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作茧自缚(下)

吴老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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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六章   作茧自缚(下)

    “怪了,以前递牌子请见,最多一刻钟(半小时)时间就有消息见与不见,怎么今天都半个多时辰了,还没消息说皇上召不召见?到底出什么事了?”

    兴冲冲跑来皇宫给卢胖子上眼药,想借着今天小麻子议饷惨败的机会,利用好不容易揪到的卢胖子背叛小麻子的真凭实据,把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大灾星大祸害卢胖子置于死地!为自己们和自己们无辜含冤惨死的同僚、部下、奴才报仇雪恨!可是到了皇宫门前递上腰牌,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来之前的那股兴奋劲都快被晚上的寒风给冻硬了,宫里却楞是没有消息出来,既没说召见,也没说不见。

    已经很少进宫的孔四贞和基本没进过宫的尚之孝也就算了,图海是什么人,弘文院大学士兼满州正黄旗都统,平日里进出大内简直和进出自己家门一样方便,所谓的递牌请见不过是一个例行手续。尤其是在夜里,自己这个康熙心腹只要一递牌子,那就代表必有大事,康小麻子那怕在和老婆赫舍里嘿咻,也会第一时间召见,速度甚至比白天很快,而今天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准信,第六感同样颇强的图海难免有些疑神疑鬼,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背着手在东华门前直转圈圈,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图中堂,你就别转来转去了,看得奴家眼睛都晕了。”孔四贞埋怨起来,又安慰道:“用不着急,兴许皇上有什么大事要办,太监们不敢进去打扰,再耐心等一会就有消息了。放心,我们的皇上是古往今来第一勤政爱民的皇上,咱们虽然是夜里求见,皇上只要抽出时间来,就一定会召见我们的。”

    “我倒不是发愁这个。”图海皱眉说道:“我这会心脏跳得好快,总觉得事情不对,心里不踏实,就好象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大过年的,少说点不吉利的话。亏你还是堂堂大学士,正黄旗都统,怎么比我们女人还胆小?”孔四贞白了图海一眼,对图海的乌鸦嘴表示最强烈的鄙视。

    “不是说不吉利的话,是我这种感觉一直很准。”图海眉头皱得更紧,没敢把话完全说完——顺治十七年那次,他刚起床时也是这种不踏实的感觉,结果刚到了中午,顺治就开始发飑了,揪着阿拉那的案子不放,差点把他送上了绞刑架。

    “好了,好了,我们这次进宫有真凭实据在手,还怕个什么劲?”孔四贞又白了老情人图海一眼,转移话题道:“我们还是乘着这段时间再琢磨一下,看怎么把那个卢胖子整得更惨,最好是要把那个卢胖子诛灭九族才解气。”

    “好主意,我们先把皇上的火给煽起来,然后再给卢胖子安一些杀头抄家的罪行,皇上一怒之下,肯定杀他全家!”尚之孝鼓掌叫好。

    “想得美。”图海哼了一声,说道:“我们这次进宫,能不能立即杀掉卢胖子恐怕还是一个问题。我们只是发现他和穆里玛接触,有通敌篡逆嫌疑,并不知道他和穆里玛究竟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皇上会不会立即下旨把他处死还没准,就盼着把卢胖子诛灭满门了?依我看来,这事肯定还得费些周章,先劝说皇上把他罢官免职,随便找个罪名打入大牢,然后再慢慢拷问他究竟和穆里玛说了什么,还有就是重查傅弘烈和杨国泰的案子,还傅兄弟一个清白。”

    “这当然是个法子,不过实在太慢了,难保不会夜长梦多。”孔四贞提醒道:“不要忘了,死胖子这次帮吴应熊议饷可是立了功的,鳌拜也很欣赏这个卢胖子,万一吴三桂和鳌拜出手干涉,指不定就会给这个死胖子咸鱼翻身了。”

