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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关望断海波平,一抹狼烟染寒星。忽传尾箕飞鸿雁,虎旅再向北边行。吴钩看罢披金甲,金州故垒斩连营。愿化长风擂军鼓,不捣白山不旋兵。”(注:书友夕阳沉醉原创)
“好!好!”
综合门市对面的茶馆喧闹震天,一群刚刚做完农活回来的屯户急急忙忙赶到茶馆,听着一名说书先生讲军报。这些淳朴的屯户在文登找到了活路,每次听到文登营胜利的消息,都让他们兴高采烈,而且第三屯堡就有一个农兵连参战,大部分人家都有子弟参战,更让他们感觉到与有荣焉。
茶馆老板雇了一名从青州逃难来的说书先生,不过这位先生的运气显然不如黄思德,在被临时编组之后,他领到一张准予打工的户贴,于是到附近各个屯堡的茶肆开讲。
这个第三屯堡离文登老营不远,今年新来的山东流民很多,大多都在附近打临工过活,登州平定之后,旧的一批流民便获得分地的机会,大多被组织着往登州和平度去了,新流民则获得了他们留下的工作机会,文登的商业和人口都没有出现下滑。
现在是下午,现在的屯户都有了些闲钱,忙完农活就来到这里听评书,这是他们最喜欢的休闲活动,今天一开始,评书先生就念了军报上的《闻陈将军收复金州卫》,这首七言是那个另类举人陈廷栋写的。
“听着真提气。”关小妹站到综合门市的门口,一脸的花痴状,心里想着,“俺以后也要找个大哥这样的战斗英雄当相公。”
因为关大弟荣获一等白刃突击勋章,成为获得最高战斗勋章的第一个士兵。在整个文登营系统名声大噪,屯长少有的登门拜访,正好说到门市上有个女人要随家去登州分地,空出了一个职位。
关家一直是山民,根本没有什么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顾忌,文登营主体由流民组成,女人工作已经广受认可,关大嫂乘机求那个屯长,让关小妹得了那个工作,月饷有五钱,农忙就雇佣屯堡门口佣夫市的新流民,同样只要五钱银子,但在关。
现在这关家出了一个读书厉害的小弟,又出了一个战斗英雄,整个第三屯堡的人无人不想与他们家接亲,媒婆来了一拨又一拨,关大嫂虽然平时不重视关大弟,但一到大事情上还是不敢做主,非要等关大弟回来商量才敢定。
说书先生接着把表彰念了一遍,屯户们听到了第三屯堡关大弟的名字,再次轰然叫好,有一些认识关大弟的屯户都兴奋的讨论起来。要说这个关大弟脑袋有点笨,街坊最开始也有些看不起他,不过这人平日性格敦厚,同总甲的街坊有事的话,主动就会去帮忙,所以后来人缘非常好。
说书先生的声音都被淹没了,他也不试图压过大家,干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一润干渴的喉咙后,喝彩声又降了下来。
“啪”镇木一声脆响,说书先生把全场的焦点拉回到自己身上,他在山东府时候就在新城说书多年,经验十分丰富。但今天却也是第一次遇到主角就是听众的邻居,最近读军报的生意比讲《三国演义》还好,老板又要求他必须讲关大弟,这位先生便不好把关大弟吹得太离谱。
“说起这位关大弟,咱们第三屯堡的人都认识他。平日就在家里种地,为啥又去了登州呢,就说来话长。那辽东的奴酋又想来抢咱们的东西,先就围了辽东的大凌河,奴酋叫嚣投鞭断流,可咱们陈大人不答应了。陈大人一声令下,咱们文登营上万大军就开拔,咱们文登大军气势如虹,要走山东去打建奴,必定让建奴铩羽而归。”
故事一开场,屯户们纷纷安静下来,如同观看这个时代的大片。
“这一日走到了吴桥,正巧便遇到李九成一伙人。这李九成身长八尺,满脸虬髯如同钢针,当年在辽东老林子里一拳能打死一头老虎,端的是凶狠非常,他用一把丈八蛇矛,穿的是金银打制的铠甲。关大弟看了他。。。”
