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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有德的家丁一看主将被劫持,也纷纷拔刀围住李九成,李应元的人则护在李九成外面,其他普通营兵则各自结伙,营门遍地鲜血,登州军个个双眼发红,随时可能内讧。
李九成狠狠道:“干啥?咱们都是东江镇出来的,自从毛帅死了,处处被人欺负,老子今日不忍了,先杀光这吴桥的狗才再说,你若是跟咱们造反,你我共富贵,若你不愿,老子便先杀了你。”
孔有德多年出生入死,身上也有一股子狠劲,不但不退避,反而瞪着李九成道:“你动手试试,老子皱皱眉头便是你李九成养的。”随即又对自己的家丁道“他敢杀老子,你们将他父子两碎尸万段。”
李九成两眼凶光闪动,他知道孔有德的性子,无论如何不会在如今情况下服软,但李九成也没有退路,他继续把刀架在孔有德脖子上,对周围士兵大声道:“咱们都是辽民,老子不愿跟你们火并,建奴占了咱家,一路流离到东江,毛帅领着咱们杀鞑子,袁狗官无凭无据杀了毛帅,咱们又到了登州。”他大喝一声“咱们到登州过的叫啥日子,在缙绅眼中连猪狗都不如,现在还逼着咱们去大凌河送死,你们他**愿意去,老子不愿去。”
他一番鼓动,周围的辽兵纷纷大声叫着不愿去,有些辽兵还大声哭起来,孔有德心道要糟,但李九成说的都是实话,他也没有什么好辩驳的。
李应元看到有利,大声道:“咱们不愿造反,可朝廷没给咱活路,大伙想想,咱们千里迢迢去大凌河,路上连吃的都没有,到了辽镇了,那些关宁军能给咱吃的不?咱们去了大凌河还能有命不?这鸟朝廷不值得咱们卖命,咱们不是要造反,咱只是要争一条活路,大不了回登州坐船去东江镇,总比给关宁军卖命强。”
辽兵纷纷鼓噪,站在李九成一方,只剩下孔有德的家丁还围着李九成,但他们也有些动摇,孔有德不善言辞,无以驳斥李应元,眼看着士兵被李家父子鼓动。
李应元看士兵已经被争取过来,但孔有德家丁最多,要是孔有德不同意,最终仍是火并的结局,而且自己肯定讨不了好,他眼珠转动,噗通一声对着孔有德跪下,大声道:“求将军领着咱们辽兵寻条活路,毛帅打了那许多年,得个啥下场,咱们不想给朝廷卖命了。”
言罢在地上使劲磕头,发出呯呯的声音,有了这个榜样,其他辽兵跟着跪下,孔有德眼前黑压压一片起伏的脑袋,李应元一提到毛文龙,许多辽兵大声哭泣,充满凄楚的气氛,毛文龙在东江确实也有不法之事,但他始终是一手建立东江镇,给了黑暗中的无数辽民以希望,这些士兵在心中仍然视他为精神依靠,毛文龙被杀其实一直影响着东江镇所有人的心态。
孔有德环视全场,心中涌起无力感,现在杀了王家的人,如果继续去辽镇,无论输赢自己的结局都堪忧,士兵心中自然也知道得罪文官的结果,没人愿意再去大凌河送死,就凭现在的士气,到不了山海关人就跑光了,自己同样是个斩首的下场,有毛文龙例子在前,他估计不用三司会审,自己直接就被某文官砍了。
他两眼无神,李九成眼看孔有德动摇,也松开刀子,对孔有德低声劝道:“孔将军,咱们多年过命的交情,我在北边听说了,建奴十多万人,战兵五六万,就凭咱们现在的样子,去辽镇死了都没人收尸,再说关宁军辽饷拿着,号称强兵十余万,为何还要咱们这些辽兵去救,朝廷如今不怕听调的,只怕有力的,关宁军在京师都敢跑,祖大寿也没被斩首,咱们同样也行,路上抢个饱,回去占了登州,朝廷只能再招安咱们,这也是咱们唯一的活路,到时有银子有人,岂不比如今快活,就即便败了,左右是个死,咱们怕个啥。”
孔有德的眼神慢慢汇聚,死死盯着这个把他逼得走投无路的人,开口狠狠道:“你狗日李九成是不是把银子败光了,现在要拖着老子一起死?去占了登州,占你母亲的占,文登营就在沧州附近,咱们一反,你打得过陈新?”