    “没错,最好是先把这个卢胖子给砍了,先出了这口恶气再说。”尚之孝也算是把卢胖子给恨到了骨子里,当即点头附和。

    “还有一点,图中堂,奴家必须得提醒你。”孔四贞补充道:“傅弘烈那个案子比你想象的复杂百倍,想短时间翻过来是绝对不可能的,皇上和太皇太后老佛爷也不会答应,所以我们最好还是保险点,先把卢胖子这个祸害弄死,等以后出现转机了,再想法子把傅弘烈的案子翻过来,还他一个身后清白。”

    “随你,你说了算吧。”图海无可奈何的答应。

    “这样吧。”孔四贞眼珠子一转,阴笑说道:“既然我们有真凭实据证明卢胖子今天早上和穆里玛暗中接触,其后穆里玛又进宫和鳌拜密谈,导致鳌拜临阵倒戈站在了吴三桂那一边。那我们干脆就下手重一点,直接捏造一些卢胖子和穆里玛密谈的内容出来,把他置于死地!”

    “好主意,反正卢胖子和穆里玛密谈的内容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我们想怎么捏造都行。”尚之孝鼓掌,奸笑说道:“到时候皇上总不能传穆里玛来对质吧?卢胖子喊冤否认,皇上和太皇太后老佛爷能相信吗?”

    “你们这可是欺君啊。”图海先是吓了一大跳,但转念一想,图海又觉得此举可行——毕竟,谁也没办法证明自己们说谎是不是?想到这里,图海点头道:“那好吧,乘着这会赶快商量一下,看看捏造些什么内容弄死那个该死的灾星卢胖子。”

    抓紧时间商量了一通,给卢胖子捏造了好几条足以抄家灭门杀九族的罪名,东华门内终于有太监出来,宣布小麻子召见,图海等人松了口气,赶紧跟着太监进东华门,又经锡庆门、皇极门、宁寿门和养心门,一路来到养心殿前。太监入内禀报之后,小麻子宣布立即召见,图海、尚之孝和孔四贞三人又进到养心殿,见孝庄老妖婆也在殿中,便赶紧一起跪下,磕头说道:“奴才叩见皇上万岁,叩见太皇太后老佛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皇太后老佛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平身吧。”小麻子语气不善的哼道。

    “谢皇上。”图海等人答应,一起站起身来时,稍微转转眼睛,却猛然看到索额图和卢胖子穿着太监服色,并肩站在养心殿一侧。图海、孔四贞和尚之孝顿时大吃 一惊,尚之孝更是惊叫出声,“索大人,卢胖子,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大胆,你叫卢爱卿什么?在朕的面前,竟敢出言无礼?!”小麻子极不高兴的冷哼起来。

    “奴才该死!”尚之孝吓了一跳,赶紧又双膝跪倒磕头。卢胖子则拱了拱手,毕恭毕敬的说道:“皇上,不碍事的,微臣确实长得有一点胖,很多人都这么称呼微臣,微臣也已经习惯了。请皇上开恩,饶了二王子这一次吧。”

    “看在卢爱卿求情的份上,饶你这一次,起来吧。”小麻子倒是很给卢胖子面子,一口就答应下来。尚之孝这才战战兢兢的重新站起,那边图海和孔四贞则面面相窥,一起心说皇上今天是吃火药了,怎么这么大火气?还这么宠卢胖子?

    “图大人,四格格,尚王子,你们这么晚了进宫,有什么事吗?”小麻子强忍着怒气,冷冷的说道:“朕听说,你们好象是要参什么人?”

    小麻子声音里的杀气隔着三四里都闻得清清楚楚,听到这声音,图海、孔四贞和尚之孝三人难免有些心虚胆怯,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但箭在弦上,情况也容不得犹豫,图海只得硬着头皮拱手,恭敬说道:“启禀皇上,奴才们要联名参奏云南曲靖知县卢一峰辜负圣恩,欺君罔上,请皇上治其应得之罪。”

    “皇上,微臣冤枉啊!”卢胖子砰的跪下,连连磕头。

    “卢爱卿,你起来,先不要说话。”小麻子面带冷笑,先叫卢胖子起身,又问道:“图大人,四格格,尚王子,你们弹劾卢爱卿辜负圣恩,欺君罔上,有什么凭证?”