关小妹听他说道关大弟,心眼难耐之下转眼看看门市,店长和另外一个店员都溜了号,不过这时一般都没有什么人来买东西,于是也悄悄跑到茶肆门口,好听得更清楚,也就近感受那里的气氛。
说书先生讲得很快,一会便讲到了登州城中,“这镇海门大街是登州第一繁华所在,李九成怎能容它被咱们文登营占了,当下骑了一匹乌云盖雪马汹汹而来,啥叫乌云盖雪,便是黑身白蹄,比之关二爷的赤兔马不差毫分。陈大人何等神武,岂能将区区李九成放在眼中,便即一指身边一匹汗血宝马,与关大弟吩咐‘代本将取李九成首级来’。关大弟答应一声,飞身上了汗血宝马,却是用的一把青龙偃月刀,正是关家祖上传下的,坐于马上如同关公再世,李九成一见有人迎战,哇呀呀一阵怪叫飞马而来,手中丈八蛇矛运转如飞。。。”
说书先生突然停住,全场静悄悄的,他扫视全场一圈,发现大多数人都张着嘴等待下文,有些甚至口水都流了出来。
他满意的一拍惊堂木,正要开口。
“人都到哪里去了?”一阵尖利的女子声音突然从对面传来,打破了肃穆的气氛,正听得闹热的屯户们不满的转头看去,却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子,正满面戾气的站在综合门市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助手模样的女子。
关小妹正听得认真,此时也跟着转头去看,不由一个哆嗦,认出是分管文登老营附近门市的肖家花,李冉竹生小孩后,肖家花更是升为内部商业系统的副主管。她一向在这些下属面前都凶得很,态度比那个王二丫更生硬。
关小妹几步赶到门口,硬着头皮低声道:“肖主管,有俺,俺在。”
肖家花冷冷打量她两眼,“俺在,在什么地方?茶馆听评书还是喝茶?”
“俺。俺看铺子里没什么人来。。。”
“综合门市的规定里面那条说了没人买东西,店员就可以去听评书?”
肖家花声音甚大,对面茶肆里面听评书的人都能听见,关小妹当着这么多人挨批,只得局促的低着头,满脸涨得通红,双手把衣角不停的搓来搓去。
那边一个关家的街坊看不过去,过来劝道:“这位大妹子。。。”
肖家花瞟他一眼,见他一身泥土,打个光脚,显然刚刚才从田间回来,不由一脸厌恶的吼道:“谁是你大妹子,少来套近乎。”
那街坊吃了一个瘪,见肖家花衣着不俗,估计是个当官的,文登的王二丫和李冉竹都大名鼎鼎,寻常男子哪里敢惹她们。这街坊不知这女子到底是谁,气势一下矮了不少,期期艾艾的道:“这,这关小妹平日做事都勤勉得很,咱们街坊都看着的,再说她哥哥是关大弟,这次得了一等白刃。。。”
“我管他哥哥是谁,一个勋章就要拿来说,别说你们这些屯户,就是天启七年来的将官家眷,我也是一样处置,就是到陈大人刘先生面前说话,我也不怕谁。”
这句陈大人刘先生一出,那街坊立即灰溜溜的躲回了茶肆,其他原本还跃跃欲试的街坊也立即偃旗息鼓,全都转过脸去当做没看到。
肖家花几句打退敌人,所有屯户都怕了自己,心下十分满意,然后转过来脸色阴沉的问道:“店长到哪里去了?”
关小妹低声道:“我也不清楚,刚刚还在这里。”
肖家花也是从底层做起来的,对门市上这些女人的道道清楚得很,“是不是回去买菜带娃去了?你们就是如此当值的?”
“没,没有。”
肖家花音调一下升高,“还敢说没有,你们一个月五钱月饷,以为那么好挣的,新来流民累死累活也挣不了这么多,登州那边有些等着安置的女子,大多都能认字能算数,如今也只得闲着,或是与男子一般做些体力活,你们这些人倒占了茅坑不拉屎,还好意思去听评书。”
“呜。。。”关小妹委屈的哭起来,眼泪连珠般往下掉,衣角都快被捏破了,她自己也知道违规,只是受不了肖家花在这么多人面前批评。
“哭,你好意思哭,你们今年的奖金全部取消,再扣三个月月饷。”肖家花看到关小妹哭,没来由的一阵愉快,她拿起名册看了,对身后的助手道:“把店长降成店员,没到的那个店员直接开除。”
那助手问道:“新店长从哪里调?”