李九成一个哆嗦,他去年去过文登,对文登营那些练得如同机器的士兵印象深刻,而且战绩在那里摆着,他再嚣张也不认为自己打得过文登营。
李应元一直在登州,对最近的事情比较清楚,凑过来道:“陈大人这些时日和孙大人闹得挺僵,心里未必便高兴,他对咱们辽民一向不错,只要咱们明言不和他作对,陈大人或许暗中支持咱们也说不准。”
孔有德看着满地跪着的士兵,如今人已经杀了,两人一番话也说得明白,他其实也没有什么退路,心中一狠道:“****的,老子早受够了,大凌河老子不去了,但咱把话说在前面,咱们抢归抢,不能说造反,你母亲的造反是那么好造的,造反旗号一打出来,皇上还不把九边大军都调来打老子。”
李九成奸笑道“咱们啥旗号都不打,只管抢便是,最多如当年祖大寿一样,朝廷到时还是只得招安咱们,这杀人便成了小事,不会追究咱了。”
李应元立马跪在地上道:“孔将军,咱们这几千辽兵的命都在你手上了。”
孔有德默然半响后长叹道:“如今之局,只得如此罢了。”
李九成闻言大喜,但还是不放心道:“山东兵备松弛,唯一可虑只余那文登营?又恰巧在侧,要不然咱们乘其不备,一鼓破之,擒了那陈新为质,文登的人财岂非尽为我有,即便割据一方,也不惧了。”
李九成面目狰狞,似乎已经把文登全盘接手,孔有德和李应元同时摇头,李应元道:“爹,先别说打不过文登战兵,就算打得过这伙,咱们损伤也必重,到时人少了,路上千里之遥,怕是还未到登州便被剿了。”
孔有德也道:“文登营连建奴都不怕,身密岛千人对建奴千人也是大胜,现今两千多在沧州,咱们这三千人打得过两千建奴否?你还是别打文登的主意。”
李九成一向凶悍成性,但此时也不敢坚持,只得问两人道:“那你们说咋办。”
孔有德摸着下巴“陈大人那边,咱们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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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我为主?亏他们想得出来。”沧州以北的文登营军营,陈新把孔有德的信件扔在桌子上,对着朱国斌笑了起来,登州军终于还是造反了,他所有后续的计划都有了着落,现在最要紧的便是让这帮人放心的闹腾。
陈新一早便拿到了情报局暗探送来的军情,孔有德所部斩杀了当地十余人,跟着就将王家家仆的宅院烧毁,在附近抢掠了一番,目前还在当地驻扎,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他们的塘马一人三马,来得很快,只用了一天时间便寻到了文登营,送来这封让陈新哭笑不得的信件,孔有德在信中没有隐瞒,只说是受人欺压无奈杀人,又回顾了多年来辽民的经历,希望陈新看在同为辽民的份上一起起事,让朝廷改善辽兵待遇,这样也不用去大凌河了,而且他们全军愿奉陈新为主。
朱国斌低声道:“大人,孔有德他们如此做,与造反无异,咱们要戒备着他们。”
陈新点点头“你去传令提高戒备等级,哨马将重点放在南面,情报参谋向各主官分发孔有德部军力和装备情报,作战参谋开始准备预案。”
朱国斌答应一声,便出帐去了,陈新才对海狗子道:“叫孔有德那塘马进来。”
海狗子片刻后进来一个塘马,陈新一看竟然便是李应元,装作塘马的李应元打量一番帐中,见有数名亲卫,知道陈新有所防备,生怕陈新误会,马上摆出低姿态道:“小人李应元,见过陈大人。”