    “皇上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皮笑肉不笑的?”图海心中有些发慌,一时间不敢作声。那边孔四贞和尚之孝也看出小麻子心情不爽,也是满头雾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是不敢开口。

    “怎么不说了?”小麻子忽然提高声音,一拍龙案喝道:“说,你们有什么证据?如果拿不出真凭实据,休怪朕治你们构陷污蔑同僚之罪!”

    “皇上,息怒。”孝庄终于开口出声,一边暗叹孙子到底年纪小了点,沉不住气,一边态度温和的向孔四贞问道:“四儿,你来说,你们到底为了什么弹劾卢一峰?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欺君罔上了?”

    “回老佛爷,事情是这样的。”见孝庄和颜悦色,孔四贞稍微松了口气,忙添油加醋的说道:“今天大朝之上议饷,鳌中堂先是坚决支持皇上削减云贵军饷,后来又忽然改变立场,改为全力支持给云贵增加军饷,奴才们觉得非常奇怪,散朝之后就查了一查这事,结果这不查不知道,一查真是吓三跳!原来鳌中堂在改变立场之前,在西华门附近与靖西将军穆里玛见了一面,而穆里玛将军呢,又在这之前,与被皇上托以重任的卢一峰卢大人在一家小茶馆里,单独密谈商量了许久!”

    “皇上,老佛爷,微臣冤枉啊!”卢胖子又无比委屈的喊起冤来。

    “卢大人,皇上让你先不要说话,先听他们说。”索额图拉一把卢胖子,向卢胖子使了一个眼色,心说你喊什么冤?你的冤情皇上和太皇太后老佛爷早就一清二楚了,让他们可着劲的去栽赃陷害你吧,顺便帮我那个可怜的弟弟索敏泰出口恶气吧——上次孔四贞鼓惑他假扮皇上那件事,皇上可是罚他到宗人府去圈禁三年的。

    “哦,还有这样的事?”孝庄不动声色,又问道:“四儿,那那么是怎么查到这件事的?知道卢大人和穆里玛究竟谈了一些什么吗?”

    “回老佛爷,是……”孔四贞本想把查出这事的功劳安到自己的头上,但考虑到自己常在广西,说自己在京城中广设耳目监视百官,不仅没人信还招嫌疑,还是老实把功劳还给图海比较好一点——当然了,这个念头救了孔四贞自己,同时也往已经在站在火山口的图海屁股上猛踹了一脚。

    “回老佛爷,是图中堂查到这件事的。”孔四贞如实答道:“穆里玛将军的亲兵队里,有图中堂安插的眼线,所以才查到了这件事。”

    听到孔四贞的这个回答,孝庄立即眉头一皱,忍不住也有些咬牙切齿。小麻子则益发的皮笑肉不笑,说道:“图大人厉害啊,连穆里玛将军的亲兵队里,都能安插眼线了。想必在京城百官家里,都有图中堂的眼线吧,也一定查到了很多鲜为人知的机密了吧?”

    “奴才罪该万死!”图海赶紧跪下,磕头说道:“奴才知道此举不妥,但是为了办差方便,还有就是为了随时掌握鳌中堂那边的情况,奴才大胆安插了几个内线,奴才知罪,请皇上饶恕。”

    “图中堂,你知道擅自秘密安插眼线监视当朝官员,是什么罪名吗?”小麻子冷冷的问道。

    “皇上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图海又吓了一大跳,心说我在穆里玛身边安插密探,也是为了帮你对付鳌拜啊,你不表彰就算了,怎么还要治我的罪?可是再抬头看看小麻子威严的面孔,图海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终于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回皇上,是杀头死罪。”

    “皇上,图中堂也是为了你啊。”孔四贞看情况不妙,赶紧出言为图海求情。

    “闭嘴!朕没让你说话!”小麻子冷哼一句,又冲图海说道:“好,朕先把你这个罪名记着,接着说吧,你们查到卢爱卿和穆里玛说什么了?”

