到的飞行玩具,但因操作不熟练,加上环境因素,有个玩具掉到禁地那边了,他当时想去找,但是家里人不允许,村子里其他人也不允许,只说等下次村里组织队伍去禁地,再帮我找。
但那还得等几天,如果碰到下雨,苏莱姆的玩具就坏掉了!那可是苏莱姆现在最喜欢的玩具!
这次正好碰到风羿他们过来,大人们盯得不紧。
「所以,我找个机会过去取我的玩具,谁知道…」
苏莱姆瘪着嘴。
他五岁时就被带着去禁区边沿参加祭祀活动。
七岁以后经常跟着采摘队伍,进林子里参与日常工作。到现在,雨林靠近村子的这片区域,他已经非常熟悉了。从村子到禁区,来回过许多次,熟悉这里的气候,也熟悉这片雨林的规则。对他来说,危险不大。
如果顺利的话,能在完全天黑之前返回村里。
他也是做过准备的,还带着防蛇虫的药物,找到机会就直奔目的地。
前往禁地去取玩具的过程,苏莱姆并没有说,只是干巴巴地总结:
「雨林是值得敬畏的,你不知道下一刻会遇到什么。」解释了自己独闯雨林的原因,又真诚表示了谢意,苏莱姆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露出犹豫,看看屋里其他人,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一般,从兜里掏出一粒石子。
并不大,很小的一颗,微微有点泛黄,应该是上面附着的泥渍没有彻底洗净,并非这粒石头原本的颜色。
很多人看到这种并不起眼的小石子,第一眼并不会太在意。
但是,蔡宾却在看到这一粒石子的时候,眼神一凝,又看向风羿。
风羿面色没什么变化。
蔡宾张嘴想说,又止住。他现在的职责是翻译,金主没发表看法,他不会先出声。
苏莱姆见风羿只是平静地望过来,以为风羿不认识,刚想解释,就听风羿道:
「钻石原石?」
这颗太小了,值不了多少钱,最重要的是,风羿对这不感兴趣。
见风羿认出来了却又如此平淡的反应,苏莱姆面上露出诧异。
对方这个样子,既让苏莱姆略微安心,又担忧对方不感兴趣,钻石卖不出去。
苏莱姆稍作迟疑,便有了决断。直接将这颗钻石递给风羿。
风羿没有接,而是问:「这是森林里捡到的?」
「不是森林,是另一边。」苏莱姆指了个方向,「在我们的农田里找到,离那边的种植园也不远。」
「那它的归属?」风羿又问。
苏莱姆笑道:「我们本地的规矩,谁找到归谁!以前别的村也有人在自家农田发现钻石,比我这颗大多了,卖了好多钱!我运气没有别人好,只找了这么一小颗,我爷爷说,这个卖不了多少钱。」
国情不一样,风羿也没多问这个,他确实没有这方面心思。
「你是想卖给我?为什么不给你爷爷让他帮你售卖?」风羿问。
「我想要一个新的大屏智能手机,一个平板电脑,还有太阳能的充电器!」苏莱姆提起这些的时候,眼中闪过光彩,「但是这些东西,我家里人并不给买。我爷爷说了,想要就自己去挣。我是计划养猪卖钱,但幸运地捡到这颗钻石,可以让目标提前实现了,如果你收的话,我便宜卖给你!我爷爷说了,这颗钻石我捡到的,归我!」
「这么放心卖给我啊。」风羿道。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苏莱姆纯真率性地笑道,又往风羿的方向递了递。
风羿犹豫,不想接。
苏莱姆又往前递了递:「你拿着看看,是真的钻石!天然的!」
他知道现在市场有大量人工培育的钻石,但也知道,有很多人倾向天然的钻石!
坐在旁边的蔡宾一直没出声。
虽然这颗钻石原石确实很小,切磨加工之后就更小了,在市场卖不出多高的价钱。
但如果净度不错,也能有个小几千吧,这种意外之财,他也想要!
那边,风羿在苏莱姆热情的推荐下,还是接过那颗小石头。
苏莱姆继续热情推荐:「这可是自然界最硬的宝石!」
风羿用两根手指捏着,有些心不在焉。
耳边传来苏莱姆的「最硬的宝石」,手上不自觉地加了力度。
最硬的宝石啊,它应该不怕
咔!
风羿看向自己的手。
松开手指,原本就不大的一颗石头,裂开一小块,掉落在桌面。
坐在对面说得兴起的苏莱姆,也差点随之裂开。
热情洋溢的话语戛然而止,直愣愣盯着风羿手上的碎粒。
惊恐,失落。
然后脸上露出来的是无法掩饰的失望,巨大的心理落差冲击得脑子一懵。
悲伤汇流成河。
钻石啊!
那么硬的石头,怎么可能随便一捏就碎了!
只有一个可能——它是假的!
他以为是钻石,但实际上是别的石头?!
如果这颗是假的,那他的手机,电脑!
飞了!
变成泡沫破了!
眼泪都要流下来。
风羿尴尬:「呢…抱歉,捏碎了。」
苏莱姆挂在眼眶的泪水终于落下。
风羿赶忙道:「我赔你一部手机,毕竟这颗钻石是在我的手上碎的,嗯,是该赔偿!」
苏莱姆以为风羿在释放嘲讽,说:「是我认错了,我以为它是钻石。」
风羿:「它是钻石啊。」
苏莱姆:咦?
风羿一脸认真:「矿物晶体在外力作用下会沿着一定的晶体学方向裂开,而钻石就很容易在外力作用下开裂。毕竟它只是硬,而不够韧。」
苏莱姆:「真、真的吗?!」
风羿点头:「嗯!」
苏莱姆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旁边的蔡宾奇怪地看了风羿一眼,又看向桌面上裂开的钻石。
钻石坚硬,但韧性差,这确实没错。可是,这么容易就裂开吗?!