陈新长长叹口气,起来亲手扶起李应元“李千总一路辛苦了,你们在吴桥之事,皆是官绅压迫,本官深表同情,本官一路上同样遭遇无数不平之事,心中颇为恼怒,但奉本官为主之事,万万不敢答应,各位要向朝廷施压,大可做得,本官绝不会干涉。”
李应元略微放下心来,只要文登营不发兵来打,他们就啥都不怕,山东本地的战兵很少,全省绝大部分还是卫所制,每年只能出些民工去关宁当苦力,根本没有战斗力。
陈新继续道:“本官和孙大人之间的事,你们是知道的,老子也不愿去大凌河,关宁军几百万辽饷拿着,老子一年到手三四万两,凭啥去救他们,这次不比上次勤王,建奴就盯着咱们这些援兵来打的,去了九死一生,你们只管去做,让朝廷得些教训,日后你们登州营也好,咱们文登营也好,日子才能过的舒坦些。”
他这话说到了李应元心里面,他喜出望外道:“原来陈大人也是如此想的。”
陈新嘿嘿一笑“大家都不是傻子,但本官也不会跟你们一起闹腾,毕竟老子又没杀人,再说日后你们要招安之时,本官也更好从中周旋。”
李应元思索一下,他还是有些担心陈新表里不一,试探道:“那陈大人此次作何打算?难不成还继续去大凌河?”
陈新摇摇头笑道:“自然不去,你们的事本官就当不知道,继续往山海关行军,各位也不必担心本官耍心思,去大凌河对本官没一丝好处。”
“说到好处,陈大人还有没有其他要求?”
陈新知道他还是心存疑虑,对李应元这种粗人有时要直白点更容易被相信,当下笑笑道:“本官给你们传递消息,日后若是要招安,也可通过本官周旋,不过你们抢的东西,本官要五成。”
见陈新提出实质性的要求,李应元才终于相信陈新,从利益角度看来,陈新不出头就可以不去大凌河,现在又想着分好处,但谁叫人家有实力,李应元心知肚明自己三千人可能连一千文登营都打不过,只得咬咬牙道“给陈大人三成,咱们是拿命出来拼的,请陈大人体谅体谅。”
“最少四成。”陈新做戏做到底,伸出四个指头“别以为这银子本官一人能吃完,你们的事若要善了,京师各位大人那里少不得一份打点,再说这附近望族不少,李千总你们大可多捞一些,总数上去了,六成就不少了。”
这一番讨价还价让李应元心中笃定下来,看来陈新果然是要乘机发财,不过银子在自己手上,到时给多少还是自己说了算,一狠心便答应下来,用银子消除了最强的对手,李应元觉得还是很划算。而且他们这些东江军在朝中没有任何人脉,以陈新敢在登莱对抗孙元化的底气推断,陈新在朝中肯定有强援,自己并不是真要造反,以后有陈新搭桥,便是多了一条退路。
他急着赶回去告诉孔有德等人,退到大帐门口时,陈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李千总,别怪本官没提醒你,不要打那些隐瞒收成的心思,若是给来的银子少了,京师那边打点不好,各位大人非要逼着本官攻打你们,那本官可就不好说了。”
“不要脸。”李应元在心中骂了一句,不过陈新这副表现正符合他对武将的认知,都是些要钱不要脸的货,这陈新大概还多了一条不要命,否则怎敢带着千多号人就敢和建奴硬抗。
李应元转身道:“陈将军只管放心,银子必定送到,但咱们也有个担忧,文登营战力无双,大伙都是知道的,还请陈大人的大军不要靠得太近。”
陈新哈哈笑道:“那是自然,本官说过就当不知道你的的事,明日还要往山海关继续行军,本官也提醒李千总,山东就运河边最富。”
李应元会心一笑,退出了帐外。(