    “到关键了,如果图海他们不继续说下去,或者如果如实说根本不知道我和穆里玛谈了些什么,图海就少一条罪名,小麻子的火气可能就到此为止。”卢三好又动起了好心眼,心道:“不行,我得个图海、孔四贞打打气,最好让他们捏造几条罪名栽到我头上,那样效果最好!”

    盘算到这里,卢胖子当机立断,挣脱索额图的拉扯,跑到图海身边跪下,磕头喊冤道:“皇上,老佛爷,冤枉啊!微臣今天早上是和穆里玛将军见了一面,可是微臣和穆里玛将军只是平常的同僚来往啊,在大庭广众下一起喝了两杯茶,说了几句家常话,并没有任何大逆不道的言语啊!皇上,老佛爷,你们要给微臣做主啊,四格格、二王子和图中堂他们,是在公报私仇啊!”

    “在大庭广众下说话?”孔四贞抓住卢胖子的语病,冷笑说道:“可是图中堂怎么查到,你是和穆里玛将军单独要了一个雅间,还把两旁的客人都赶走了,又在门外窗外安排了人把守,不许别人靠近,然后才在里面谈的话?”

    “你……你们怎么知道?”卢胖子大吃一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孔四贞狞笑起来,说道:“而且我们还知道,你和穆里玛在雅间里,不仅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而且还说了许多对皇上极其不敬的言语,对不对?”

    “四格格,慢着。”没等卢胖子开口,这几天恨孔四贞恨得蛋疼的索额图站了出来,阴笑说道:“四格格,你这话好象不对吧?你刚才是这么说的吧?穆里玛在茶馆雅间的前后左右都安排了人手监视,不许别人靠近,然后才在雅间里展开的密谈——既然如此,你们的眼线又是怎么偷听到卢大人和穆里玛将军密谈的?”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索额图也帮卢胖子说话了?”孔四贞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不对啊,虽然因为索敏泰的事,最近几天我是和索额图不对付,可这家伙是皇上的头号心腹,不应该在这种事上随便插口表明立场啊。”

    “皇上,老佛爷,这多亏了图中堂的眼线能干。”

    孔四贞确实机灵,可架不住有一个猪一样的盟友,敏感时刻,尚之孝竟然跳了出来,按着先前的商量叫道:“情况是这样,当时图中堂的眼线灵机一动,找机会跳上了茶馆的房梁,从房梁上摸了过去,这才听到了卢一峰这个奸贼的大逆不敬言语!”

    “是这样吗?”小麻子好象有点将信将疑的问道。

    “没……,没错。”孔四贞硬着头皮说道:“奴才不敢欺君,确是如此。”

    “够了!”孝庄忍无可忍,也是一掌拍在龙案上,咆哮道:“孔四贞,尚之孝,图海,你们几个吃了豹子胆了?还敢在哀家面前耍花活?!卢爱卿与穆里玛密谈之时,穆里玛在房梁上也安排了人监视,你们的眼线是怎么摸到他们的头顶偷听的?!”

    “老佛爷,你知道了?”孔四贞俏脸刷的一下没有了半点血色。

    “哀家不但早就知道了,而且还知道卢爱卿和穆里玛在那里做了些什么。”孝庄冷冷的说道:“四儿,你太让哀家失望了,为了个人私怨,你还想一错再错,捏造一些子虚乌有的罪名构陷卢爱卿,逼着皇上治你的欺君之罪么?”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孔四贞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跪下,连连磕头。那边尚之孝也是面无人色,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那边图海则是心中大骂,早就叫你们如实回奏如实回奏,你们偏要捏造罪名,现在自讨苦吃了吧?