没有摔,没有用硬物敲打,只是放在手指上捏,就裂了?
你是不是在唬小孩?
不管别人怎么想,苏莱姆对风羿的话又有些相信了,或者说,他更愿意相信风羿的这种说法。
可能是这颗石头本就有裂隙,一用力就断了?
这么想着,苏莱姆面上失落的表情渐渐退去。
钻石裂开了,风羿承诺会赔偿苏莱姆一部手机。
但是,作为村长的孙子,苏莱姆的眼界和心胸还是有的,既然认为是钻石本身的原因导致,风羿也没必要赔偿。
不过风羿坚持,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不至于吝啬一部手机,这个赔偿也不会太惹眼。毕竟,把人家孩子都吓哭了呢。
苏莱姆应下了。
等苏莱姆离开,蔡宾凑过来,看了看留在桌面上的碎钻。
「这真的是在农田里捡到的?这小孩运气也太好了!」蔡宾叹道。
风羿:「屎里淘金。」
其他四人没听明白:?
风羿笑了笑:「也是运气。」
不再多说,拿着除菌皂洗手去了。
他是真不想接过那颗钻石!
下次还是随身带个手套吧。
另一边,苏莱姆心事重重回到家里。
家人已经等着。
不多时,村长也从外面回来,他已经收到消息,过来询问详细情况。
掩好门,派了一人在外面看着,防止有其他人偷听。
苏莱姆将风羿那儿的事情详细说了说。
虽然苏莱姆做事不成熟,有些冲动,但是在重要事情上,执行力是很不错的,村长怎么教他办事,他也按这个来。尤其这次涉及到他们自己的更大的利益,绝不会在外来人面前透露太多。
听苏莱姆说风羿手里的那颗钻石裂开,屋内围坐着的人呼吸一乱。和苏莱姆一样,他们第一反应也是「钻石为假」!
村长面上也表现出愕然,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不,就是真的,我们已经随机挑选三颗验证过,只是苏莱姆拿过去的那一颗有裂隙,一使劲就开裂了。」
除了这个解释,他们想不出其他。
说是这么说,但村长还是将东西又拿出来。
苏莱姆找到的,可不只是一颗钻石!
将这些东西带回来时,苏莱姆只是用一个小皮袋装着,里面还有许多泥土。
但此时已经换了一个更结实的盒子,外面用这里很常见的藤蔓缠了一层。
打开,里面是更精致的绒布垫着,最显眼的,是那一颗一颗已经洗干净的石头。
虽然没有特别夸张的那种大颗的,但数量多。
有白色,也有明显偏黄的。
这一袋钻石原石,正是苏莱姆昨晚上找到的东西!
苏莱姆跟风羿说的那些关于寻找飞行玩具的事,大部分是真。
村里也有人知道这个事,就算风羿去问,也会得到相同的信息。
但其他人不知道,苏莱姆昨天去寻找飞行玩具时,发现了钻石!这么多!
要不然苏莱姆也不会在那里停留如此之久,以至于没能按时返回。
苏莱姆发现这些钻石的时候太兴奋了,为了防止遗漏,停留的时间比预计要长,等到想回村时,那条巨蟒已经靠近。
苏莱姆确实警觉,他第一时间跑到最近的一棵树上,爬到高高的树冠。
白天他还可以逃跑,但是夜晚什么都看不见,熟悉的方向又有巨蟒挡道,雨林有多危险他是知道的,安全起见,他就只能先跑到树上等救援,或者等到天亮。
还想吹哨传递求救信号来着,哨子没找到,掉路上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钻石,苏莱姆回来后享受到的「父子之情」不会仅止于此。还想出门?!
外来者能打探到的消息,也是他们有意透露出去的。
苏拉姆今天去感谢风羿,村长挑选了最小的一颗钻石,让他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外来者的反应,以及这一小颗能卖出的价钱。
这是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谁能想到那颗钻石竟然会裂开呢!
这么多钻石,竟然就挑中了一颗有裂隙的!
不过毕竟是村长亲自挑选,其他人就算心里嘀咕,也不敢说出来。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落在盒子里的钻石上面。
这些钻石可能就是十多年前,那个走私团伙丢失的。
十多年前,在雨林里面,走私团伙遇到了盗猎团伙,一阵火拼,双方都伤亡惨重,走私团伙的头目更是当场嘎了。
据传那个头目身上携带有钻石,
但是警方搜查现场时并没有发现,审问也没问出什么。
那些钻石可能已经被人带走了,但究竟是谁带走,无法知晓。
除此以外,走私团伙头目饲养的一只猴子也消失不见。当时那条新闻闹得很大,毕竟涉及到一包钻石。能让走私团伙铤而走险,那一包钻石绝对价值不菲!
事发之后的那两年,雨林村落和附近城镇,打击走私和偷猎非常积极,一些社会组织也争相出手。
但随着时间过去,钻石背后的无数血腥逐渐平息,钻石依旧没有下落。
传言那些钻石早就被人带入市场,已经被市场消化。
村长也这么认为。
只是谁都没想到,竟然会在禁地发现!
村长已经大致猜出了事件走向。
十多年前,走私团伙头目养的猴子携带着钻石逃离,正好遇到了外出觅食的「禁地使者」。
那个时候「禁地使者」还没达到现在的体型,但也是一条大蛇了,吃一只猴子轻轻松松。
村长目光灼热地看着盒子里的钻石原石,仿佛信仰的光环在其上闪耀。
啊~~
这定然是神灵的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