“先从威海调一个过来,再从登州要些女子教习,日后。”肖家花淡淡道,刘民有写来信,让她想办法安置一些女子到各个综合门市,她绞尽脑汁想出这个法子,这些日子都在各处门市巡视,抓到违规的就开掉,如今已经开除了二十名店员、十多个库管员和三十多个制衣工。
这些人她都看过名册,大多是家中有地或男人有工的,所以干活也不太认真,开掉不会影响她们一家活路,正好乘此机会清出,又能完成刘先生交代的事情,她也承诺登州和平度的所有新店都用这些女子,剩下的四百女子基本就能安排完了,刘先生肯定会对自己的业绩大加赞扬,心中不免得意。
肖家花今天大获全胜,准备再修理关小妹一顿,仰着下巴对关小妹道:“你好歹就在附近,这次只罚你月饷。再有这种事,就滚回家去。别以为你有个战兵哥哥就能偷懒,这文登营里将官都是一抓一大把。。。”
“不准说我大哥!”关小妹突然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有点疯狂的尖叫道:“滚你母亲的肖家花,我二哥死在滦州,大哥也去打鞑子了,你要罚俺就罚俺,不许你说他们,这烂门市老子还不做了!”她也是在山上多年,性格十分泼辣,连最受宠的关小弟寻常也不敢惹她,现在被肖家花一逼,恼怒之下不管不顾的脱掉身上的围腰,一把扔到肖家花脸上。
肖家花一把扔开,直气得七窍冒烟,指着关小妹骂道,“你还敢自称老子,你怎地如此没有教养。”
关小妹双手叉腰,“老子就是没教养,今**肖家花要不要试试,老子一个人对付你们两个。”
茶肆的一众看客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漂漂亮亮的关小妹如此战力强横,不过他们乐于看这个嚣张的肖家花碰壁,人群中不断发出嬉笑声。
肖家花的助手是个五大三粗的大婶,她大声呵斥着,真要上来动手。
肖家花忍住气,拉住那个助手,对关小妹点头道:“好你个关小妹,老娘记住你了,总有一天收拾你。”
关小妹不屑道:“随你。”头一扬从肖家花身边大摇大摆走了。
那助手对肖家花道:“肖主管,咱们两个打她一个,打的赢。”
肖家花骂道:“呸,老娘是管事的,跟她一个小丫头打架,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扣了她这个月的月钱,不要发给她,哼,把这个屯长的门市考绩打零分。三个人都开除,发报告给刘先生,把这个店子作为那啥?”
“叫做典型。”
“对,叫典型,看她得意。”
肖家花一转头,看到对面一群农夫还在傻傻看着自己,干咳一声准备离开,这时街头有一个屯户大喊道:“大伙快去啊,金州抓到的建奴押着从外面过了,大伙快去打建奴啊。”
“杀建奴!” “杀建奴!”屯户们正觉无聊,此时一听有建奴可打,既无风险又能体现自己的神勇,乱哄哄的抓起手中的农具一窝蜂的涌出去,茶肆中转眼只剩下一个张口结舌的说书先生。
关小妹没有走远,听到了声音也急急忙忙跑出屯子,只见路边人声鼎沸,不少的农具在那边晃动,还有不少的土块和菜叶飞舞,显然是农户们在用暗器打那些俘虏。
她挤了两次都没挤进去,只听到里面有训导官之类的在大声宣传,羞辱那些建奴,她从来没看过建奴长啥样,是不是说书先生所说全身是毛,心急之下往后面绕去,哪知后面人也很多。
她只得再往后赶,这里人少些,她钻进去一看,这里却没有建奴,是两个带着‘教’字臂章的训导官,他大声吼道,“文艺队招募男女队员,月饷一两,声音要大,会唱歌跳舞优先。。。”
“月饷一两。”关小妹舔了舔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