    “你们,不是说卢爱卿说了大逆不道的不敬之言吗?”小麻子也是气急,指着孔四贞三人,语带杀气的说道:“那都说来给朕听听,看看是你们欺君,还是卢爱卿欺君。”

    孔四贞、图海和尚之孝连气都不喘一口,那还敢说话,旁边说好话、做好事、存好心的卢三好则又开动起了好良心,“孔四贞婊子是小麻子的心腹亲信,在广西作用重大,小麻子和孝庄老妖婆应该不会对她下重手;尚之孝是尚可喜的儿子,打狗得看主人面,小麻子下重手收拾他的可能性也不大,而且即便收拾了这个废物,也没什么大作用。把他们捆在一起治罪,小麻子下不了重手,不如把他们三个的罪责分开,让图海背重一点,这样小麻子对他下手才更重。”

    想到这,卢胖子马上膝行两步,额头贴地说道:“启禀皇上和老佛爷,微臣有话要说,请皇上和老佛爷恩准。”

    “说。”看在卢胖子血书表忠的份上,小麻子一口答应。

    “谢皇上。”卢胖子磕头,又说道:“禀皇上老佛爷,四格格与尚王子他们参奏微臣,微臣觉得他们其实并没有做错,请皇上开恩,饶了他们这一次吧。”

    “什么?”包括老奸巨滑的孝庄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小麻子震惊过后,则是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卢一峰,孔四贞和尚之孝他们污蔑构陷于你,想置你于死地,你怎么反倒为他们求起情来了?”

    “回皇上,微臣自幼谨记家父家母教导,说好话,做好事,存好心。”卢胖子抬起头来,满肥脸圣洁的说道:“但微臣为四格格她们求情,也并不是乱做好人滥卖人情,而是据实呈奏!四格格和尚王子他们并没有往朝廷命官家中安插眼线,弹劾微臣,也是听了图中堂的陈奏,这才义愤填膺进宫参劾微臣。”

    “皇上,老佛爷,请你们想想。”卢胖子非常认真的说道:“如果四格格和尚王子他们得知朝廷命官有异常举动,有不轨之举,不是向皇上和老佛爷如实陈奏或者及时制止,而是置若罔闻,视若无睹,岂不是辜负圣恩,渎职懈怠?所以微臣斗胆认为,四格格和尚王子并没有做错什么,虽然她们的陈奏之中也有不尽不实之言,但微臣坚信,这一定不是出自她们的本意。请皇上明查,也请皇上看在她们的本质是为了向皇上尽忠的份上,饶了她们这一次吧。”

    “还有图中堂,微臣也斗胆求皇上恩典,宽恕他这一次吧。”卢三好确实是个难得的大好人,末了还不忘给罪魁祸首图海也求个人情。

    卢胖子说完,养心殿中一片寂静,各人心思复杂,小麻子是连连点头,对卢胖子的大公无私和秉公直言万分欣赏;孝庄是微微点头,也很满意卢胖子的识大体顾大局;恨孔四贞恨得蛋疼的索额图则是虽然认为卢胖子有点妇人之仁,可也觉得卢胖子是个可交的朋友——起码,这种喜欢雪中送炭的朋友,比那种喜欢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的朋友好一万倍吧?惟有图海是面如土色,知道卢胖子的所谓求情,不过是想把自己整得更惨而已。

    同时图海也暗暗奇怪——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口蜜腹剑、心如蛇蝎的胖子?整起人来,说一句好话,比说一万句坏话都阴毒?

    表情最为复杂的还是孔四贞和尚之孝,看到卢胖子那满脸圣洁的表情,孔四贞和尚之孝都有一种想扑上去亲一口的冲动!激动之下,孔四贞毫不客气的第一个把老情人图海给卖了,磕头求饶道:“皇上,老佛爷,奴才知罪,奴才不该听信他人的一面之词,冤枉了卢一峰卢大人,奴才罪该万死!”

    “奴才也知罪了。”尚之孝终于也聪明了一点,赶紧磕头,学着孔四贞推卸罪责,“奴才不该被图海挑唆,跟着他进宫来污蔑卢大人,奴才们不知实情,听信了一面之词,请皇上治奴才应得之罪。”

    “知罪就好。”小麻子冷哼一声,心说你们还算聪明,这次朕治罪就轻松多了。末了,小麻子冲图海哼道:“图海,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奴才无话可说,请皇上治罪。”图海无可奈何的答应——孔四贞和尚之孝两个狼心狗肺的盟友都已经把自己卖了,自己再想推卸,她们必然会联起手来,更把自己往死里坑。倒不如老老实实的领罪,起码可以保住脑袋和官职——诬陷一个七品芝麻官,总不至于杀头抄家吧?

    让图海大吃一惊的是,小麻子这次的下手之重,竟然比他想象的严重百倍!小麻子哼道:“那好,把进宫腰牌和顶戴花翎留下,自己到天牢里去蹲着去吧,还有你的家人,你不用担心,朕会安排他们送去天牢与你团聚的。”

    “什么?”图海差点没跳起来,面无人色的惨叫问道:“皇上,连奴才的家人,也都要进天牢?”

    “株连满门?”孔四贞、尚之孝和索额图也都吓了一跳,说什么也没想到小麻子竟然会对图海全家下手。那边卢胖子也是大吃一惊,赶紧抬起头来,战战兢兢哀求道:“皇上开恩,图中堂他……”

    “闭嘴!”小麻子今晚第一次对卢胖子露出些不悦神色,又转向图海说道:“朕好象说得很清楚吧?还要朕重复一遍?”

    “奴才……,遵旨。”图海双膝一软,无力跪下。磕了一个头后,图海双手颤抖着,自己摘下头上顶戴,交给太监总管张万强,又慢腾腾的站起来,在曹寅、狼覃两个侍卫的监视下,跌跌撞撞的走出养心殿。临出殿时,图海忽然又回过头来,语带哽咽的说道:“皇上,奴才实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算奴才误会了卢大人,冤枉了他,也不至于领这么大的罪吧?”

    “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明白。”小麻子威严的说道:“大奸似忠,口蜜腹剑,这两条罪名,已经足够杀你十个脑袋了!”

    “小麻子在说我?”卢胖子吓了一大跳。

    “奴才不明白,奴才真的不明白啊。”图海终于流下了眼泪,可是看到小麻子和孝庄那铁石心肠的表情,图海便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辩解都无能为力了,只得默默流着眼泪,跌跌撞撞的跟着御前侍卫到天牢报到去了。

    “你们两个。”图海被押走后,小麻子又指了指孔四贞和尚之孝,淡淡说道:“朕判你们罚俸一年,服气不?”

    “奴才等甘愿领罪。”孔四贞和尚之孝一起胆战心惊的磕头,同时心中惨然,图海可是朝中排名第三的大学士啊,怎么说垮台就垮台了?

    “卢爱卿,你今日给朕立了大功,朕赏你点什么呢?”小麻子又转向卢胖子,有些迟疑,心说该赏什么呢,黄马褂都已经赏过一次了,总不能赏单眼花翎吧?

    “皇上,微臣斗胆,想求三个恩典。”卢胖子也不客气,马上就张口要三个愿望。

    “三个恩典?”小麻子微微有些不悦,心说这卢胖子胃口可真不小,张口就要三个恩典。但看在卢胖子的忠心份上,小麻子还是点头说道:“那好,你说来听听。”

    “谢皇上。”卢胖子行礼,恭敬而又郑重的说道:“微臣想求的第一个恩典,想请皇上让微臣尽快返回曲靖正式上任——今天已经是大年初二了,春耕就要开始了,微臣如果回去迟了,怕是误了组织曲靖百姓展开春耕,开荒种地。一想到这点,微臣就归心似箭,请皇上恩准。”

    “好臣子啊。”小麻子和孝庄都是大为感动,小麻子立即点头说道:“好,朕可以答应你,过了今晚,你随时可以回云南正式上任,朕再赐你十匹最好的快马,让你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曲靖,组织百姓开展春耕劳作。”

    “谢皇上。”卢胖子行礼,又说道:“微臣想求的第二个恩典,是求皇上赦免了索额图索大人的弟弟索敏泰索公子,索公子年幼,偶尔做错一次,这是人之常情,微臣斗胆,想请皇上免了他的三年圈禁之刑。”

    “卢大人……”索额图万分感动,心说我弟弟这么对你,你还这么对他,你这个义薄云天的朋友,我交定了!

    “好。”小麻子也有些感动,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朕给你这个恩典,赦了索敏泰。索额图,一会你就可以去宗人府,把索敏泰接回家去吧。”

    “谢皇上。”索额图流出了眼泪,向小麻子重重磕了三个头,又向卢胖子拱了拱手,一切感激,尽在无言之中。

    “好,这两个恩典朕都答应了。”小麻子微笑说道:“说想要的第三个恩典吧,朕相信,你这次该要为自己求一个恩典了吧?”

    “回皇上,微臣的第三个恩典,还是为其他人求的。”卢胖子有些扭捏,红着脸说道:“微臣斗胆,第三个恩典是想求皇上饶了前任左都御史王煦王大人,免了他的牢狱之刑。”

    “是王煦的家人求你的?”小麻子有些惊奇。

    “回皇上,没有。”卢胖子摇头,郑重说道:“皇上,这个恩典是微臣自己做主,为王大人求的,微臣认为,不管王大人家里搜出来的赃银是不是他贪赃受贿所得,就凭王大人对皇上的耿耿忠心,就可以宽恕他这一次。”

    “那可不一定,贪赃受贿可是重罪。”小麻子心中点头,嘴上故意刁难。

    “皇上,微臣甘愿自掏腰包,为王大人交纳赎罪银。”卢胖子磕头,恭敬说道:“皇上,其实微臣与王大人是刚刚相识,仅有数面之缘,也极其痛恨贪官污吏。可是王大人被捕之时,微臣恰好在他家中,看到他的妻儿老小全都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破衣裳,住的是四面漏风的破土屋,吃的是杂粮窝窝就咸菜,轿子也是最便宜的竹竿轿,还有看到王大人为了给皇上准备新年贺礼,连一块好一点墨都买不起……”

    说到这,卢胖子又流出了眼泪,哽咽说道:“微臣当时就流下了眼泪,认定了王大人是一个好官,清官,即便真的做错了什么,也是情有可言。所以微臣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能求皇上开恩,饶了他这一次,准许他戴罪立功,重新做人……刑部和顺天府不是在王大人家里抄出了价值七千两银子的财物吗?微臣愿意自己拿出七千两银子,上交国库,上交内务府,换王大人出狱,与他的家人团聚……”

    说到这里,卢胖子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而在场的小麻子和孝庄等人无不动容,心中感慨万千——象卢一峰这样的好臣子再多几个,大清江山何愁不根基永固,世代万年?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后,孝庄哽咽说道:“皇上,哀家不得不承认,哀家之前正是看错卢爱卿了。哀家也替他求个情,你就赏了他这个恩典吧。”

    “祖母,不是朕狠心,只是王煦的案子已经在三法司定了案,又是贪墨……”小麻子有些为难。

    “皇上,你能不能下一道旨意?”卢胖子恳求道:“准许贪墨官员向内务府交纳银两议罪,酌情减免罪行,这么一来,既可以对有功官员法外开恩,又可以填补国库和内务府的亏空,为国家增加收入。微臣听说,内务府可是年年亏空的。”

    “这可不行,这个先例一开,贪官污吏没了顾忌,必然会贪墨横行,赃官遍地。”小麻子还算冷静,总算没听卢胖子的这个馊主意,只是说道:“那这样吧,看在卢爱卿你的面子上,朕给个特旨,让王煦先回家待罪,等判决下来之后,朕再法外开恩,赦了他的罪行。”

    “谢皇上。”卢胖子抹着眼泪感谢,心里则大失所望,“他娘的,小麻子不上当,比他的孙子弘历聪明多了!不过没关系,又可以省下七千两银子了,本大爷这个卢三好的大名,应该又要响彻京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